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身子一僵,起先被壓下的燥意忽然間洶湧而來,他不自禁的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隨前方的那道麗影,竟有些口乾舌燥。
他微微凝眉,強壓下這絲異樣,裝作若無其事的進了屋。
“這麼晚了,三哥,你怎麼過來了?”
因著身體的原因,歲離的屋子裡早早便燒起了地暖,一進屋,一陣暖意便撲麵而來。
李霽剛從外間過來,置身於溫暖之間,本應覺得舒服的,但此刻他卻覺得有些過於熱了。
難道是那藥性沒有完全驅除?
感受著身體裡流淌的燥熱,他下意識這般想著。
“三哥,三哥?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歲離麗眉微皺,關心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兩人隔著近,她當先便注意到了李霽比往常更重更熱的呼吸。
思及此,歲離一邊說,一邊伸手探向李霽的額頭。隻是微涼的指尖剛觸到那熾熱的肌膚,手腕便忽地被人抓住。
手腕上的力道有些重,歲離的凡身嬌嫩的皮膚頓時泛起一陣細微的刺痛,她下意識輕嘶了口氣。
“三哥?”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方才隻是在想一些事。”那雪白纖細的腕子不及他一手之握,細嫩的肌膚比凝脂還要柔滑,像是有著深深的吸力,讓人想要的更多。
李霽的視線從那一片雪白匆匆掃過,猶如被燙到了一般,又慌忙移開。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他狠狠咬了咬舌根,劇烈的疼痛讓他驟然清醒。
思及方才腦海裡忽然閃過的那些念頭,他竟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慌亂,不自覺避開了歲歲的視線,擔心被她發現自己那些肮臟的念頭。
……他怎能用那些肮臟的心思褻瀆她!
可這般想著時,他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那隻雪白的腕子,甚至握得更緊。
歲離敏銳的察覺到了李霽的不對勁,卻是以為李霽在為今日發生的事情煩躁,便也沒多想,隻道:“四皇子等人雖掃好了首尾,但是有時候並不是一定需要證據,三哥不必為此多煩惱。四皇子陰險惡毒,心胸狹窄,毫無仁心,根本不是明君人選,不足為患。”
從一開始,歲離其實便沒把四皇子李佑放在眼裡。倒是那福安郡主葉雲伊讓她生了警惕。
想到此,她的思緒便不由自主的回到了今日與葉雲伊的談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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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三皇子不是皇帝的血脈。”葉雲伊斬釘截鐵的道,“他的生父另有其人。”
便是葉雲伊說的肯定,歲離也不會立刻信了她。
隻是片刻的失態,她便恢複了冷靜,淡聲道:“郡主慎言。三皇子李霽的名字都刻上了玉蝶,又怎會不是皇室血脈?妄議皇室,可是重罪,郡主可要想清楚了。”
“我知道公主不會輕易相信,但是我可以保證我說的是事實。”葉雲伊很是鎮定。
歲離笑了笑問:“事實?郡主可有證據證明?”
葉雲伊沒有立刻回答,隻眉心皺了起來。
見此,歲離臉上笑意更深,眸色冷冽道:“看來郡主口中所謂的事實不過是你一人之言而已。今日看在郡主救了本宮表妹的份上,本宮可以不計較你的胡言亂語,但若有下次,就彆怪本宮不客氣了。”
葉雲伊沒有證據,這一點歲離無比清楚。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若她當真有證據,那早就把此事鬨了出來,而不會單獨來找她。
歲離身周的氣勢陡然強了數倍,葉雲伊隻覺一股隱形的重壓襲來,那一瞬間竟是對一個凡人生了懼意。
葉雲伊臉色微變,卻沒有退步,而是硬生生克製住了心底陡然生起的懼意,繼續道:“公主聰慧過人,我有沒有說謊,想必是瞞不過您的。”
她下意識用上了敬稱。
“假的便是假的,便是一時藏得住,也藏不住一輩子。假設三皇子榮登大位,公主可有想過,若他不是皇室血脈,那這大齊的江山豈不是落入了外人之手?而你們之間全無血緣,待他真登大位,您認為他能遵守與您的諾言嗎?”
歲離臉色不變,隻目光淡淡的看著她。
僅是如此,葉雲伊的額間也慢慢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她攏在衣袖中的手握緊成拳,頂住那股隱形的壓力,沉聲道:“我今日來尋公主,便是為了合作。四皇子李佑到底是與您血脈相連的親人,您與皇後娘娘若願意扶持他,待大業成,他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許。”
“說完了?”歲離語氣聽不出喜怒,“既然說完了,那請郡主移步吧。本宮乏了,便不遠送了。”
逐客之意溢於言表。
葉雲伊眉頭皺的越發緊,她今日前來,雖不是十拿九穩,但也有七八分把握。她沒有直接與陸皇後細談,而是選擇與新安公主談,便是因為她想著公主年少,比不得陸皇後心思沉穩。
然而如今,葉雲伊卻發現自己竟完全看不明白這位新安公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掃過近在咫尺的那張令人驚豔的臉。
“怎麼,郡主還有話未說?”
見葉雲伊沒動,歲離笑著開了口。隻是她雖笑著,眉目間卻無半分笑意,甚至蘊著淡淡的不耐和冷淡。
葉雲伊回過神來,朝她福了一禮道:“請公主仔細考慮,我隨時恭候您的到來。”
說罷,她這才轉身離開。
然而至始至終,那位新安公主都沒有任何挽留之意。
*
雖然歲離在葉雲伊麵前表現出的是不信,可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葉雲伊沒必要無的放矢,她今日能說出這件事,便是沒有證據,想來應也有至少九成把握。
因著思索此事,歲離今夜便沒多少睡意,睡得晚了一些。平日這個時間,她已經就寢了。
對於李霽是否是皇家血脈,歲離當然不在意。她煩惱的是,除了葉雲伊,還有誰知道此事?有沒有人掌握了證據?
她對李信並無父女之情,自是不在乎下一任皇帝是不是他的血脈,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凡間規矩甚重,尤其是皇室,更是嚴苛。李霽的身世若爆了出來,幾乎便相當於失去了奪嫡的資格。
不僅如此,此乃欺君之罪,按照凡間的律法,當誅。
以李霽的能力,凡間已少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他若想逃,並不難。隻是這樣一來,難免要東躲西藏,流浪天涯。
李霽若不想過這樣的日子,除非推翻大齊李氏的統治,另立政權。但如此做法,勢必會有流血犧牲。
王朝更迭之時,最苦的永遠是普通百姓。屆時戰爭一起,定會民不聊生,生靈塗炭。
歲離當然不想看到這種情況。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朝更迭避免不了,但如今大齊治下,還算國泰民安,國運正盛。
想要推翻這樣的王朝不易,便是成功了,也會染上滿身罪孽。
大師兄的神心本就不穩,若是再沾染上這些罪孽,勢必會讓他大受影響。此番下凡,歲離隻想他們順利完成任務,並不想節外生枝。
他們是神仙,神仙也不應乾預凡間之事。
改朝換代可以是因勢而行,卻不能因一己私欲。
歲離不知道李霽怎麼想的,也不知該不該把有關身世的事告訴李霽,因著思索這些事,歲離難免有些煩亂。
若是李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會怎麼想?這些年來,他一直在作為三皇子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