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書六禮,裴俞章一項也不曾落下。
有婢子歡喜地服侍她試嫁衣,菱鏡清澈,倒映出少女一張嬌俏而豔麗的臉。
以及她身上那件,大紅色的鴛鴦交頸嫁衣。
服侍她的婢子喜不自勝。
“大姑娘,還是裴世子待您好。適才前院有人來說,世子爺又往戚家送了好些東西呢。待試玩嫁衣,奴婢帶您去前院看看,一箱接一箱的金銀珠寶,當真是琳琅滿目,襯得整個院子都敞亮起來了!”
婢女滿臉興奮。
戚師師興致缺缺。
她隨意將頭上那根金釵拔下,擱至妝奩上,回頭看了眼院內。
“朔奴呢?”
“薑……薑朔他……”
婢女忽然支支吾吾。
這副模樣,讓戚師師心下緊張,聲音也不禁加重了些。
“他人怎麼了?”
“大姑娘,您忘了嗎?”
“薑朔他早已被帶往清風堂,被老爺關起來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猶如一聲驚雷,劈得戚師師麵上一白。
她想起來了。
裴俞章前來戚府的第一個晚上,父親便派人來瑤雪閣,將朔奴“請”了過去。
從那日之後,薑朔就被關在了清風堂,他不準離開那庭院半步,父親也不準戚師師來見他。
所有人都想斬斷她與薑朔的關係。
所有人都想讓她忘記朔奴。
屏窗下,飄過一縷刺骨的寒風,與婢子絮絮的私語聲。
“你路過清風庭了麼,那個奴人又被押去取血了。裴世子一連來了好幾趟,那奴人也接連著被取了好幾次的血。我方才去看了一眼,嘖嘖嘖,那些人下手可是真狠啊……”
“可不嘛。如今外頭有些他與咱們大姑娘的風言風語,老爺若下手再不狠些
惹來裴世子誤會那可怎麼辦才好。”
“唉
“有甚可憐的一個賤奴才還想攀上大小姐這根高枝真是癡心妄想。”
……
北風撲撲而過支摘窗發出刺耳聲響。
戚師師回過神將窗牖開小了些。
她想起前日。
聽聞薑朔有難她想也不想徑直向清風堂跑去。
穿過甬道方邁過庭院大門少女一眼便看見。一片蕭瑟的庭院之內那被幾名壯漢緊緊押住的少年。他狼狽地趴在地上長長的銀錐刺入他的身體取出汩汩的、新鮮的血液。
北風送來血腥氣戚師師幾欲作嘔。
少年拖著疲憊的身體反抗方支起上半身又被人重重地摁了下去。
有人惡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唾罵出聲。
汙言穢語拳打腳踢。
戚師師終於忍不住衝上前——
便也是這一次惹得父親大怒直接將薑朔圈禁。同樣的也將戚師師關在瑤雪閣。
等待她與裴俞章完婚。
在父親眼裡被圈禁起來的那個奴人徹底成了裴世子取之不儘的藥引。他每日的任務便是取血與等死。
……
戚師師知曉薑朔在思念她。
昨夜她也曾夢到過薑朔。夢到自己與裴俞章大婚而薑朔則被父親賜死。被賜死的前一夜少年哭著質問她。
“大小姐大小姐……您為何要這般您不是說好要與我成婚麼?大小姐朔奴不想離開您朔奴不想死……”
伴著淒慘的哭嚎聲戚師師自睡夢中驚醒。
長夜如漏她後背一身冷汗。
……
正出神間窗外忽然響起“嘭”地一聲。
煙火絢爛盛放於夜空之中。
繼而又有婢子歡喜傳報:“大姑娘裴世子來瑤雪閣看您啦!他道要帶著您上街趁著這上元佳節帶您去看看京都盛京。如今那馬車已停在府邸門口了。姑娘快收拾收拾與世子一同上街遊玩。”
也唯有遇見裴俞章父親才不會阻攔她走出瑤雪閣。
不容任何拒絕地婢子為她好一番梳妝打扮。
走出瑤雪閣裴俞章已在馬車旁等她。他今日仍是一身矜貴的紫色氅衣披身肩上落滿了月影。
看見迎
麵而來的少女,男人眼眸一亮。
“師師。
他伸出手,“來,我扶你坐上馬車。
他們今日要去的是臨華街。
今日是上元節,臨華街不光熙熙攘攘,靠東的位置更是有一條護城河。今日臨華河上,將會有不少人放河燈,於大大小小的河燈上寫下自己的心願,置入河中任其漂流,以向河神祈福。
裴俞章屏退左右侍人,與她單獨逛街,提著剛為她買的兔子燈,耐心走在街道上。
與尋常有情人一樣,對方帶著她,欲去臨華河邊放河燈。
裴俞章為她買了隻最精致的河燈。
臨華河邊,晚風飄蕩,夜色潮濕旖旎。
浸了水的夜風吹刮過少女臉頰,也帶起她鬢角邊,那一縷飄散的碎發。
“師師。
看見她在發愣,裴俞章走上前,來到她身側。
“你怎麼了?
濕潤的夜風亦吹帶起男子烏發,他垂下眼,目光溫和地凝於她身上,道:“近日怎麼總是心不在焉,可是有什麼心事?
夜霧湧動,倒映在少女清澈的杏眸中。
她抿抿唇,緊攥著手中河燈,搖頭。
這些日子,她一直神思恍惚,心神不寧。
但其中緣由……
她卻是萬萬不敢與裴俞章言明。
明月躍出雲層,湖麵上波光粼粼。
男人低下頭,握住她的手。
一雙溫柔的桃花眼,此刻溢滿微光,更為他添了幾分深情。
裴俞章含情脈脈:“在想什麼,師師。我們馬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