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來,永熙帝那副態度顯然是平日裡便不怎麼將皇後放在心上。長夜漫漫深宮寂寥,真不知道她這麼多年都要怎麼熬過來。
源素臣道:“不過十多年了,怎麼也不見皇後為陛下誕育過子嗣?”
“皇後早年懷過一胎,隻可惜沒能保住,”源尚安道,“自那之後她身子似乎也受了損傷,崔太醫當初得了丞相的令,一直在皇後身邊照料,隻不過終究也沒有下文了。”
源素臣隱約察覺到了什麼:“若是皇後之子活到如今,高相手裡怕是又要多上一重籌碼。”
他停頓了須臾,又道:“可我總覺得,陛下沒有那麼在意皇後。”
源尚安沒有否認這一點,隻道:“如今中宮並非陛下元配。陛下的第一任皇後,乃是現在洛陽守軍統帥於登的女兒。”
“那……”
源尚安轉眼看了源素臣一下:“她最終因為難產而亡,皇子也沒有保住。”
源素臣忽地有了個推測:“可是……你不覺得太巧了嗎?於皇後薨逝之後,最大的獲益者就是——”
源尚安猛然打斷了他:“當事人都不在了,你能查證什麼?”
源素臣一瞬默然。
須臾後他才道:“於皇後離世的內情,崔鍍是清楚的是不是?”
源尚安沒有應答,但顯然是默認了這點。
源素臣一把抓過他,強行將他轉過來麵對著自己:“你明明知道他都做過些什麼勾當,你卻還站在他那一邊,你……”
源尚安反握住他的手,卻沒有絲毫掙脫的意思,反倒像是溫柔地牽過他的五指:“你想知道的事我會告訴你,隻不過暫不能是現在,再給我一些時日,好麼?”
源素臣卻不肯放手:“你到底要做什麼?”
“如你所想,如你所見,”源尚安道,“你怎麼想,我就會怎麼做。”
空氣一瞬因為對峙而凝固了幾分,兩人相顧無言,直到朱門吱呀一聲被少年推開。
高應麟愣了下才道:“先、先生?不進去嗎?”
見狀源素臣默默鬆了手,源尚安溫和地轉身摸了摸高應麟的後腦:“明天就是除夕了,怎麼還不回你爹爹那兒?”
高應麟低著頭,好像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先生,爹、爹爹他每次見到我都是唉聲歎氣的,我、我覺得他或許不喜歡我。”
源尚安哄他:“怎麼會呢?隻不過高相每日太忙了,許多時候顧不上陪你。”
高應麟哽咽道:“要是、要是我能像大哥一樣有出息就好了……”
源尚安伸手替他抹去淚水,溫聲道:“阿麟,你還記得先生從前和你說過什麼嗎?”
“記得……先生說,要阿麟做個正人君子。不要倚勢欺人,也不要心懷貪念。人生在世不求金玉滿堂位高權重,但求無愧於心。”
源尚安頷首道:“你學得很好。先生覺得,阿麟已然比當世不少人要強了。也……”
他略微垂眸,眼底是說不儘的遺憾:“也比先生強很多。”
“先——”
高應麟話未說完,竟等來了源尚安將他輕輕抱入懷中,他拍了拍高應麟的後背,又道:“阿麟啊,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要記得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這番話裡悲涼之意太盛,源素臣不由得盯著他看。隻見源尚安鬆開了高應麟,又道:“阿麟,即使日後先生不能陪你,你也要護好自己,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