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昏,偌大的寢屋內並未燃燈,月色在屏風上投落二人的影。
他們二人就這般僵持許久。
久到窗外北風蕭瑟,化作一場冬雨,又簌簌落了下來。
便是這種無聲的僵持,最過於難熬。
不知過了多久,戚師師終於忍不住,欲轉過頭。
也就是頃時,少年往後倒退了半步,對方自她身邊撤去,離她一步之遙。
人影落在腳底。
“大小姐。”
浮光掠影,他眸底亦浮動著神色,幾經隱忍。
終於,薑朔垂下蜷長的睫羽,低低道。
“時候不早了,您睡罷。”
一根枯枝打在屏窗上。
薑朔退至門外:
“我守著您。”
……
這一夜,戚師師睡得並不安寧。
夜風喧囂,風雨止不住地拍打屏窗,發出一道又一道“砰砰”的聲響。拔步床內,少女翻來覆去,難以安寢。
一閉上眼,她眼前便出現朔奴冒雨守在窗外的場景。
一夜寒雨。
翌日晨起,院內的積雪尚未化,佩娘端穩了手中銀碟,上前來服侍她。
“這是裴世子派人送來的釵子,說這金釵好看華貴,極襯姑娘您的身份,要您成婚當日戴上。”
正說著,佩娘彎了彎身,溫和道,“大姑娘側一側首,老奴替您戴上試試。”
聽著佩娘的聲音,戚師師心中無甚波瀾,她連看都不看那釵子一眼,隻循著對方的話,乖順偏了頭。
佩娘莞爾,為她梳發。
挑起脖頸間的烏發,忽然,少女細長頸間,赫然浮現一道鮮明的紅漬。
佩娘微驚,險些丟了手中骨梳。
戚師師察覺出她異樣,微微抬睫:“怎麼了?”
佩娘回過神,撚著少女的發,沉吟。
“大姑娘,”猶豫少時,她終是道,“方才進來為您梳洗時,奴婢曾在院子裡見到薑
朔那孩子。”
薑朔?
戚師師身子坐直了些。
“他走了麼?”
“奴婢進來時他剛走。”
骨梳沒入長發青絲柔順像上好的絲綢。
戚師師抬起頭一眼也瞧見自己雪白脖頸間那道鮮明的咬痕。
她抿了抿唇平靜伸出手用桃花粉將其遮掩了去。
……
有侍人傳來消息裴世子又前來清風堂並請她一同前去一麵用膳
臨去前戚師師又往脖子上塗了層桃花粉。
厚實的氅衣一披她的脖子被捂得嚴實。
清風堂內父親與繼母坐在堂上而裴俞章坐於客座。不知為何今日繼妹未曾前來戚師師不動聲色朝著堂上恭敬福身。
“父親母親。”
她側了側身形“裴世子。”
裴俞章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望向她。
所謂商議婚事不過是父親與裴俞章說而她與繼母坐在一側陪笑。
最後二人定下大小事宜客座上的男子轉過頭:“師師怎麼想?”
她正在出神。
突然被人這樣一問戚師師收斂神思抬頭婉聲道:“聽父親與裴郎定奪。”
微風拂過帷窗於少女麵上投落淡淡的影。她目光柔婉膚色凝白看得人心生歡喜。
裴俞章含笑:“既然師師沒有異議我便也沒有異議。”
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四。
用罷了膳裴俞章留下來與父親商談禮單與宴客之事。師師不便久留便福了福身先行告退。
提著裙角邁過殿門檻她繞過前院。
薑朔就被父親關在前麵不遠處的彆院裡戚師師步履放緩心中告誡自己不該多情腳下卻不由自主地朝那邊走去。
少女心中勸道:無論她與朔奴有沒有私情作為她瑤雪閣曾經的下人她也不願看見自己的人受難。
更何況婚期將近如今又逢新春府裡千萬不能出了人命。
如此想著她足尖微偏竟不自覺地朝彆院邁去。
前腳剛踏入院身後冷不丁響起一聲:“師師?”
是裴俞章的聲音。
戚師師步子一下頓住。
轉過頭那人一襲雪氅正立在身後。
院牆深深在他麵上投落淡淡的影。
裴俞章看著她問道:
“師師怎麼不回瑤雪閣?”
不
知是不是錯覺,戚師師竟覺得,對方眼底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情緒。
“我……
她心虛,抿了抿微微發乾的唇。
“瑤雪閣太悶,我便想在此處等著裴郎。
“等我……麼?
她點頭。
麵上神色頓了片刻,裴俞章忽爾笑了。那笑意涼薄,自唇角蔓延,卻不達眼底。
緊接著,男人走上前,牽過她的手。
因是畏寒,戚師師的手很涼。而裴俞章今早方飲罷了以人血入藥的藥粥,故而體內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