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濯輕叩桌沿,鴉羽似的黑睫垂下,看不清神色。
“我退休十幾年,集團的事早不插手,就一普通老太太,哪有什麼身份不身份?”聞婆婆謝過男人的茶,但是沒動,隻是吃一顆聞濯剔好核的紅潤櫻桃。
男人喊冤,眼神卻不時瞥過聞濯,貪婪一覽無餘:“您太謙虛,聞老板的名氣再過三十年都如雷貫耳,大半個華國誰人不知X城聞氏的巾幗英雄?聞公子在您指導下可是年紀輕輕就大展宏圖。”
“來來來,我特意帶了十萬一斤的老班章,今日終於有機會拜見,還望您看在好茶的份上多提點提點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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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遊,芙蓉房剛上過花茶,短時間內不用再加。”
典雅幽暗的茶室裡,茶藝師忙得腳不沾地,雷厲風行地囑咐道:“牡丹房和杜鵑房催的緊,我先去那邊忙哈。如果芙蓉房喊你看茶,你就按培訓學的步驟來,花茶不難泡,小心就好。”
“多謝你來幫忙,完事姐姐請你吃飯!”
領著遊司梵認一遍器具,她就匆忙離去。
茶室複而靜下。
角落燃有檀香,木調的醇厚氣息縈繞遊司梵的鼻端,他深深吸一口氣,手心仍然沁出細密的微汗。
經理方才讓他換上一身更具古意的製服,寬袍大袖,還加一層煙灰色的罩紗,束馬尾的黑皮筋改成繡有金紋的絲質發帶。
遊司梵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誘人。
細而窄的黧色腰帶一係,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少年立於茶室偏暗的頂光下,平日被掩藏的顏色全部展露,似一株夜裡悄然綻放的曇花。
清麗又勾人。
“貴客們就喜歡看人漂漂亮亮的。”替他整理發帶的禮儀姐姐如是道。
茶室隔音不完全,隱隱約約傳來不同的談笑聲,遊司梵努力平複緊張,略顯生疏地煮起茶具。
清水沸騰的過程裡,他的胃泛起些許痙攣。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遊司梵安慰自己。隻是煮花茶而已,待會就能吃飯午休……
吱呀——!
茶室木門被人猛然推開。
“泡一壺好茶來芙蓉房,你們之前那些花茶也敢拿來糊弄人嗎?老板沒教你們做事?”中年男人迎麵塞給遊司梵一餅茶葉,“這是十萬一斤的老班章,仔細著泡!”
十萬一斤?
遊司梵懵住,那塊無溫度的茶餅瞬間變得燙手,他眼底流露出無措,張張口想推辭。
茶藝師不在,他處理不來如此貴重的茶。
“客人,我不……”
誰知男人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話一說完轉身就走:“你什麼你,動作要快!彆拖拖拉拉,要是連這都乾不好,你也彆在康樂大酒樓待了。”
“……”
門摔在他臉上,遊司梵如同手捧燙手山芋,咬咬牙關,硬著頭皮拆開包裹茶餅的牛皮紙。
混雜室內清淡的檀香,一股老茶特有的淩冽味道撲麵而來,遊司梵一嗅,胃止不住地抽搐,如蟻噬的隱痛驀然加劇。
他臉色蒼白,取來消毒完畢的撬針。
這是一塊被製成畫的茶餅,一尾九爪騰龍浮雕般躍然中央,四周是畫框,精致地可以直接掛上書房。
要泡茶,必須先從這幅完美的“畫”中撬出適量茶葉,不能多,更不能少。
但這餅老班章很硬,硬到他撬不開。
胃越來越痛。
遊司梵的唇失去血色。
撬針已經點入茶餅邊角,他試著前後搖擺,然而班章巋然不動。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