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主,龍君這是何意?”
待仙侍離開,四周的花仙憂心忡忡的看向琉夏。他們不傻,自然不會相信龍君真的是來為兒子道歉賠禮,若真是如此,那就不會隻象征性的罰了龍錦禁閉了。
況且,堂堂龍君,他真的不知道此事嗎?
當然不可能。
歲離眸色淡了淡。
隻一瞬,她便想明白了龍君這般做的用意。殺雞儆猴,花族已成了那隻待殺的雞。
他要用花族來立威,警告六界各族。
所謂的正妃,也不過隻是個名頭罷了。便是成了正妃又如何?待死了,這個位置自然就空出來了。
“圓圓,你隨我來。”
歲離正思索著該怎麼出氣時,琉夏的聲音在耳際響了起來。她抬頭,對上了琉夏的眼睛。
“花主。”
歲離眨眨眼,也跟著花仙們喚了一聲,看上去人畜無害,天真可愛。
對上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琉夏下意識的緩和了神色,溫聲道:“彆怕,我隻是看一看你的身體。”
“嗯,我不怕。”
歲離笑了笑,這有什麼好怕的?她都死過一次了,還怕什麼?隻可惜,那自信的笑,在這張臉上,變成了天生的乖巧。
琉夏帶著歲離去了靜室。
歲離任由她檢查,琉夏查過一遍後,除了得出歲離的身體很健康,沒有找到任何問題。
也不對,倒是有一個問題。
“你的資質如今變得很好。”琉夏收回仙力,一邊深深看了歲離一眼,“你是怎麼恢複神智的?”
“我不知道啊。”歲離無辜的眨眼,選擇性忘了自己已經一萬多歲,厚著臉皮特彆單純天真的道,“就這樣恢複了,等我睜開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是嗎?”
琉夏眸光微閃。
“是的。”
歲離誠懇的點頭。
不等琉夏繼續問,她忽然興奮的道:“花主,我的資質真的很好嗎?那我是不是能夠修成上神?到那時,我就去把那些臭泥鰍打成死泥鰍!所以你彆擔心,我會為你報仇的。”
她的人,自沒有彆人欺負的道理。
看看,多麼天真可愛善良的姑娘啊,一心隻為花族。
琉夏臉上果然也生起了一抹欣慰,她伸手揉了揉歲離的頭——歲離是想要避開的,但是想到自己現在的人設,又隻能硬生生忍住了。
“好,花主等你為我,為我們花族報仇出氣。”琉夏沒有打擊族中小輩,沒有告訴她,想要修成上神不僅需要好資質,還需要時間。
而他們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了。
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龍君絕對不會放過花族。既然開了刀,便再沒了抽回去的道理。
“花主,神尊今日來與你談了什麼?”歲離問,“他要百花芯乾什麼?他會……”
“小小年紀關心這些做什麼?這是我們長輩的事情。”不等歲離問完,琉夏已經開口打斷了她,“你不是想要修成上神嗎?那你現在最應該操心的是該如何更好的提升修為。”
“圓圓,花主為你尋一個師尊如何?”琉夏忽然道。
歲離一怔,眉心微凝。
“花主有一位故人,已是上神,修為深厚,仙法精煉。你若是拜了他為師,定能事半功倍。”
她怕是護不住這個天賦極好的孩子了。
若有一日,花族真的撐不住了……那她身為花主,必須要為花族留下薪火和希望。
歲離熟讀昆侖典籍,當然不需要師尊。隻不過她正要開口,便聽琉夏道:“那人你或許也聽過,便是如今的羽王。我曾與他一同在君上座前共事過,勉強也算有一段交情。若我親自上門,他應會應下此事。”
歲離到嘴的話,倏然咽了回去。
“羽王……他叫什麼名字?”歲離聲音微頓,沒等琉夏回答,她自顧自答道,“——曜烈對嗎?”
“不錯,他名喚曜烈,曾是君上座下的近衛統領。”琉夏解釋道,“君上走時,他隻身進入大荒,從此沒了消息。千年過去,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卻沒想到,有一日他從那裡出來了,並修成了上神。”
“你說他進了大荒,並在裡麵待了千年?怎麼可能,明明……”
“明明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太驚訝了。都說大荒是死地,他怎麼還敢進那種地方?”歲離驀然反應過來,及時收回了本要出口的話,“他不知道會死嗎?”
那個死字,她不自覺的加重了語氣。
琉夏沒注意到她這點異樣,聞言,輕歎一聲回道:“苟活不如一死,便是知道會死又如何?大荒是死地,亦有一線生機。若是能活著出來,便能徹底蛻變。為了獲得強大的力量,便去闖一闖又何妨?”
如此,還有何人敢欺?
她佩服曜烈,隻他們不同,她沒有孤注一擲的資格。
“為了強大的力量……”
歲離低喃了一聲,手指倏然握成拳。可她明明送了他萬年修為,他想要變強,為何要舍近求遠?
那隻傻雀!
“不錯,為了變強。”琉夏沉聲道,“羽王心誌堅毅,人品端正,圓圓,你可以信他。過幾日,花主便送你去見他如何?”
歲離沉默了片刻,應了一聲:“好。”
*
從花族回來,晏重霽便直接回了靜室。
外人以為他是在修煉,卻不知,他竟直接躺在了旁邊的床榻上,閉上眼睛,竟是睡覺的姿勢。
睡覺,是他曾經認為最無用的行為。神仙本就不需要睡眠,可這一千五百年間,他有至少一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隻是,今日心緒不寧,他一時難以入眠。須臾,晏重霽袖袍一揚,點燃了靜室內的助眠的香。
也不知過了多久,嗅著那淡淡安寧的香,他終於順利睡著了。
這一次,他夢到了很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
西海龍王帶著人找上了昆侖,要他們把他的獨子還給他。直到這時,晏重霽才知,她竟捉了西海龍太子,並還強行與其簽訂了妖寵契約,讓其做了她的坐騎。
晏重霽找到她時,她正踩在小白龍的龍頭上,稀奇的跺腳。見到他來了,她甚至還笑得出來,高興地朝他招手:“大師兄,你快來看,我有龍坐騎了!”
那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特彆囂張自豪的仰起頭,全身似乎都在說自己好厲害。
西海龍王看到自己被人踩在腳下的兒子,當時就紅了眼。
“上神,求您饒了我家小兒吧。他還小,您若要坐騎,便讓老夫來吧。老夫皮糙肉厚,能禁得起歲離仙子踩。”真是聞者傷心聽著落淚,襯得那騎龍的霸道小仙子更可惡了。
最後,小仙子的龍坐騎自然沒有保住。
她被強壓著解除了契約,委委屈屈的看著自己的“坐騎”跟著父親飛快的跑遠了。
“大師兄,明明是那小泥鰍自己說的,如果他輸給了我,就予我做坐騎的。我沒有錯,是他自己應了的。”瞧著那漂亮的龍跑了,小仙子可委屈了,仰著頭紅著眼瞧他。
晏重霽垂眸。
不知怎的,那一刻,那張嬌妍俏麗的臉蛋忽然變幻成了一張略微有些熟悉的稍顯圓潤的臉。
“大師兄……”
靜室內,晏重霽驟然睜開了眼睛。想到剛才夢裡看到的那張臉,他寒眉微蹙。他記性很好,自然還記得那張圓臉是在哪兒瞧見的,是那小花仙的。
非親非故,為何他會夢到一個陌生人?
僅僅隻是因為那花仙也踩了龍頭,並說了要龍做坐騎的話?
沒有人像她,也沒有人有資格像她。
他看了看窗外,已是夜深了,隻有仙燈的微光時不時閃過。屋裡陷入了凝滯般的寂靜,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晏重霽忽然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