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隆十年冬,彭城附近村鎮連下了三天的大雪,很多老百姓的房屋都被積雪壓塌了,一部分幸存下來的人為了活命就湧進了彭城裡。
官府苦於資金和人員的不足無法及時做好救援工作,於是就有那麼一小股窮凶極惡的難民聚集在一起開始闖入那些無權無勢的富紳家搶劫,回陽巷儘頭住著的柳宅就是其中一戶人家。
在柳宅最偏的後罩房一個枯樹雜草堆積的舊房屋裡,積雪轟然一聲剛好壓塌了一間屋子,毗鄰一間大一點的屋子留在那裡也是岌岌可危。
趙如意被房子坍塌的聲音驚醒後,煩躁地皺起了眉頭,她偏頭看了一眼破破爛爛的窗戶,透過嚴重變形關不嚴實的窗戶縫隙,她看見外麵銀白色的世界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半,一半白得刺眼,泛著幽藍色的冷光,一半橙紅色的陽光撕破了厚厚的雲層斜照在窗外一棵銀裝素裹的大樹上,泛著虛偽的暖光。
她將目光收回來,看著頭頂臟汙的床帳子,自言自語道:“雪怎麼停了呢?居然還出太陽了,嗬嗬!”
“看天色大概到酉時了吧,半夏那丫頭是去給我拿吃的了嗎?其實我哪裡吃得下啊!喉嚨和胃裡燒的痛,如果能有止痛的藥就好了!”
“半夏,半夏……”
趙如意的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如果不仔細聽,還真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趙如意喊了兩聲半夏後就感覺用儘了渾身的力氣,她瀕死一般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極冷而又潮濕的空氣帶著腐臭味進入她的咽喉後,又引起劇烈的咳嗽,然後一股腥甜的液體湧了上來,她忙拿起枕邊一條有烏黑色血漬的手帕捂了上去,片刻後手帕就被新鮮的血液浸透了,她拽緊手帕,將手慢慢放了下來。
此時的趙如意因為咳嗽而泛著水光的眼睛,因為吐血而泛著血色的唇使瘦而蒼白的臉上顯出幾分妖媚來,依稀可以看出十五年前錦城藏春閣當家花魁的風采。
“半夏,半夏……”
大概是因為有血液滋潤了喉嚨,趙如意這回的聲音清晰了一點,但是等了一會兒,院子裡依舊一片死寂。
“半夏怎麼還沒來?難道現在連她也要背叛我了嗎?”
趙如意眼裡最後的光都要黯淡下去了,她還想著自己活得好歹不會太慘,至少還有半夏給自己收屍,誰知道……
不會的,不會的!趙如意又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半夏如果要走早就走了,因為趙如意在知道自己被柳家人算計以後,就把賣身契還給半夏了,並且她們還一起到官府消了奴籍。
她突然想起自己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照顧她的半夏說:“小姐,雪下了快三天了,聽守門的老媽子說,附近鄉下很多房子都坍塌了,咱們住的後罩房也年久失修了,你說會不會也塌了?”
“那些黑了心肝的白眼狼把後門鎖了,既不允許我出去請郎中,也不允許我出去給你買吃食,這是要活活餓死我們呀!”
“半夏,你還是想辦法出去吧!彆管我了,我早就想死了!”
趙如意早就想求死了,隻是她自己下不去手。
自從她在錦城藏春閣及笄後,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其實也怪自己的心沒有死透,還對生活有一絲期待,所以才會在柳茂山向她示好時答應嫁給他。
趙如意嫁給柳茂山的時候已經從藏春閣自贖自身出來跑到彭城開了一個小酒館,小酒館裡就是賣點小菜和自釀的小酒,日子雖然辛苦一點但勝在自由自在。
柳茂山當時隻是錦城雲來酒樓的一個大廚,因為被另一個大廚誣陷克扣食材而被趕出了酒樓。
他們兩人因為坐了同一個車馬行的馬車到彭城,所以勉強算是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