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懇切而鄭重。
薑朔的手指在她眼皮上僵了一僵,猶豫少時,終於聽著她的話移開。
是舊傷。
傷口並不寬,不像是刀砍的,似是某種尖銳之物所致,傷痕很長。
戚師師的呼吸一下頓住。
想這傷口,應當是在他入戚府前便有的,她知曉朔奴先前過得慘,卻未想到他竟過得如此淒慘。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薑朔時的場景。
少年渾身是血,躺在轉角處,自一側傳來紛雜的議論聲。
“這是誰,怎麼渾身是血,好慘啊。”
“是他啊……我知道他,他是那風月院的賤奴。原是在後院打雜的,因生得有幾分姿色被權貴所看中。這本是他一個賤籍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誰知,他竟還不領那貴人的情。好一番反抗,直將那權貴觸怒,領出來亂棍打死。”
大雪紛紛而下,覆在他微微顫抖的睫羽上。
身前,少年眼睫亦微動。他眼底有情緒伴著光影搖晃,令人看不太真切。
心中一陣刺痛,戚師師呼吸屏住。
“怎麼弄的?”
“何人傷的?”
這麼長一道口子。
“是用什麼傷的?”
她心中急切,一連問了好幾聲。
對方卻不答,言語微頓之間,麵上竟有了幾分玩味。
“薑朔,你為何不說話?”
看著他不答反笑,戚師師有些生氣了。
她忍不住推了身前之人一把。
少女雖嗔怒,但總歸未使多少力,胸膛前沉悶一聲響,薑朔跟著低頭。
“大小姐。”
“你這是在,心疼我麼?”
朔奴低低笑。
他冰涼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腰窩,又一路沿上,輕劃過少女曼妙的身形,勾纏著她肚.兜的綁帶。
無端的觸碰,讓戚師師抖了一抖。
無法克製的顫栗,蔓延周身,又卡在嗓音裡。
她抬起頭,望向對方。
四目相觸,視線也燙了一燙。片刻,戚師師認真點頭。
“嗯。”
她是……在心疼他。
在心疼他的傷口,在心疼他的苦難。
在心疼他先前所遭受的種種。
日影徐徐,穿過屏窗,於戚師師麵上投落下清淺的影。
她眸光亦清淺,像被陽光灑滿的湖泊,生機又溫柔。
毫無征兆地。
薑朔一整顆心突然塌陷下去。
微風晃蕩,少年整張臉眷戀地埋在她脖頸處,聲音也變得低啞繾綣。
“師師,你彆這樣。我會……”
會什麼?
她眨眨眼。
薑朔深吸了一口氣,又將綿長的氣息緩緩吐出來。
“沒什麼。”
他的眼睛濕漉漉的,像小狗。
眼尾卻描著淡淡的緋色,格外昳麗誘人。
朔奴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戚師師知道。
以往他是未曾打扮,現下稍一收拾,竟讓她驚覺——一直跟在自己身側的少年,竟有如此美貌。
就連茯香,有時見了他,也會麵上生羞,直道他近日越發古怪了。
也難怪那些青.樓客會欺淩他,妄想將他占為己有。
正思量間,對方已徹底壓下來。他的麵容被日色傾照,有幾分像裴郎。
惦念起裴郎,戚師師心中仍生愧意。
薑朔太過了解她,瞧她麵上這般,少年心中也猜想出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