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罔論,此時此刻,她正梨花帶雨地同他道,她需要他。
她很需要他。
沉默少時,薑朔走上前,自桌上取過另一隻酒杯。
他的酒量也不算太好。
方碰了酒水,少年原本寒玉般冷白的膚色,漸漸變得漲紅。
朔奴很聽話。
她叫對方坐在自己對麵,她倒一杯,對方便陪著她喝一杯。滿滿的一整杯見了底,他眉心微動,卻未曾有過拒絕之意。
一杯一杯,寢閣內燃著朱漆八角薰籠,暖熏熏的熱風拂過二人頰側。
戚師師紅著眼睛與臉頰,終於忍不住,在他麵前低低啜泣起來。
她的哭聲很輕,一開始,尚還隱忍著聲息。哭著哭著,少女聲息愈演愈烈。她纖白的右手緊攥著杯頸,泛青的指節驀然失了力。
酒杯叮鈴咣當地掉在地上,酒水晶瑩,就這般灑了半灘。
薑朔忍不住,“您……”
戚師師未理會他,哭得雙肩輕顫,嗚咽聲像碎掉的玉,愈發淒絕。
她是在思念裴俞章。
思念她年少的愛人。
脆弱的酒杯摔成碎片,薑朔一言不發地走上前,默默清理起地上的碎片。
耳畔是她細碎的哭聲。
“七封信,朔奴。直到臨死前,他甚至未看見我在信上寫了些什麼話……”
薑朔將地上殘片收拾乾淨,垂心中暗忖:
整整七封信,他一封都未曾拆。不在意大小姐的人,活該遭受天譴。
“他原是說好,待回京後便將我迎入裴府,帶我離開戚家。”
薑朔繼續腹誹:待及笄後成親,待回京後成親,待翻過年便成親……莫說是大小姐,這樣的話就連他自己都聽了不下十餘遍。也就隻有大小姐這般善良單純的人,才癡癡守著那個男人的鬼話。
薑朔用碎布將碎片包裹好,暗暗咬牙。
他若是喜歡一個姑娘……
少年垂下濃密的鴉睫。
不必歸京,不必翻過年,在心意相通的第二日,他會立馬將她搶過來。
不惜一切代價,奪到自己身邊來。
身側泛冷,八角薰籠內的炭火黯了,不知不覺,窗外這一場雪又下大了許多。
鵝毛大雪,裹挾著刺骨的東風,不知從何處而來。
戚師師重新取過酒杯,隱隱覺得身後似有一雙眼,正悄悄打量著自己。
打量著她將烈酒吞咽入喉,打量著她一聲一聲,傷心地啜泣。
她喝了許多酒,哭得厲害,也醉得厲害。
猛一起身,雙腿發軟,使得她本就單薄的身形晃了晃,竟要朝後跌倒而去——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攙扶住她的身子。
身邊落下一句極低的:“大小姐。”
她迷蒙抬眼。
菱鏡上覆著霧氣,少女青絲迤邐,麵上儼然是醺醺然之態。便也在抬起頭的一瞬,戚師師心口處忽然緊了緊。
身前,少年一襲黑衫,恭從地低垂著臉。
他的鴉睫極濃密,睫羽下的燈影隱隱遮住那一雙好看的鳳眸。月色與雪色,襯得他麵容愈發凝白,也愈發像……那人!
——那個她自幼便愛慕傾心的,卻死在一場大雪中的未婚之夫,裴家大公子裴俞章!
戚師師心中一駭,一時未站穩,身子朝後跌了跌。
手臂上又是一道力,那力道極有分寸,絲毫不敢僭越,卻能將她穩穩扶住。
薑朔道:“大小姐當心。”
戚師師站穩雙腳,並未走向床榻,反而立定在原地,抬眸重新打量著他。
那一雙杏眸間,忽然氤氳上霧氣。
她才發覺。
她才恍然發覺。
——不知是不是那一碗血的緣故,眼前此人,竟與裴郎長得越來越像。
戚師師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撫摸上對方眉眼。
見狀,薑朔正扶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