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起的時候, 是天際最後一抹餘光消散不久後。
二連距離目的地隻剩下不到五公裡路程,戰士們咬緊牙關相互攙扶著向終點邁進,前方不遠處的密林中突然傳來槍響。
第一聲槍聲響起時, 江月的臉色就變了,她何其敏銳, 立馬就聽出來, 這正是他們手中的7.62mm口徑八一杠發出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有人開槍?靠近駐紮點的地方怎麼會有人隨便開槍?
她腦海中瞬間閃過一連串的疑問。還沒等她來得及做出反應, 幾乎下一秒,又是一聲槍響。
“糟了,前麵出事了!”
江月心一沉, 甩下一句話, 人猛然間加速躥了出去,幾個騰躍, 身形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 隻留個餘音尾巴在身後打轉。
變故來得太突然, 石毅剛剛聽清楚槍聲,江月已經連影子也沒了。他驚駭地回頭, 緊急情況不容多說,高聲下令:“快跟上!”
不管是出於什麼狀態,戰士們都本能地握緊了手裡的槍,直起了腰, 被壓榨到極限的身體不知從什麼地方湧出了新的力量,朝著前方加速奔襲。
對於軍人來說,槍聲就是最好的命令。
江月飛快地在林子裡穿梭, 身上加起來超過三十公斤的負重恍若無物,三天的長途行軍更像是完全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像是追逐食物的獵豹一樣,目光銳利透著冰冷無情的寒意,身上彌散出來的氣息像是已經早已做好準備閃爍著冷光的利爪,隨時都能發出致命的攻擊。
她把體力提升到了所能達到的極點,肺泡中的空氣劇烈消耗,帶出了火辣辣灼燒感。分明是在障礙叢生的山林中,她卻比在操場上短跑的速度還要快,耳畔帶起了“呼呼”的風聲。
第三聲槍響的時候,江月已經距離很近了。一個縱躍飛過一叢半人高的灌木,穿過幾顆屏障一樣的大樹,她看到眼前場景的時候,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發根兒死命地發緊收縮:一隻灰狼淩空跳起朝著兩個戰士撲了過去,已然近在咫尺。
說時遲那時快,她速度不減,同時反手甩下背後的背囊,朝著前方甩了出去,目標正是灰狼從高處下落的軌跡點。
電光火石之間,灰狼綠瑩瑩的眼睛閃爍一下,身在半空竭力擰了一下,倆隻前爪竟然在背包上借力,再次躍起,隨即後爪趁機一蹬,換了個角度繼續撲殺過去。
這一係列動作說著很慢,實際也就短短一兩秒鐘時間。這麼一個刹那的工夫,被灰狼盯上的兩個戰士彆說瞅準機會自救,他們根本連發生了什麼都反應不過來,隻在求生的本能作用下雙手舉槍擋在身前。
江月已然到了近前,手裡的八一杠,純鐵質的槍托早已經展開。她抓著槍管,借著奔跑的慣性,連帶自身瞬間的爆發力一起揮出,抓住一線破綻,在最後關頭,正正擊中了灰狼的腰上。
身長有一百三十多公分足有將近三十公斤重的灰狼嚎叫一聲,竟被生生地被橫著砸了出去,足見江月這一下力量有多麼驚人。
一擊即中,江月把槍套回身上,一手一個,把還處於呆愣狀態的兩個戰士往後一拉,護在身後,自己站在最前麵,雙眼警惕地死死盯著對麵。她也是心有餘悸。不用多,再晚一兩秒,隻要一兩秒,就徹底遲了。
從體型看,這應該是一隻成年的雄性灰狼,站著的時候,肩高應當有八十公分左右。一般來說,灰狼的體型會隨著維度的降低而縮減,這樣一隻碩大的灰狼,在金陵這一帶,應該說不是很常見的。
也就是穿越一回,身體素質激增,換作前世,她是斷然不敢和這東西硬碰硬的,就這,她的雙臂已經開始酸脹。不得不承認,拋開外力,哪怕是經過各種殘酷的訓練,單個人自身的力量在自然麵前極其微小的。深山老林裡頭,這些凶悍的野獸才是真正的霸者。
特彆需要強調的是,眾所周知,狼其實是群居的生物來著。
老話說,狼是銅頭鐵骨豆腐腰,被江月砸出去這隻灰狼,還是可以驗證這一點的。灰狼摔在地上,怪聲嗚咽著,努力掙紮站起來,腦袋觸地豎起尾巴,發出求援的嚎叫。
看著對麵林子裡閃閃爍爍為數不少的綠光,江月頭發都要炸開了,冷汗一個勁兒地往外冒。是誰說,南方的狼更喜歡雙棲或者十隻以下小規模集群,北方的狼才更喜歡二三十隻往一起湊來著?很應該拖出去槍斃五分鐘了!這拿眼一掃也知道,絕對不光十幾隻。
日哦!
江月心裡爆了句粗口,右手在褲子上抹了一把,然後換左手,最後重新握緊手裡的槍。實話實說,這槍並不能帶給她多少安全感。這是訓練呢,帶得都是教練彈,根本打不穿灰狼的皮毛。再一個,彆說是教練彈,就算是實彈,以這些灰狼的體型,不是直接打在致命處,根本沒什麼大用處。
哪怕有實彈,後麵兩個想也不可能有在灰狼急速襲擊過程中還能槍槍爆頭的水平,她一個人一支槍,對上這麼多狼,那也是抓瞎!
常年和死神打交道培養出來的極其頑強的樂觀主義革命精神再一次發揮了作用,江月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苦中作樂地想,現在轉身就跑還來得及嗎?
當然來不及!她一個人和狼群來個生死時速,還可以說是挑戰一下極限,玩兒個刺激的,帶著兩個拖油瓶,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找死了。
沒得選!江月乾乾脆脆沉下心來,與最前方那隻灰狼對峙,往常收斂起來的積攢多年的血腥煞氣此刻毫不保留地傾瀉出來。
最前麵那隻灰狼有些躁動地用前爪劃拉地麵,剛剛就是這個家夥,給它來了個狠的。林子裡的灰狼也都嗚嗚低嚎著,野獸的天性讓它們本能地意識到,這個看著很不起眼,一爪子下去能抓個透心涼的小東西,可能不是很好惹,
趁著這工夫,江月在身側輕輕揮手,示意身後兩人往大樹底下退,自己原地不動分散狼群的注意力。一個忍不住,她壓低聲音問道。“你們是掏了狼窩啊,怎麼就招惹這麼些大家夥?”
她經過三天行軍,臉上早就看不出本來麵目了,再加上是背對著兩人,他們隻看出來得是不知道哪一支部隊的戰友。直到她開口說話,那兩個戰士才震驚地發現,從狼爪下麵把自己拎出來的人居然是個女人。
不過,這會兒也沒有什麼時間為女人還是男人花心思了。其中一個戰士憋屈地回答道:“我們兩個什麼都沒乾,是在這兒放哨的。”
誰能想到,放個哨而已,居然會被狼群找上門來。說話間,兩人也很識時務,知道自己除了拖累江月的手腳,根本幫不上忙,明智地往後撤。
江月一聽,明白了。這兩人大概團部警衛連的。團部就臨時駐紮在急行軍的終點,警衛連負責外圍警戒。
這麼想著,江月稍稍放下點兒心。駐紮點離得不算遠,還有撒在外麵的警戒哨,這裡的槍聲應當早就傳出去了,不出意外,大部隊已經往過趕了。還有石毅的二連,應該很快也能趕到。有大隊人馬過來,再點起火,這狼群應該不會死磕下去。
她現在是不敢讓人點火的。雖然說狼是比較害怕火光的,但是這其中有一個閾值。滿打滿算三個人對上二十多隻狼,她現在還能憑著氣勢暫時糊弄著拖延時間,一點起火來那就徹底暴露己方的心虛了。江月一點兒都不會懷疑,這些家夥刻在骨子裡狡詐的生存本能。
而且,火光一亮,大概率會被這些狼視作挑釁,那就是自己給它們發出攻擊訊號。她就是傻了也不可能乾這種找死的事兒。
她正想著,身後叢林裡傳來一連串腳步聲。對麵的灰狼猛然間支棱起腦袋,凶光大作,林子裡的狼群也躁動著向前緩緩圍了上來,隱隱有發起攻擊的跡象。
江月登時臉就綠了,簡直想罵娘。
她是盼望著人過來,可她盼的是大部隊,不是三個五個零星的人呀!這下可好了,不拚命也不行了。
後來的人一探身子,就被眼前的情景給驚呆了:這可要了親命了!
兩個戰士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想哭了:“連長,你們就三個人啊?”
“你當我想呢!”警衛連長更氣悶,誰能想到兩個死小子竟然會撞上狼群啊!這下好了,搞不好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江月氣笑了,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一句:“你們當這兒是公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