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雪跑出去的時機非常微妙。
小餐廳外的走廊是一排玻璃通透的落地窗。
窗外是倒映著天光的湖水,一排法國梧桐鬱鬱蔥蔥,正是她被送來的大路。
所以,那位可愛的鄭晚月小姐氣勢洶洶衝過來時,她倆隔著玻璃來了個尷尬的對視。
鄭晚月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年輕女孩,一身麵料昂貴的小香風裙子,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在陽光下閃到了江折雪的眼睛。
江折雪:……哈哈你們這些有錢人我受夠了。
她們隻對視了一眼,氣勢洶洶的鄭晚月一愣,江折雪轉身就跑。
鄭小姐耳邊還是未被撥通的電話。
她愣愣地放下手機,好一會兒才在聊天框給自家姐姐發了段消息:
為什麼宣家有一個不認識的女孩?
鄭晚江還沒回複她的消息,宣鬱也晚幾步走了出來。
他隻是淡淡瞥了玻璃外的鄭晚月一眼,隨後向著江折雪離開的方向走去。
“宣鬱?宣鬱!”
鄭晚月立刻鬥誌滿滿地轉向大門,她剛進門廳,迎麵走來的就是莫管家。
“晚月小姐,”莫管家躬身,“您來找晚江小姐嗎?她正在書房。”
“我來找宣鬱哥哥,莫叔,宣鬱哥哥呢?”
鄭晚月越過他,朝門廳四處張望宣鬱的方向。
鄭晚月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之前她不少偷跟過來找宣鬱,鄭晚江也懶得說她,任由她在宣家試圖迷路到宣鬱房間。
結果鄭小姐迷路半天成了真迷路,連宣鬱人在哪兒都摸不清楚,最後還是由談完正事的鄭晚江把自家傻妹妹領回去。
“晚月小姐,晚江小姐請您去書房。”莫管家兢兢業業地傳達著鄭晚江的意思。
“我姐開會帶我乾什麼?”
鄭晚月不耐地又往聊天框打了幾個字,隨後抓著莫管家問:“莫叔,剛才那個女孩子是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宣家?”
莫管家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仍是躬身。
“晚月小姐,還是儘快去書房吧,晚江小姐在等您。”
鄭晚月有些不解,以前鄭晚江可從來不管她,今天怎麼非扯著她去書房?
她不配合地小聲嘟嚷著:“我才不去呢,宣鬱哥哥好不容易回來,我要去找他。”
莫管家剛想繼續勸說,身後有聲音從高處傳來:
“鄭晚月,去書房。”
莫管家一愣,隨後轉身,和鄭晚月一起仰頭看去,隻見鄭晚江站在螺旋樓梯最高處,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們。
鄭晚月是鄭家最小的孩子,從小都是被嬌寵著長大,現在被姐姐這麼連名帶姓叫著,當下就要耍小孩子脾氣。
“不去!我要去找宣鬱哥哥!剛才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呢,我要去問清楚她……”
她喉嚨裡那句“是誰”還沒說出,站在高處的鄭晚江用粵語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鄭晚月,去書房。”
這下鄭晚月是真的愣住了。
她下意識看向站在高處的姐姐,隻見鄭晚江雙手抱臂靠在欄杆邊,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指尖夾著一根煙。
而她輕輕呼出一團迷蒙的煙霧,動作優雅地抖了抖煙灰。
鄭家祖籍在香港,這些年在閩南地區做生意,和島上也有不少業務往來,在家裡交談多用夾雜客家話的粵語。
鄭晚江很少在外說粵語,所以,她現在的態度很嚴肅,甚至可以說嚴厲。
鄭晚月畏縮地癟癟嘴,最後還是不敢再頂嘴。
可她不明白為什麼姐姐這次會如此認真,明明以前她都任由她胡鬨。
像是猜到鄭晚月心裡想什麼,鄭晚江輕輕笑了一聲。
她站在樓梯的一半陰影裡,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在迷蒙的煙霧彌漫中,隻看得清她鮮豔的紅色指甲和胸前濃綠的翡翠牌。
“晚月,”
她仍然用粵語,望向遠處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你說,死在水裡的人為什麼還能活過來?”
*
宣鬱走到江折雪房間門口時,她整個人撲在床上,像鴕鳥一樣把自己埋在被子裡。
他微微笑起來,站在門口輕輕叩了三聲門,提示某個偽裝鴕鳥的家夥。
埋在被子裡的江折雪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抬起頭,被子裡傳來的聲音悶悶的:“鄭小姐呢?”
“鄭晚江小姐應該在書房。”
宣鬱走到她床邊的沙發,慢慢坐下:“至於鄭晚月小姐,應該也被莫叔請去了書房。”
江折雪在床上翻了個身,就這麼仰麵躺著,烏黑的頭發散落在雪白的羽絨被上,像是蔥鬱的花枝投下的陰影。
宣鬱的睫毛微不可見地一顫,他彎腰靠近些許,似乎想觸碰花枝的影子。
在他的手切實觸碰到影子前,江折雪語氣虛浮地開口:“宣賀真是個缺德的王八蛋。”
宣鬱的手停住,隻見仰躺在床上的江折雪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看起來相當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