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中將醒來的事情,瞬間就引來了極大的關注。他的身體狀況一直都被重點觀察,出現情況,一群醫生立刻匆匆奔去。
進到病房,就看到他果真醒了過來,坐在病床上,而且神情看起來十分冷靜,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精神力暴走的跡象。
醫生們在病房門口頓了一下,然後都快步進去,操作儀器,進行檢查,問藺洲身體情況,有沒有什麼不適的症狀。
藺洲雖然是坐著,但因為身形高大,肌肉分明,渾身充滿勃發的力量感,再加上經曆過戰場硝煙,眉眼鋒利,如寒冷冰刃,透著隱隱的殺伐戾氣,氣勢駭人,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醫生站著,比坐著的藺洲高出一些,卻沒有任何俯視的感覺,反而控製不住地敬畏,小心謹慎詢問。
藺洲醒來之後,異常安靜,垂眸似在沉思什麼。
終於,初步觀察結果出來,藺洲的精神領域情況緩和平靜了很多。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正常來說,精神領域破壞混亂到那種地步,即便醫療乾預,也隻能稍稍壓製,根本不可能恢複如此。
但事情就是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藺中將,在您昏迷期間,有感覺到什麼不尋常的嗎?”
醫生對他的自愈十分好奇。如果能找到原因,對所有覺醒者來說,都是一件重大幸事。
藺洲麵無表情搖頭,眼底卻微不可察地閃過一抹暗色。還不確定的事,他並不打算說出來。
醫生以為他也不知道,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各種檢查都做完後,藺洲休息了一會,又去了心理診療室。
軍人都要定期做心理治療,因為經曆過殘酷血腥的戰場,眼睜睜看著戰友死去,痛苦又無力,精神傷害很大,容易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和抑鬱症。
而藺洲作為戰場上的重要戰力,壓力更是不敢想象的大,如果不是精神力和意誌力足夠強悍,他恐怕早已經崩潰了。
明亮光潔的診療室,牆壁是溫柔的淺藍色,空氣中流淌著舒緩平和的純音樂,還有隱約的安神熏香,是能令人放鬆下來的環境。
心理醫生是一位中年女性,神情柔和,沒有任何攻擊性,說話不緊不慢,氣質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她並沒有一來就開始治療,而是跟藺洲閒聊起來,仿佛兩人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事實上,這位醫生也確實給他治療了幾年。
總的來說,藺洲是個配合的病人,但治療過程卻不怎麼順利。
他精神力強大,意誌堅定,在被詢問到內心深處的想法情緒時,會無意識地抵擋抗拒,豎起一層厚厚的屏障。
醫生隻能一點點,慢慢建立聯係,儘量讓他多說些話,再從中分析他的心理狀態。
終於,話題引到了病情上。
“我聽說你的精神領域暫時穩定下來了,恭喜你。”
“謝謝。”
藺洲坐在醫生對麵的沙發上,一般人會放任自己陷進柔軟中,但藺洲的背依舊挺直,沒有絲毫鬆懈。哪怕醫生讓他放鬆休息,他也難以做到,會因為不自在而再度坐直,總是處於緊繃戒備,隨時能進入戰鬥的狀態。
“最近還有做噩夢嗎?”
藺洲頓了一下,“很少。”
醫生察覺到這一瞬的停頓,笑著說:“那是做了好夢?”
“……算是。”
“能說說是怎樣的夢嗎?”
藺洲卻沒了聲音,顯然不想回答。
醫生觀察著他臉上的微表情,溫聲說:“不一定要對我說出來,你可以回想一下夢境,尋找讓自己保持平靜的方式。”
放任藺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半晌,醫生記錄了些什麼,然後才又開口:“既然你現在情況好轉,有沒有想過找點什麼事情做呢?”
藺洲一下回神,像是剛才沒有沉思過,“工作?”
“不是,就單純找點事情做。你離不開軍人生活,或許可以試著找些有關聯但又相對簡單輕鬆的事,放鬆自己。”醫生清楚他現在應該安靜養傷,但性格使然,恐怕難以悠閒躺著,就給他提議,“比如,最近高校要開的國防教育講座,你可以試著去講講。”
“講座?”藺洲皺眉,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學校,他……”
在夢裡,他曾經跟著那人去過學校,知道在哪裡。
他的腦海裡劃過無數零碎的畫麵,那都是精神體在外經曆的事,但和本體緊密連接,他也一樣能模糊感知到部分,眼前總是一個年輕男人懶洋洋的笑容。
像是一個個光怪陸離的虛幻夢境,沉浸其中,仿佛泡在了溫暖的泉水裡,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徹底放鬆,十分舒服。
他甚至不願從這個夢裡醒來。
想繼續做一隻貓,理所當然地占據那個人的懷抱,舔過指尖下巴,夜裡親密依偎著睡在同一個被窩裡。
這是他以前怎麼都想不到的,可真正經曆的時候,又覺得感覺很好,短短兩個多月,就有些食髓知味了似的,不滿足於此,甚至想用自己的覺醒體,尾巴牢牢圈住他,爪子按住壓在身下,藏在懷裡,收攏進自己的領地,容不得任何覬覦窺視。
藺洲心裡想著這些,但麵上神色不變,冷靜自持,就像以往在戰場上一樣,總是凶猛而理智,是令敵人畏懼的煞神。
剛醒來的時候,他就衝動地想過去找顧瑜,但不想太過突兀,破壞了第一次見麵。醫生的這個建議,正好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和醫生道彆,從診療室出來後,藺洲立即用光腦聯係副官,問:“龍大是不是有個國防教育的講座?”
藺洲表麵上說是因傷退役,但實際流程並未真的走完,上頭很珍惜他這個人才,並不想他就此離開軍隊,很希望他的精神領域能恢複。所以,其實他的位置還在,副官也一直在等著他回來。
副官得知長官蘇醒,還沒來得及表達喜悅,卻被問了這樣奇怪的問題。他愣了一下,還是回答了,“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