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一個多星期，票房表現優異，電影熱度不減。與此同時，詢問‘田月月’的人越來越多，原本隻是大家在各自小圈子裡討論的，然後越來越變成了民意——大家真的很驚豔於田月月，不少人就等著跑宣傳的時候多看看這姑娘了，結果卻沒有？
一次采訪，是說到了這個問題的。給出的回答也很官方，人姑娘最近正在拍戲，還是女主角，走不開...當然，也有她不是主角的原因。如果是這部電影的主角，劇組需要她，再加上提前有合約，擠也得擠出時間來。
雖然聽到說，‘田月月’演上女主角了，喜歡她的人覺得這是好事，但現在看不到她了，這就很遺憾了——大家的遺憾是如此明顯，以至於劇組的演員時不時就得cue她一下。
見是這樣，祖小福就對正打字發郵件的張原說：“不然就讓小程來幫著宣傳幾次唄，拍戲歸拍戲，也不是把人扣下了吧？聽說還是個網劇...哼哼...網劇，小程怎麼想的，就算是新人缺機會，也沒必要這樣吧？”
這個時候拍電影的，連正兒八經的電視劇都不大看得起，就彆說網劇了！
祖小福也是對程程有惜才之心，之前在劇組見過她的本事了，這才這樣說的。不然一個新人演員，他管她演了網劇，還是做了綜藝？說得明白一些，就是看不得有天賦的人這麼糟踐自己的天賦。
“網劇不見得差...這部網劇是深紅視頻的頭部項目，還和夏喻工作室合作，男主角是夏喻——深紅視頻，又是新崛起的網絡新貴...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現在大家都習慣用手機解決一切了，觀看視頻內容也有這個趨勢，電視台也要麵對當年電影院麵對的問題了。”這是一次聚會的場合，李海倫提了一句。
電視機崛起，曾經劇烈衝擊了電影產業，電影產業最後是活下來了，但當年的陣痛讓經曆過那陣的電影人可是記憶猶新。
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的，智能手機好用方便，對比電視機，就像當年的電視機對電影院。
“不至於吧，電視台樹大根深......”祖小福還想說什麼，看到李海倫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才收住了：“你是認真的？”
“認真的。電視台當然不會立刻完蛋，也不可能完蛋，就和當初的電影院一樣...但受到衝擊，我是說受到衝擊——新技術就是這樣，改變世界是很快的。”
對於李海倫這種年輕人式的宣言，祖小福還算比較能接受的，畢竟他今年剛滿35歲。
而根據流傳已久的說法，說是人會把十幾歲時已有的事物當成是‘從來就有’，因為這是他們看世界的開始。又會把二十歲到三十五歲之間誕生的事物，看作是改變世界的偉大發明。至於三十五歲之後才有的東西，則會本能排斥，對於他們來說，再學習新東西，成本就很高了，排斥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祖小福能接受，卻不代表毫無芥蒂...他是已經習慣現有的體係了，而且混到了現有體係的高層，這就算是既得利益者了。對於他來說，任何改變都會激起他本能的不舒適，他隻能儘量克服這種不舒適。
祖小福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說起來，你最近在替姑蘇昆曲團拍《牡丹亭》了，不錯啊，都自己做導演了——還有功夫關心人家的一個小網劇？”
“你不是一樣？”李海倫低著頭調整了一下手腕上的運動手表。
祖小福：“啊？”
“你這麼大牌的一個攝影師，還能關心我拍的一部戲曲電影？”李海倫把話給還回去了。
祖小福知道李海倫是在和他偷換概念，但也沒法說他什麼，隻能笑著搖頭：“我能不關心嗎？這可是你第一次做導演——老張，給人家海倫提提建議！”
張原剛剛一直在和幾個合作夥伴發郵件，這會兒發完了，抬起頭來：“我能提什麼建議？人海倫挺好的，上手是一部戲曲電影，真正是藝術，以後路肯定比我順！”
祖小福算是聽出他的怨氣來了，對李海倫笑了一聲，指著張原說：“這幾天一直這樣，都不像是個新戲票房大賣的導演！...圈子裡那幫人看著都是德高望重，其實就是端著唄，一點兒真德行沒有！”
“出不來能抗的商業大片導演，他們埋怨，現在出來一個老張了，又陰陽怪氣。這也批評，那也批評的。”
平常張原對這些事表現的一點兒不在意的樣子，但又怎麼可能一點不在意？
好在這幾年比零幾年業內環境要寬鬆不少，放在過去，那些圈子裡所謂的‘德高望重老前輩’能批的張原抬不起頭來，要麼轉做個有深度的片子出來，要麼就等著圈子裡處處受人排擠吧！
話說到這裡，祖小福又話鋒一轉：“所以說，你怎麼拿到這個項目的？這種項目看著就賠錢，沒什麼人做吧？”
戲曲電影，確實是比較‘藝術’的，在電影鄙視鏈裡算是站在比較高的位置。不過這如今不掙錢也是真的，願意投資搞這個的沒幾個，所以想要執導一部戲曲電影，除非是本來就是專門做戲曲電影的，不然外頭的人很難擠進來。
作為一個新手導演，李海倫能拿到這個機會，確實不容易。
“我大學的畢業作品，就是給昆曲團拍的紀錄片，當初結了個善緣...最近要拍《牡丹亭》，也試了幾個導演，都是上手拍了看效果...”
“這麼公平的嗎？”祖小福驚了。公平是一回事，決定導演這件事用這麼單純的因素確定，也是沒誰了！這和如今市場下的大環境是相悖的。
隻能說，戲曲電影的小眾、不賺錢，讓戲曲電影這一塊兒變得比主流電影圈要兩極化的多——幾個人就能拍板整個項目了，那到底怎麼搞，就很依賴於這幾個人的道德水平、審美標準、專業技能了。
隻能說李海倫運氣比較好，遇到了好的那種情況。
祖小福驚訝於李海倫的運氣，但也沒太在意...還是那句話，戲曲電影真的是沒落了。這個項目就算做的再好，也是破不了圈的！而戲曲電影內部小打小鬨——說真的，還不如去拍紀錄片呢！簡單輕鬆來錢快，做到頂尖的話也不掉價，現在飲食類的紀錄片很火呢！
“對了，剛剛說什麼來著，說小程啊，讓她請個假來參加宣傳啊。”祖小福又繞回到這兒了。
這個時候李海倫已經準備要走了，人都站了起來：“你可以試試去邀請她，不過，還是放棄吧。”
李海倫走了，祖小福看張原：“海倫什麼意思？”
“意思是程師妹不會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張原的語氣十分平穩，對此一點兒懷疑的意思都沒有。
“為什麼不來，跟著蹭宣傳，提升知名度不好嗎？”祖小福沒說的是，自己這邊是什麼陣容，多接觸他們這些電影人，難道不比那小破網劇好？他們這些人隨便推薦推薦，說不定就電影項目到手了！
“不是知名度的問題，問題是她現在在拍戲啊...你難道沒看出來程師妹是很認真的演員嗎？戲比天大，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分心在沒意義的事上。”雖然《致命遊戲》是張原的電影，但這裡他還是將宣傳工作定義為了沒意義的事。
宣傳當然是有意義的，但這個意義是對投資方的，是對他這個等票房結果的導演的，甚至可以是對喬迪他們的。唯獨不是對程程這種純粹的演員的，對於他們來說，宣傳更像是一種不得不應付的苦差事。
必要的時候當成是一份工作，那也是要做的。但要說享受，要說在自己拍戲的時候分心去做，那就算了吧......
“這麼單純的嗎...”祖小福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形容，居然用了‘單純’這個詞。
這年頭，這種純粹的演員當然有，而且還在源源不斷產生呢！隻不過，祖小福一時很難想到程程身上。主要還是程程長得太漂亮、太有星味了，身在這麼個時代，她屬於是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的人。
而且為什麼要低調啊？十幾歲花一樣的女孩兒，正應該是開的錦繡一樣的時候！熱熱鬨鬨最好，要那麼‘槁木死灰’乾什麼？她大可以現在圈子裡玩一圈，等到三四十歲再談收心，再談做個純粹的演員的事啊。
“嗯...怎麼說呢，大概是人各有誌吧，這種事很難理解嗎？”雖然張原專拍藝派，要‘藝術’，覺得那才是正道，所以我就要聽他們指揮？程師妹現在這樣，意思差不多...你，以及你代表的多數人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自己是怎麼想的。”
“所以...”祖小福雖然覺得道理自己懂了，但由張原說給他聽，怎麼就顯得那麼嘲諷呢。
張原也站起了身，要離開了：“所以，你可以滾了...不能再和你這種俗人呆在一起了，我都要變庸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