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撥開的一刻源素臣也低頭去看,隻見袋中靜靜躺著數片從庭院裡摘下來的梅花瓣。他腦中轉了轉,立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源尚安庭院中的梅花皆是些病弱的樹種,枝乾不似尋常筆直,花瓣也就因此嬌小許多,如此似乎也是為了應和主人的心態和沉屙。
病中之人往往心思敏感,旁人一句稀鬆平常的話都能引他們暗自神傷良久。源素臣見過的一些病人裡不乏有人心思扭曲,連健康活潑、成雙成對的東西都見不得。
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地將源尚安從這類病態扭曲之人中排除在外了,可如今再看窗外梅影,他卻有些動搖了。
喬沐蘇呼吸微促,良久才緩慢啟唇道:“你果真如我所想,是這五個人裡最難殺的一個。”
“之前那名闖入丞相宅院試圖的刺客是你派來的吧,”源尚安道,“為的就是試探一番虛實,你也沒有打算讓他成功。”
喬沐蘇不說話,源尚安當他是默認了,又道:“失敗之後你又開始尋求新的策略,大概是在這個時候你忽而發覺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五個人的名字裡,恰好蘊含了五行。所以你才想到為我們五個人各自設計不同的死法。”
源素臣道:“五行?”
“崔鍍的名字帶了個金部,丞相名諱裡的蘭字屬於草木,許炎則是火,陶禮的姓氏可指陶土,”源尚安輕輕哈了一聲,“至於我,我姓源,源流的源嘛,自然就是水行了。”
“所以他選擇將陶禮埋入土中,”源素臣道,“而把你帶到了湖邊。正好這兩種法子若都能成功,還能延緩屍骨被發現的時間,模糊日期。”
源尚安輕輕點頭,對源素臣的應和很是欣慰。
源素臣又問:“但是崔鍍呢?”
源尚安道:“丹藥,又稱金石。”
源素臣眼中了然:“原來如此。”
“如你所言,這的確和五行有關,”源素臣道,“但總歸——”
他話未說完,源尚安一聲輕笑,已然明白源素臣問的是證據:“證據就寫在陶禮和崔鍍的屍體上。那六道劃痕,指的是八卦中的坤卦,三道胭脂紅痕,則是乾卦。坤卦屬土,乾卦屬金,這也是喬兄留下來的提示。”
源素臣略微眯眼:“留下提示……”
若他決意殺人,定然要做到毀屍滅跡天衣無縫,怎麼可能故意留下線索?
源尚安俯瞰著喬沐蘇的神色,眸中並無一絲快慰,而是無儘的悲憫:“如果我想得不錯,喬兄決心殺人之後,便沒有想過繼續活著。刻意留下線索,也是希望官府儘早破案,將他繩之以法。”
“我說的沒錯吧,喬兄。”
殺人從來不是快意事,哪怕要殺的人是十惡不赦的仇敵。
屋內的三個人一時間默默無言,源素臣握著佩劍進退兩難,撤手也不是,繼續架在昔日朋友的頸肩也不是。
倒是阿飛打破了寂靜:“少主、二公子、喬公子,我回來了!”
他忽地覺得不對勁,人尷尬地僵在了三人麵前:“呃……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