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看就像隻憋壞水的貓,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伸出來他那兩隻不安分的爪子惹是生非。
然而這隻壞貓眼下卻莫名安分守己,正磨了一方新墨規規矩矩地持筆寫著奏報。
沈靜淵此刻也無事可做,乾脆走近觀摩了陣,隨後下了結論:“沒想到你的字還挺好看。”
“什麼話?”源素臣壓根沒抬頭看人,毫無愧色接受了這句讚揚,“本來的事。”
沈靜淵走近書桌正好能看到桌角堆著幾卷主人親筆寫的詩文,他大略掃了一眼,估摸著都是去歲準備給高紉蘭祝壽寫的詩詞歌賦,隻是或許覺得不夠好,所以最終沒派上用場。
他稍微掃了一眼,隻能說都是些費儘心思的逢迎之語,沈靜淵哼了聲很是不屑,轉而又道:“你的字比他好。”
他否的自然是源尚安,源素臣這會兒頓了下才道:“那自然,他的字當初還是我手把手教的呢。”
“看來字也未必如其人。”
源素臣被這家夥氣笑了:“你就不會說好話是不是?真應了那句,那什麼嘴裡吐不出象牙。”
沈靜淵不服:“你才是狗。”
源素臣道:“你瞧瞧,連與人鬥嘴都不會,難怪你要吃虧。”
沈靜淵輕哼了聲:“你還沒說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呢,倒是上趕著來指教人了。”
源素臣神色自若:“你不也沒說,咱們算是扯平了。”
沈靜淵道:“你不說,可我能猜出來。”
他打量了下源素臣腰間佩劍:“我看,你是個當將軍的吧,會武術。”
源素臣並不否認:“還有呢?”
沈靜淵道:“你和源尚安有仇,對嗎?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讓你報仇雪恨,也能叫我逃出生天。”
見源素臣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沈靜淵才繼續道:“你我完全可以合作,一起除掉他。”
源素臣麵上仍舊沒有任何起伏,沈靜淵以為他是真在考慮自己的提議,不料下一刻他輕輕哈了一聲:“你的話術不合格。”
“你……憑什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源素臣冷冷道:“與人合作最忌諱的便是損人利己,至少表麵上絕不能讓對方發覺自己吃了虧。我若幫了你,隻會落得個殘殺手足的惡名,你倒是得償所願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況且,你連你的對手都不了解,又怎能做到一擊必中?”
沈靜淵一怔。
他隻感覺一股麻意從頭竄到腳底,真真令人動彈不得,過了許久他才緩過勁來:“我……”
源素臣卻不想再理他,將審閱完的賬目和奏報一並收起,徑直朝門外走去。
“……等等,”沈靜淵上前幾步擋住了人,出乎源素臣的意料,他竟放低姿態作揖道,“晚輩、晚輩思慮不周,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晚輩——”他頓了頓,似乎下定了極大決心,“晚輩願拜先生為師。”
沈靜淵說這些慷慨激昂的話時,源素臣麵上始終都是無波無瀾,仿佛一尊身處祭壇、對人間事置若罔聞的神像,隻在確定他不再言語之後淡淡道:“我就是個混吃等死的閒人,沒有什麼能教你的。”
他抬腳要追,源素臣卻已然快步離去,隻留給他一陣拂麵冬風。
沈靜淵怔在了原地,良久才轉過神來:浪蕩輕浮好似都隻是一張蒙騙世人的麵具,而藏匿在其下的真容卻是冷情冷性、淡漠疏離,仿若山頂終年不化的冰雪。
臉頰抖了抖,沈靜淵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難以開口,末了還是阿爾敦趕來:“世子殿下,我送您回房吧。”
沈靜淵不想回頭看人,兀自跑回了房,侍從見狀立馬上前關切道:“主子您……您不要緊吧。”
沈靜淵哼了聲:“到現在才知道跑過來,要你何用。”
侍從連連道了幾聲知錯,又道:“主子,小人也沒閒著,主子不是要逃走嗎?小人倒是有個法子。”
說罷,他悄摸從袖中拽出來一劑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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