第十一章
辦公室的門關上，晏常之沒有去到辦公桌後，而是在小沙發上坐下，緊挨著陶凜。
“PK比賽結算出來了。”晏常之側過頭，和陶凜說，“恭喜。”
狗趴在兩人中間，尾巴在陶凜的手背上掃著，癢意從肌膚一路蔓延到心底，陶凜咬了咬下唇，回過頭望進晏常之的眼睛裡：“謝謝。”
精力在外麵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這句說完，陶凜又垂下了頭，徹底沒電了。
“接下來一個月，你每次開播都能在首頁的推薦位。”晏常之說，“獎品裡還包含了一個獎牌，過幾天會做好，記得來公司拿。”
陶凜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晏常之盯著他看了一會，補充道：“我給你送過去也行。”
“不了。”陶凜回光返照，迅速地拒絕了晏常之。
酥餅在用爪子玩晏常之的袖扣，陶凜把它抱開：“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月餅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給晏常之準備的這份，陶凜偷偷多放了幾個畫著小狗腦袋的酥皮餅。
“我很討厭嗎？”晏常之話裡帶著笑，“你怎麼每次見我都跑這麼快。”
“沒有。”陶凜眼睛微微睜大，下意識扭頭答道。
“那為什麼？”晏常之刮了下狗鼻子，酥餅跳出陶凜的懷抱，窩到了晏常之大腿上，一副不願離開的陣仗。
陶凜扯著衛衣袖子，撒了個拙劣的謊：“家裡還燉著湯。”
“陶凜，我是不是沒有說過，我挺喜歡和你聊天的。”
“喜歡”這兩個字眼從晏常之嘴裡說出來，對象還是自己，陶凜腦裡瞬間一片空白。
晏常之：“中午一起吃飯吧，餐廳我定好了，就當慶祝你拿了第一。”
“湯……”陶凜抓住空檔，企圖繼續圓那個謊言。
“可以叫你鄰居幫忙關火，你們關係應該不錯吧？”晏常之抱著狗站起來，帶它走到桌子旁，貌似在拿什麼東西。
晏常之怎麼知道他和鄰居關係好？陶凜還沒思考明白這個問題，酥餅就被放下地，來咬他的褲腿讓他走了。
和上次公司樓下那家平價西餐廳不同，晏常之這次帶陶凜來的是一家小有名氣的空中花園餐廳。
獨立的小花園包廂裡，酥餅好奇地到處聞。
這次活動隻是給溫冷區舉辦的，平台同期有好幾個更重要的比賽，陶凜看著陽光下的浮塵出神，晏常之也會這樣親自慶祝彆人的奪冠嗎？
菜上桌後，酥餅不再閒逛，它乖巧地蹲坐在晏常之腿邊，吐著舌頭哈氣。
晏常之特意吩咐廚房多煮了一小份沒下調料的肉和菜，此時正放在桌上晾涼。
狗在等吃的，對麵的陶凜也沒動筷，正吹著叉子上熱氣騰騰的奶油意麵。
之前晏常之就發現了，陶凜吃不了燙，和小貓一樣。
“展覽館那邊的報名好像要截止了。”晏常之提起了另一件事。
陶凜本來要去咬意麵的動作頓住。
“還沒報名？”晏常之有些意外。
“沒有，再說吧。”陶凜習慣性地終止話題，他含下了那口意麵，咀嚼了起來。
晏常之記得當初麵試時，陶凜的說法是並非多喜歡做糕點，沒有其他擅長的事才選擇了這個當作直播方向。
可晏常之看了陶凜半年直播，他看得出來在案板上做點心時，陶凜總是心情愉悅的。
“在擔心什麼嗎？”晏常之耐心地問。
他知道陶凜有暗戀對象，但那不代表著他就要放棄了，左右陶凜是單身，他也不是在做不道德的事。
陶凜咽下意麵，叉子卷著下一口，靜了半分鐘才開口：“參加的人應該蠻多的。”
和陶凜說話需要足夠強的理解能力，晏常之看著他說：“怕初賽不過？”
“嗯。”陶凜白皙的臉頰泛起了一點紅，作為成年人，承認自己害怕，是件羞恥的事。
晏常之篤定地說：“你的糕點是我吃過最好的。”
陶凜被晏常之的話說得眼眶莫名發酸，他低著頭進食，金屬叉子和陶瓷盤發出碰撞聲。
“汪！”酥餅等了半天也等不到自己的食物，著急得原地轉圈。
晏常之這才記起狗，摸摸它的頭，把一次性餐盤放到地上-
“今晚隨便做點。”
陶凜下午一直在回想和晏常之的那頓午飯，忘了準備晚上直播要用的東西。
【恭喜小桃拿了第一！】
【從小桃剛開始直播看到現在，好感動嗚嗚。】
【第一次從首頁進來。】
手機右上角的人數顯示比平常高了一倍，陶凜揉著麵團，挑了幾條彈幕回複：“嗯，沒意外的話每晚都會播……不露臉抱歉。”
陶凜修長的手把麵團揉得光滑，廚房暖白色的燈光打在手指關節上，顯得那隻手格外好看。
【好美的手，我舔。】
【上麵矜持一點！】
想你的夜：【桃桃寶貝喜歡吃小龍蝦嗎？】
看著發送這條彈幕的ID，陶凜皺了下眉，結合那份被林汿拿去丟掉的外賣，他不得不思考起林汿說的那個可能性。
現在還在直播，陶凜沒法去求證什麼，那人的彈幕很快被刷出屏幕，陶凜把注意力移到手下。
“做後天粉絲群的禮物吧，”陶凜在玻璃碗上蓋好保鮮膜，把麵團放到一邊醒發，“大家喜歡吃什麼？”
做糕點用的常規食材家裡都有，不用太刻意準備。
彈幕上刷起了屏，其中夾雜著幾條問怎麼加入粉絲群的，房管精準地回複，說完後，屏幕上跳出了不少禮物特效。
陶凜低頭仔細看了會彈幕，最後決定做花酥。
【剛剛好像有一瞬看到小桃的鎖骨了。】
這條彈幕讓陶凜下意識地捂住了領口，他習慣穿寬鬆的衣服，彎腰幅度大的情況下，是有些危險。
做造型複雜的花酥對陶凜來說沒有太高的難度，等麵團醒發時，他準備了幾樣餡料，不到下播時間就做好了三組酥餅。
【看著好誘人，老天保佑我這次能抽中！】
【桃桃現在都不帶貨了嗎？】
“……忘了掛鏈接。”
購物袋裡空蕩蕩，急急忙忙上播，讓陶凜連鏈接都不記得放。
不過今晚雖然沒有PK，收的打賞也不算少，陶凜粗略估計了下，比以往純帶貨的收入還要高。
關了直播，收拾完桌子，再把晾涼的酥餅裝盒，一切忙完後，陶凜才伸了個懶腰，拿起手機。
鎖屏上跳出了一條消息。
Z：【睡了？】
陶凜往臥室走的腳步停住，跟在他腳後跟的狗鼻子撞了上來：“嚶。”
把鎖屏滑開，陶凜看到了Z二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最近有被奇怪的人找嗎？】
【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找公司說。】
陶凜無法邊走路邊回複，於是他無視催著他進臥室的酥餅，先回了Z。
小陶：【謝謝，我沒事。】
陶凜自己都不確定在他外賣裡加東西的是粉絲，而且Z隻是他的觀眾，這種事情不必和他說-
“你這幾天彆半夜遛狗了，儘量挑人多的時候出去。”林汿聽完陶凜的話後，說。
陶凜正坐在林汿的床上，狗在他腳底下啃著零食。
“知道了。”陶凜把床上堆著的衣服往後移，為自己爭取了更多的活動空間。
林汿把平板遞給陶凜：“我昨晚挑的幾套房，你看看。”
“你沒有想過買房嗎？”陶凜問，林汿直播了好幾年，存款不少。
林汿在陶凜身邊躺下，直接枕到了衣服堆上：“A市寸土寸金的，買完我也不剩多少錢了，而且……我不想在這裡定居。”
“為什麼？”平板上那幾套房子林汿都有給它們備注，一眼看上去儘是缺點。
隔音好，適合做直播的房子並不好找。
林汿用腳尖一下一下踩著酥餅的尾巴：“你不覺得嗎？待在這裡沒有歸屬感。”
林汿平常不會這樣說話，陶凜不禁看了他一眼。
“等存夠了錢，我就找個風景好的城市定居，用利息生活。”林汿展望起未來，“一天都不想上班了。”
陶凜聽林汿提過，他做直播前乾的是幼師，工作是家裡人安排的，林汿其實不喜歡，事實證明，脾氣急的林汿根本沒法和小孩和諧相處，乾了不到兩年就辭職了。
林汿和家裡關係倒是還好，逢年過節依舊保持著聯係，隻是父母會催他回老家結婚，把生活安定下來。
“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會找女朋友的嗎？”林汿當時說完後，指著自己問陶凜，“女生來了都要喊我一聲姐妹。”
林汿長得偏女相，濕潤的雙眼和飽滿的唇珠，再加上他還留了長發，出門被認錯性彆是常事。
“而且我本來喜歡的也不是女生。”
那是陶凜第一次得知林汿的性取向，他莫名地對林汿有了親近感，在後來的聊天中，不知不覺就和對方說了自己暗戀晏常之的事。
思緒回到現在，林汿側躺著看向陶凜：“寶貝，直播總會有煩心事，被彈幕騷擾都不算嚴重的，跟蹤寄東西，這些阻止不了的。”
“你喜歡的是做點心，不是直播吧。”
陶凜點了點頭，林汿又接著說：“不嘗試著做些彆的嗎？比如開家店。”
不論是開實體店還是網店，要牽扯的東西都太多，那不是陶凜擅長的事。
“好了好了，知道你社恐。”林汿打著哈欠起身，“給你煮意麵吃。”
成功蹭到一頓午飯，陶凜十分滿足，他漫無目的地在手機上點著，不知怎麼，就戳進了網頁記錄裡的報名頁麵。
——是那場烘焙比賽的。
第十二章
【這個直播間怎麼連著好幾天都在首頁？？】
【上麵的，這是分區比賽的獎勵。】
【主播有什麼才藝嗎？都不說話，不知道你們在看什麼。】
【這是可以說的嗎？我當時聽說主播是汿寶的朋友才摸過來的，直播內容感覺比汿寶無聊好多，不是在蹭熱度吧？】
房管禁言的手速比不過大家的討論速度，陶凜恰好在攪拌餡料，有時間盯著彈幕，把這番討論全看到了眼裡。
在攝像頭看不到的地方他抿了下唇：“首頁的榜單隻有一個月，不想看可以退出選屏蔽。”
陶凜說這話時沒帶情緒，隻是在陳述事實，但在不熟悉他的人耳朵裡聽來，就有點不太客氣了。
【主播這是在趕客嗎？脾氣真大。】
【我們小桃不太會說話，不是那個意思。】
彈幕裡粉絲和路人吵了起來，陶凜幾次轉移話題都沒成功，爭吵在Z的禮物刷屏下才短暫地停止。
“謝謝‘Z’的彆墅。”陶凜念禮物一般不耽誤手上的活，但每次念到Z時，他都會停頓一下。
可能是因為這個人砸的錢太多了-
在首頁待了不到一星期，陶凜直播間的觀眾漲幅可觀，但隨之而來的，是逐漸烏煙瘴氣的彈幕氛圍。
原先的粉絲大部分都不愛說話，也不激進，麵對路人的質疑，他們輕飄飄幾句反駁隻會變成點火。
而且陶凜不希望觀眾為了他和彆人吵架，在陶凜選擇求助之前，Lily的聯係先來了，她問陶凜有沒有空去一趟公司。
陶凜自然應允，開門時酥餅叼了自己的牽引繩過來。
“今天不帶你去了。”陶凜點了下狗的鼻頭，無情地把它留在了家裡。
要是帶了酥餅去公司，這狗又會跑進晏常之的辦公室裡。一個星期前才剛和晏常之吃過飯，陶凜覺得暗戀是要保持距離的，這樣比較輕鬆。
到了公司，Lily讓陶凜在休息區等她。五分鐘後，她拿著一杯果汁走了過來。
“謝謝。”陶凜接過果汁，是他喜歡的水蜜桃汁，他咬住吸管喝了一小口。
“這次叫你來是問問你，要不要配個助理在家裡。”Lily說，“剛好我們辦公室的小唐就住你隔壁小區，上下班挺方便的。”
陶凜對Lily口中的小唐有印象，那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性格開朗，又自來熟，頭次見到陶凜時就來拍了他肩膀，把陶凜嚇了好一跳。
“沒必要吧。”
陶凜無法想象和小唐待在一個空間幾小時，會是什麼樣子。
“有人幫你控製著氣氛會好一點哦，”Lily循循善誘，“小唐挺有經驗的，之前在某個娛播那裡乾得可是風生水起，直播間一派祥和，要不是那個主播搬家搬太遠了，也不會被我撿回來。”
直播間的吵架確實困擾著陶凜，他開始猶豫，光想著和小唐相處的未來，甚至忘了和Lily說他大概率要搬家了。
Lily見陶凜沉默了，趁熱打鐵道：“不然你直播間現在這個氛圍，也沒有什麼特彆好的解決方法，對吧？”
“可是……”陶凜咬著吸管。
“讓你朋友和你一起播一場？”低沉帶笑的男聲響起，吸管在陶凜的唇內彎折。
“晏總。”Lily看著走到陶凜身後的晏常之，默默地移了移位置。
“Lily和我說了，彈幕吵的是你蹭熱度。”晏常之垂眼看陶凜長又卷的睫毛，“一起播一場，如果效果好的話，情況會好很多。”
Lily心想我可從來沒報告過這些內容，她擠出了得體的微笑：“晏總說的也是一種方法。”
和林汿直播，比和一個熱情的半陌生人待在一起要好得多，陶凜點頭答應：“那我就先回去了。”
“怎麼沒帶狗過來？”
晏常之的問話和陶凜的結束語同時發出，陶凜手心沁出的汗和塑料杯壁融化的冰水混在一起，他小聲說：“餅餅自己要待在家裡。”
Lily識趣地離開，把空間留給了晏常之和陶凜。
晏常之視線移到陶凜手上那杯水蜜桃汁：“好喝嗎？”
“嗯。”
“那就好，剛才聽Lily說你要過來，讓他們一起訂的，猜你會比較喜歡喝這個味道。”
手裡的果汁頓時變得燙手，陶凜站起身：“我要走了。”
“家裡煲著湯？”晏常之打趣道。
陶凜難得有了絲惱怒的情緒，他想回頭瞪晏常之，卻在看到那人雙眸時敗下陣來，隻是悶著頭往外走。
“抱歉，”晏常之追上來，“不該開你的玩笑。”
“我沒生氣。”陶凜的手上還拿著晏常之點的水蜜桃汁，桃粉色的濃稠汁液微微晃動著。
“還有一件事沒問你。”晏常之把陶凜留了下來，陶凜跟著他進了那間辦公室。
沒有狗在地上亂竄，辦公室的大就顯了出來，陶凜到沙發的角落坐下，看晏常之坐到不遠處的桌子後，鬆了口氣。
“你直播間熱度上來，觀眾自然會多，裡麵肯定會有不懷好意的人。”晏常之語速放慢，“感到困擾可以說出來，公司會幫忙解決的。”
“房管做得挺好的。”陶凜說的是事實，那些不太恰當的言論，房管都有幫忙封禁。
“陶凜。”晏常之的語氣沉了沉。
陶凜抬頭看過去，最後隻看到了晏常之無奈的笑：“你回去吧，合作直播準備好記得和Lily報備下。”-
“雙人播？好呀。”林汿聽完直接答應了，他擺弄著狗的耳朵，“但是要播什麼內容，你教我做糕點嗎？”
“嗯。”陶凜的特長隻有這個，如果要和林汿那樣唱歌，估計會嚇跑很多人。
“彆擔心，你汿哥是什麼人，不會讓你失望的。”放掉手裡掙紮的狗，林汿轉而蹂躪起陶凜的臉頰。
“不是……”陶凜並沒有在思考直播的事，他想的是晏常之。
對每個員工的現狀都這麼了解，晏常之不會累嗎？
手機在口袋裡嗡嗡震動，打斷了陶凜的思考。
平常會和陶凜聯係的人不多，隻有林汿和Lily，現在多了一個Z。白天Z鮮少給自己發消息，陶凜以為是Lily來詢問直播詳情。
打開來卻發現是一條陌生短信。
【寶貝今天不在家嗎？】
陶凜把手機給林汿看。
“你門關緊了嗎？”林汿問，得到陶凜肯定的回答後，頓了頓又問，“窗簾是不是沒有拉？”
陶凜白天習慣開窗通風，窗簾一般是開著的。
“報警吧，上次的外賣我拍了照片。”
現在是傍晚，外麵人不少，這個時候不至於出事，林汿拉著陶凜去了警局。
把被騷擾的證據提交，再簽完字，兩人從警局走了出來。對接的警察說這幾天會給陶凜回電話。
“最近出門遛狗叫上我吧。”林汿還是不太放心，“上次看的房子我挑出了幾戶，這兩天一起去看下。”
陶凜答應著，進電梯的時候林汿又看了看四周，他提著在樓下打包的飯，和陶凜進了他家。
吃飽兩人準備了直播要用的東西，林汿也提前在社交平台發了預告。
“晚上好。”陶凜朝鏡頭揮了揮手，“今天，有人來直播間做客。”
【是汿寶吧！我看到他發的了。】
【還沒見過小桃和朋友是怎麼相處的，好奇。】
陶凜覺得自己已經把台詞說完了，他看著林汿，眼睛眨巴了兩下。
“哈嘍，”林汿學著陶凜把手伸到鏡頭裡，“今晚就不露臉啦，我來和小桃學做點心。”
【嗚嗚，我還做了一秒鐘汿寶帶著桃桃露臉的夢。】
【汿寶可以告訴我們小桃好不好看嗎？】
“啊，他長得超可愛。”林汿笑著說，“有點像他那隻小灰狗。”
酥餅不滿地叫了一聲，陶凜跟在狗後麵默默反駁：“不像。”
但並沒有澄清酥餅的顏色。
【說得我更好奇了。】
【汿寶會炸廚房嗎？】
“我平常可沒少投喂小桃，不信你們問他。”
“他做飯比我好吃。”陶凜說，他把裝滿栗子的不鏽鋼盆放到林汿麵前，讓他剝殼。
“小桃老師，我們今天做什麼？”
“……栗子糕。”陶凜自己也拿了栗子開始剝，兩個人就這樣一邊剝栗子，一邊和彈幕閒聊。
【突然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喜歡看這個直播間了。】
【好治愈好催眠的畫麵，眼睛緩緩閉上了。】
【看得出汿寶和桃桃關係真的很好誒，聊天好舒服。】
【汿寶好喜歡逗小桃哈哈哈，我怎麼品出了cp感。】
“是呀，我和小桃有CP感吧？”林汿開著玩笑，把最後一顆板栗放進盤裡。
陶凜還沒說話，手機屏幕上絢爛的特效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用戶‘Z’送出了快艇*20】
“謝謝禮物。”怕林汿不習慣站，陶凜今天搬了高腳凳過來坐，他的腿在桌下晃了晃。
“老板大氣。”林汿在旁邊隨口接了句，也沒繼續之前的話題，“下一步做什麼？”
“先搗碎。”陶凜拿出了杵臼，推到林汿身前。
“天哪，這麼麻煩。”林汿誇張地說，他把栗子倒進去，一下一下地碾著，“那你做什麼？”
“聊天？”陶凜無所事事地在旁邊晃著腿。
林汿作勢要去捏陶凜的手背，陶凜拿過平底鍋擋住，兩人在鏡頭下打鬨了一會。
【好活潑的小桃。】
【這cp我先嗑為敬。】
【用戶‘Z’送出了鑽戒*20】
【連Z老板都親自來送戒指了！】
Z：【？】
第十三章
“他們開玩笑的，老板不要在意。”林汿見陶凜又卡機了，幫他打了個圓場。
“該揉團了。”陶凜選擇了略過這個話題，他不是不懂CP是什麼意思，也不介意和林汿被這樣調侃，但Z貌似……並不喜歡這個玩笑。
把這件事暫時拋到腦後，陶凜指揮著林汿加冰糖和油，讓他把材料揉成團。
“還挺費力的……”剛才的搗栗子已經消耗掉了林汿大部分力氣，他喘著氣說，“難怪小桃能拉住狗。”
【餅餅不是隻小狗嗎？】
“不，你們不懂，上次狗要去吃屎，拉著我在小區裡跑了一百米，完全控製不住。”林汿抱怨道。
【塌房了，那麼可愛的小狗狗竟然會吃粑粑。】
Z：【它不是很乖嗎？】
Z的這條彈幕被陶凜準確看到，想起酥餅一直以來在晏常之麵前打造的乖巧乾淨形象，他莫名心虛，雖然晏常之不會看他的直播。
“在家還是乖的。”陶凜為酥餅找回了一點麵子。
直播的後半程非常順利，直播間的氛圍出乎意料的好，下播後陶凜和林汿說了謝謝，被林汿用還沾有粉的手抹了臉：“怎麼和我還這麼生分。”
送走林汿，陶凜抱著狗回被窩睡覺，酥餅拱在他的胸口前，白毛擋住了手機屏幕。
陶凜把下巴壓在狗腦袋上，看清了Z發來的消息。
Z：【你今天直播好像心情不錯。】
Z：【本來以為你不喜歡和彆人說話。】
小陶：【他是我朋友，平常經常幫我的忙。】
頂部閃過幾次“正在輸入中”，這還是陶凜第一次看到Z和他說話猶豫。
Z：【上次寄來的月餅我收到了，特彆好吃。】
Z：【之後還可以給我寄嗎？】
Z有在陶凜的粉絲群裡，但從來不參與抽糕點的活動，陶凜以前還懷疑過他是不是不愛吃點心。
小陶：【小狗點頭.jpg】
Z：【對了，我聽說A市要舉辦糕點比賽，你要參加嗎？】
烘焙比賽並不熱門，宣傳力度也不大，不知道怎麼一個兩個都能發現，陶凜腹誹著，給Z回了一個表情包。
Z：【沒參加過比賽？】
小陶：【嗯，以前……沒空。】
Z：【現在呢？你做的糕點，參加比賽是夠格的。】
陶凜打字的手停下，Z這句話讓他想到晏常之，心跳不知不覺快了些。他胡亂回了一隻小狗過去，把手機暗滅，關燈縮進被窩裡-
警察的電話在第三天打來，說他們調了監控，找到了疑似在外賣裡下東西的人，這人這段時間也頻繁在樓棟下張望，但由於那盒外賣已經丟掉，再加上他沒有實質性行為，那邊隻能選擇口頭教育。
還問陶凜要不要過去一趟。
“不用了。”陶凜正好要搬家，這件事就這樣作罷好了。
這通電話陶凜和林汿說了，安撫下激動的林汿，陶凜轉而問起他什麼時候去看房。
兩人這幾天看過幾套，但綜合下來都不太滿意，不是房間太小，就是隔音不好。
“後天吧，我明天得出去一趟。”林汿說。
林汿和陶凜一樣，在A市的社交圈不寬，他多問了一句。
“我媽過來出差，順便看我。”林汿焉焉地說，“你明天儘量不要出門，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報複。”
陶凜聽了林汿的話，第二天隻在早上和傍晚人多的時候去遛了狗。
晚上吃飽，他到了廚房想洗碗，擰開水龍頭卻發現停水了。
電梯裡沒有貼停水通知，大概一會就會恢複，但直到接近直播時間，水依舊沒有來。
無奈之下，陶凜找出之前屏蔽掉的業主群，物業五分鐘前發了消息，說水管爆開在搶修，還要三個小時才能處理完。
直播有全勤，比起請假，陶凜更傾向於繼續直播。
現在還不算太晚，樓下有不少人在散步，下樓買一提礦泉水不太可能會有事。
“汪！”酥餅要跟，陶凜看了看它：“算了，帶著你不好提水。”
為了環境安靜，陶凜和林汿住的這棟樓在小區裡較為偏僻，但走出去後還是能看到不少人在活動。
Z：【今晚不開播嗎？】
時間過了八點，陶凜一拿出手機就看到了Z的詢問。
小陶：【出了點事，要晚會，十分鐘後開。】
離這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在西門，陶凜一路走過去。
門和店麵之間有一小段距離，走到這陶凜才回憶起來，這條路的燈壞了許久，一直沒有人來修。
加快了步伐，便利店的光亮就在眼前，陶凜鬆了口氣，要再往前邁步時，一隻手從巷子裡伸出來，用力把他拉了過去。
“唔……”粘膩的手掌捂住口鼻，陶凜一陣惡心，掙紮了幾下。
“桃桃怎麼會舍得報警呢？”男人的聲音含糊不清，他握在陶凜手腕的手往下滑，摸向他的掌心。
陶凜意識到了這就是那個近日跟蹤他的粉絲，他用力拍開了男人的手，找機會往外跑。
男人捂在他臉上的手收緊，缺氧讓陶凜頭逐漸暈沉，手上的力氣也鬆了些，在男人要再次摸上來時，他餘光瞥到了一旁的廢棄鋼管。
伸手就能夠到，但不能讓男人發現。
“桃桃的手真好看。”男人緊接著說了句難聽的話，陶凜趁他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的瞬間，抄過那根鋼管，打在了男人的小腿骨上。
“啊！”男人吃痛地低叫了一聲，鬆開了捂著陶凜口鼻的手。
那一下不至於讓男人骨折，打得太狠不好收場，陶凜往外跑，到了燈光籠罩著的便利店前。
便利店前麵是一整條步行街，環境一下嘈雜起來，陶凜站在原地緩了半響，才發現手機貌似一直在口袋裡震動。
是晏常之打來的。
陶凜十分意外，晏常之有他的電話正常，但他從來沒想過晏常之會主動聯係他。
“有什麼事情嗎？”陶凜接起，他放慢語速，怕喘氣聲暴露。
“你沒開直播，我有點擔心。”晏常之說，“還好嗎？”
“家裡停水，我出來買礦泉水。”
陶凜低頭用腳尖碾著水泥地上的石子，他稍稍側頭往小巷的方向看，男人沒從那裡出現。
“剛才怎麼不接電話？”
“我……”
陶凜這個停頓讓晏常之聽出了什麼：“你是不是還在外麵？”
“剛剛被人堵了。”陶凜說得艱難，這種事好像沒有麻煩晏常之的必要。
可能是陶凜的錯覺，晏常之的語速快了些：“那人呢？你沒事了嗎？”
“我跑掉了，”石子在地上滾來滾去，陶凜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我現在在便利店門口，這裡人多。”
“在原地不要動，把地址發給我，我去找你，好嗎？”
“不用了吧。”陶凜這句話沒有經過大腦脫口而出，是習慣了的說辭。
“這件事你一個人處理不了，”晏常之那邊已經傳來了開門聲，“對方是什麼人，粉絲嗎？”
“好像是。”
“那就是公司的問題，我得負責。”-
等晏常之過來的時間，陶凜上直播間掛了一條請假公告。
平台的直播間不開播時也能聊天，彈幕裡有人在等，看到公告出現時刷起了屏。
【小桃終於出現了！但為什麼是請假，悲。】
【為了看今晚的直播我專門買了一大包零食，現在隻能一個人孤獨地吃了嗚嗚。】
做糕點的小陶：【抱歉，臨時有事。】
【捉到一隻桃桃，祝桃桃事情能順利解決。】
做糕點的小陶：【謝謝。】
陶凜發完這句後，把手機收了起來，晏常之來得很快，不過十五分鐘，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條路不能停車，晏常之是小跑過來的，陶凜還從未見過他這麼慌張的樣子。
晏常之把陶凜從頭到尾掃過一遍，最後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這裡怎麼了？”
手腕是男人攥出來的紅痕，陶凜如實說了。
晏常之：“報警了嗎？”
陶凜：“還沒有，之前……報過一次。”
晏常之皺了下眉，四周人太多，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帶著陶凜到自己的車內。
“之前他還做過什麼？”
陶凜知道晏常之在看自己，他偏過頭，看向窗外：“在我點的外賣裡加了東西。”
沒等晏常之問，陶凜接著說：“沒有吃，林汿發現了。警察前兩天聯係了我，說口頭教育過了。”
晏常之啟動了汽車，往派出所的方向開，自己給陶凜打電話到現在，那男人估計早走遠了。
“陶凜，有些事情是可以和彆人求助商量的。”要下車前，晏常之打破了車內長久的沉默。
“不是什麼大事。”
“如果你沒跑掉呢？”一向溫和的晏常之，這兩句話卻說得急，“如果他身上有帶刀呢？”
陶凜不說話了，低著頭，隻給晏常之留了一個發旋。
“對不起，我有點著急。”晏常之舒了口氣，把眼鏡摘下來揉了揉眉心。
“沒事。”
“陶凜？”
晏常之聽出了陶凜尾音發著抖，他把陶凜額前的碎發撩開，看到了一滴從眼角滑落的淚珠。
用手背輕輕碰了下陶凜的臉頰，晏常之收回手：“是我不好，沒有提前預防直播間裡的人。”
陶凜抬起了頭，他沒有哭得很厲害，隻是眼眶泛著一點淡淡的紅。
晏常之想去揉揉陶凜的黑發，指尖剛觸碰到發尾，陶凜就側過頭，把臉頰貼上了他的手心。
一個親昵依賴的動作。
順著這個姿勢抹掉了陶凜那滴眼淚，晏常之看進陶凜的眼睛，儘管麵前這人依舊不和他對視。
“走吧。”這個姿勢持續到不到十秒，陶凜拉開了車門，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逃離現場。
有過一次經驗，陶凜和派出所的溝通許多，確認了地點後，對方去調了監控，半小時後讓陶凜過去指認。
小巷子裡的畫麵沒有拍到，但大路上的攝像頭，拍到了那人把陶凜拽進去的畫麵，再往前調，男人走進巷子的模樣被拍得清清楚楚。
“是你上次報案的那個。”警方先認出了男人，這次陶凜的手上有實質性傷害，要抓人就順理成章了起來。
第十四章
“今晚先不回去了，明天我陪你去收拾行李。”晏常之說。
這個安排沒有問題，人還沒抓到，陶凜不適合再回到小區，他開口想讓晏常之在前麵的酒店放他下車，話還沒說完，手機響了起來。
陶凜在屏幕上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媽。”他接起電話，叫了一聲。
母親打來電話，陶凜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高興，而是不安，果然，女人冷冷的聲音響起：“你外婆生病了，有空回來看看她。”
通知完，電話被掛斷，陶凜愣著神，手還舉在耳側。
“家裡的電話？”晏常之出聲詢問。
“我可能……要回一趟家。”
晏常之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現在？還是明早？我幫你訂票。”
“現在吧。”陶凜不敢再拒絕晏常之，怕他又要生氣。
陶凜家離A市不遠，但晏常之還是給他訂了機票：“到了和我說一聲，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提。”
要登機前，晏常之又勾了下陶凜的尾指：“回來的時候也要說。”-
媽媽沒有說外婆生的是什麼病，應該不是什麼急症，陶凜給自己下了一劑定心藥。
小時候父母工作忙，他大部分時候都待在張爺爺家，比較長的假期就會被外婆接去住，所以和外婆感情不淺。
至少……比和父母要深。
下了飛機，陶凜記著晏常之的話，找到他的手機號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又和林汿發消息，簡單說了今晚的情況。
林汿或許是在忙，沒有回複，陶凜重新切回通話列表，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一陣忙音過後，那邊接起。
“媽，我快到家了。”
母親的聲音似乎含著意外：“這麼快？也不知道我們要是生病你還記不記得回來。”
母親的譏諷刺耳，陶凜要解釋，又被打斷了。
“她在醫院，現在也睡下了，你先回家吧。”
機場打車到家是兩小時，陶凜來得匆忙，沒帶家裡的鑰匙，他按了門鈴。
“喲，連家裡鑰匙都扔了？”來開門的個叼著煙的男人。
“爸。”陶凜的手垂在腿側，指尖隔著口袋摩挲裡麵的手機，“我在外麵接到電話就過來了，忘了回出租屋拿。”
“都學會晚上在外麵玩了。”母親的聲音從屋裡傳來，陶凜進了屋，他問起了外婆的病。
母親喝了口水，瞥了眼陶凜說：“淋巴癌，沒法做手術，隻能化療。”
“明天還得去借錢，不然就我那點工資可供不起。”父親接了句，“還有房貸要還呢。”
母親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她站起來，嗓門大了些：“你什麼意思？家裡難道隻有你一個人賺錢？”
熟悉的感覺襲來，門窗緊閉的屋子裡陶凜感到一絲窒息感，他在父母吵起來前開口：“我這裡還有一些錢。”
“這口氣，能耐了啊。”父親說，“去了趟大城市半年就能攢下錢了。”
母親的臉色沉了沉：“你這半年都在做什麼工作？”
陶凜還沒反應過來父母的態度，他挑了個比較合適的說法：“在網上做……點心。”
陶凜低估了現在中年人的信息接收能力，母親聽到，立馬接道：“你在做直播？”
她對自己的這個兒子了如指掌，看陶凜怔住的表情，不用想就知道說中了。
“不三不四的東西也算工作？”父親的話不好聽，“我看網上那些主播一個個為了騙禮物都裝瘋賣傻，你這麼呆，能有人給你打錢？”
“我不是——”
“乾這種行業小心以後都沒有女人要。”母親瞪了陶凜一眼，徑直回了臥室。
客廳安靜下來，陶凜拖著步子擰開了自己那間屋子的門，裡麵的景象讓他沒有再往前一步。
床鋪上堆滿了紙箱，地板上也到處是雜物。
陶凜挪開了眼前的櫃子，他坐到地板上，發了一會呆。
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情，讓他向來無法處理太多事的大腦成了一團亂麻，放空是整理情緒最好的方式。
手機好像在口袋裡震動了好幾聲，陶凜拿出來，是林汿的幾個電話，和晏常之的短信。
【需要幫忙嗎？】
陶凜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要點發送時，想起晚上晏常之的話，他又把打好的字都刪了，重新斟酌著編輯了一條。
【不是急病，目前沒有事情。】
晏常之回得迅速。
【方便打電話？】
陶凜在回短信和直接撥打通話間猶豫了兩秒，最後手指移到那個話筒圖標上，迅速落下，害怕晚了一秒就反悔。
“在醫院嗎？還沒有睡？”
“家裡，要睡了。”陶凜直起身，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整理起床鋪。
陶凜自覺語氣正常，事實上剛才父母的嘲諷他已經習慣了，聽在心裡不會有太大感覺，除了那一絲細微的、如影隨形的刺痛紮在心裡外。
但晏常之好像還是發覺了，他的聲音輕了些：“折騰一晚上，餓了吧？我給你叫份吃的。”
點外賣要是叫父母發現，今晚就睡不了了，陶凜在衣櫃裡找出乾淨床單：“我不餓，謝謝。”
想了想，他補了句：“晚安。”
“晚安，明天還能和我通電話嗎？”晏常之笑著說。
晏常之的聲音經過聽筒的處理，多了幾分陌生感，卻依舊好聽，陶凜臉頰發燙，“嗯”了一聲。
和晏常之的電話打完，陶凜才終於記起要和林汿報平安，電話接通的瞬間，林汿要爆炸的音量讓陶凜默默把手機拿遠了。
“你終於接我電話了！急死我了！”
“對不起。”陶凜乖乖道歉。
“我帶了幾個人，一起回去整理了東西，把狗接出來了，現在在公司宿舍。”林汿說，“是Lily讓我過來的。”
這樣確實妥當些，陶凜鬆了口氣，旋即想到，Lily此時在家休息才對，怎麼會那麼快了解到這件事。
遲鈍如陶凜，也知道這是晏常之安排的。
“餅餅睡了嗎？”陶凜說。
“我開個視頻吧，它現在找不到你不肯睡覺。”
林汿把通話轉為視頻，陶凜看到了林汿懷裡的酥餅。
狗看到陶凜的臉，激動地要去撲手機，被林汿按住。
“餅餅聽話，我過兩天就回去。”
酥餅可能聽懂了，它慘兮兮地嗚咽了兩聲。
“你房間怎麼這麼亂？”林汿是知道陶凜家裡的情況的，他皺了下眉。
陶凜坐到床上：“我不在，他們拿來當雜物房也正常。”
“不正常，陶凜。”
說完這句，照顧到陶凜的心情，林汿沒再繼續說下去，他關心了一下陶凜外婆的現狀，就催陶凜去休息了-
第二天陶凜起床，去廚房做了早飯。
父母的作息還和以前一樣，在他把粥晾涼到溫熱時剛好睡醒。
“我今天要上班，你媽請了假去醫院商量後續治療，你跟著去。”吃飽，父親說。
父親先出了門，陶凜收拾完碗筷，和母親坐公車去了醫院。
外婆那裡是小姨在照看，陶凜和這位小姨不熟，母親平日鮮少和她來往，據說是外公外婆從小更偏愛這個小女兒，姐妹倆本來就感情不和，再加上當年小姨不肯結婚，和家裡矛盾大，隻有逢年過節才會回一趟家。
“小凜來了，”小姨和陶凜點了下頭，“你外婆她剛吃完早飯，又睡了一會。”
小姨走出病房，和陶凜母子一起去了醫生辦公室。
出來的時候陶母臉色不是特彆好看，她確定了醫保報銷不了太多化療費用，一次化療就要去掉幾萬塊。
家裡的錢去年底幾乎都用來付新房的首付了，房子還沒裝修，要用到錢的地方不少。
“我這裡還剩點存款，這兩個月的我來還。”小姨在病房門口說。
小姨這些年沒有家庭負擔，存款可能是會比父母多，但外婆需要的化療頻率不低，小姨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沒有讓她一直負擔的道理。
“我……”陶凜試著開口，兩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舔了下唇，眼睛眨了幾下，“我這裡有錢，我來交就行。”
直播半年的錢扣掉公司抽成，到陶凜手上依舊是一筆可觀的數字，而且他還可以再賺錢，他本身生活成本不高，並不會因為出錢就變得拮據。
“小陶離開家半年倒是發財了啊。”小姨笑著調侃，話裡沒有多少惡意，“不過怎麼能讓你一個小孩出錢，你去給你外婆多買點好吃的，她昨晚還在說想吃排骨湯呢。”
母親在一旁冷哼了聲：“他愛出就讓他出，以前供他讀書也沒少花錢。”
“小陶成績一直還不錯吧？讀個一本能花多少錢？”小姨嗆了母親一句。
怕兩人就在醫院吵起來，陶凜往病房門口挪了挪：“外婆應該醒了吧？”
外婆恰好在陶凜進來時轉醒，她的病床在最裡麵，陽光灑在室內。陶凜走過去坐下，拉住了外婆的手。
“我寶貝孫子來啦。”外婆另一手揉了下陶凜的臉，偏過頭咳嗽了兩聲。
陶凜看著外婆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小姨剛才說你想喝排骨湯。”
“是啊，我還想吃樓下那家炸雞翅呢。”外婆抱怨道。
“媽，你彆想了，那些不健康。”小姨坐到病床另一側。
陶凜記得母親在家裡說過，外公去世後小姨和外婆關係緩和了許多，外婆也不再催著她戀愛結婚了。
陶母倒了杯溫水過來：“今天感覺怎麼樣？”
“挺好，就是醫院的床睡著不舒坦。”外婆是個樂觀的人，醫生也說了淋巴癌的痊愈率比較高，她心態沒受到什麼影響。
“在外麵還適應嗎？”外婆半年不見陶凜，她現在更願意和這個孫子聊聊天。
陶凜剛要回答，就見小姨說要商量後續治療方案，把母親叫了出去。他知道小姨是好心，畢竟母親在這裡難免又要吵兩句。
“嗯。”陶凜答著外婆的話，他在老人家麵前話總會多一點，“同事都對我很好。”
“領導呢？你性子這麼軟，沒被欺負吧？”外婆關切地問。
淩晨才跟晏常之通了電話的陶凜低下頭，不敢看外婆的眼睛：“他……挺照顧我。”
“那就好，工作不開心就是得換，彆聽你媽你爸的。”外婆拍了拍陶凜的手，“過幾天又要回去了吧？”
“A市離這裡近，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陶凜趕緊說。
外婆笑眯眯的：“不要累著，你小姨昨天給我弄了個什麼軟件，說是能視頻，你幫我看看？”
陶凜接過外婆的手機，在熟悉的軟件上輸入了自己的號碼，又教外婆操作了一遍如何打視頻。
第十五章
之後的三天，陶凜自覺在醫院陪護，隻挑了一天下午回去看了張爺爺。
外婆也不趕他，就這麼放著他的寶貝孫子睡那張窄小的陪護床。
陶凜打了三分之一的存款給母親，又加了小姨的聯係方式，叫小姨要是外婆有什麼情況及時和他說。
走之前，陶凜趴在外婆床前，很是不舍，可是他必須得回A市工作了。晏常之倒是說了他大可以請假一段時間，但外婆的病不著急，留在這也沒用。
陶凜動過在本地租個房的心思，被外婆駁回了，他更希望陶凜留在大城市。
“你要是待家裡，你爸媽得天天找你茬。”外婆是這麼說的。
登機前，陶凜和小姨發了條消息，詢問護工的情況。
這個護工是陶凜花錢在醫院請的，他對這些不太熟悉，隻好讓小姨幫忙把關。
【目前都還好，這幾天我會和你媽媽輪流過來看。】
晏常之：【上飛機了嗎？我待會去接你。】
兩條消息一同跳出來，陶凜回複完小姨，再點開和晏常之的短信界麵。
【我自己打車就行。】
晏常之回了張圖片，背景是車內，副駕駛上有隻張嘴吐舌的小狗，白灰色的腦袋毛下是男人的手。
【他迫不及待要見你了。】-
趕上假期，機場人來人往，陶凜被擠著出來，他側過頭，搜尋著晏常之的身影。
大廳裡沒有，陶凜試圖往外擠，人這麼多，晏常之在車裡等他也正常。
“陶凜。”
一隻手拉住了陶凜，緊接著，毛茸茸的狗頭蹭過了腳踝。
“往哪看呢。”晏常之笑笑。
陶凜蹲下來摸狗，回避著晏常之的問題。
酥餅三天沒見到陶凜，它跟在陶凜身邊長這麼大，第一次和主人分開這麼久。
舌頭用力地舔過陶凜的臉，酥餅著急地確認主人的存在，狗爪子把陶凜的白褲子踩出了好幾個小灰印。
“好了。”陶凜按住激動的狗，抱著它站起來。
晏常之走在前麵：“我說了，他很想你。”
“唔。”陶凜看了眼平靜下來後的狗，狗正探出爪子要夠晏常之。
“忘了和你說，宿舍不方便養狗，它這幾天住在我家裡。”晏常之放慢腳步等陶凜跟上，“怕你在忙，就沒叫林汿告訴你。”
難怪，本來就對晏常之格外有好感的酥餅，八成已經把晏常之當第二個主人了。
晏常之先幫陶凜拉開了副駕駛門，再繞到了駕駛位上車。
“警察昨天聯係我了。”陶凜也想起一件事，“那個人被拘留了。”
陶凜的傷不嚴重，對方沒有做出更嚴重的犯罪事實，這麼處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放心，他出來後公司這邊不會讓他好過的。”晏常之給陶凜回了一個笑容，啟動了車。
兩側的路不是陶凜熟悉的，他捋著酥餅的毛：“這是要去宿舍嗎？”
“原來那邊不能住了吧？”晏常之從後視鏡裡和陶凜對上視線。
“林汿和房東商量好不續租了。”
晏常之：“昨天我找林汿問過，他打算在宿舍住一段時間，再慢慢找房子。”
“我的直播。”酥餅過長的毛被陶凜的手指繞了個卷，他的直播內容要用到大點的廚房，宿舍不合適。
“這麼問你不知道會不會冒犯，”晏常之在紅燈路口踩下刹車，“我家裡還空著一間房，廚房勉強也還算夠用。”
陶凜消化著晏常之的意思，手指曲了下，酥餅吃痛地嚶了聲。
“我可以再找找房子。”
“合適的地方短期內可能不是很好找，你首頁的推薦位沒法自動延長。”
晏常之提了個現實的問題，陶凜比賽贏得的首頁推薦位還在，不直播是在浪費這個位置。
“不過要是想放假一段時間也沒關係。”晏常之補充道。
陶凜更想賺錢，他在酥餅的腦袋上抓著：“那、那我……”
“去我家住一段時間吧。”晏常之說，“先去吃飯，再過去收拾下行李。”-
陶凜的衣服不多，但廚房裡各種用順手的用具都要帶走，後麵鎖門離開時，晏常之提了兩個箱子，還牽著狗，陶凜隻抱了一個紙箱。
“我拿得動。”陶凜對晏常之這種搶重活的行為不是那麼滿意，他抗議道。
電梯門開，晏常之怕陶凜看不清路，走在了他旁邊：“就一小截路。”
陶凜覺得他麵對晏常之，膽子比以前大了點：“我力氣挺大的。”
“知道。”晏常之笑著說。
陶凜感到沮喪，晏常之貌似完全不相信他。林汿一開始也是，看陶凜瘦，默認他提不動重物，在某次超市購物結束後，林汿才承認了陶凜比自己有力氣。
東西放到後箱，要上車前，陶凜忽然記起了他停在車庫的電動車：“我的車還停在下麵。”
“你先開去公司，”晏常之說，“我剛好去拿點東西，再接你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陶凜在心裡咀嚼了一遍這四個字，他點點頭，嘴角微微揚起-
為了方便上下班，晏常之住在市中心，離公司不遠的一處臨江小區。
一進門，陶凜就知道晏常之那句“廚房勉強夠用”是在謙虛。
大平層目測有近三百平米，深灰色和木色的裝修搭配得恰到好處，往裡走能看到開放式的廚房，比陶凜之前的直播環境要好太多。
“次臥的床單是新換的。”晏常之邊給酥餅擦腳邊說，“衣櫃裡沒東西，你隨便放就行”
陶凜把裝有廚具的箱子放到客廳，在原地沒有動。
“怎麼了？”
“……次臥，在哪裡？”
“餅餅，帶你哥哥去找臥室。”晏常之把用過的濕紙巾丟進垃圾桶裡，拍拍狗屁股說。
酥餅是隻聰明的小狗，它咬著陶凜的褲腿扯了扯。
陶凜跟著狗走，來到了一扇木門前。
門是半掩著的，陶凜推開，臥室的布置簡潔，落地窗看出去的景色很好。
酥餅把陶凜帶到目的地，跑到了牆邊喝水，陶凜跟著看過去，才發現那裡有一套食碗和水碗，再往上是個櫃子，裡麵裝滿了進口凍乾和罐頭。
而大床旁邊，額外放了一張寵物睡的小床，帶花邊的被褥和房間裝修格格不入。
“你這幾天都睡在這裡嗎？”陶凜質問狗。
酥餅歡快地叫了聲，把那張小床當踏板，踩到了大床上。
這裡好像不是人的房間，陶凜把那隻打滾的狗提溜起來，是狗的房間。
才住了三天不到，晏常之是否太過溺愛了點？這麼喜歡狗，晏常之自己為什麼不養一隻呢。
“它不願意和我睡，”晏常之站到陶凜身後，“就給它在這邊安了個窩。”
“太奢侈了。”陶凜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晏常之：“反正房子也是空著，不過現在你住進來，就不算了。”
這話說得像陶凜要在這邊長住一樣。
“去看看廚房？”晏常之說，“我不太在家裡吃飯，冰箱裡東西不多，有需要的話傍晚我叫阿姨買了帶回來。”
晏常之在這點上倒是沒說謊，嵌入式的大冰箱裡隻放了些水果和飲料。
晏常之拿過那盒孤零零擺在層板上的酸奶，插上吸管遞到陶凜嘴邊。
林汿偶爾也會這樣喂他東西，陶凜習慣性地吸了一口，目光落到晏常之的手上時，才反應過來。
“我、我自己來。”陶凜要接過酸奶，但酸奶盒子太小，難免會和晏常之的手相觸。
陶凜的手抬起，還沒糾結出結果，晏常之就善解人意地把酸奶放到了島台上。
狗跑去蹭晏常之的褲腿，喉嚨裡發出叫聲。
“它可以吃嗎？”冰箱裡還剩最後一盒酸奶，晏常之拿出來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