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2 / 2)

惜奴嬌 燭淚落時 5295 字 2個月前

折柳便一件件算起來:“最貴的不過是那幅畫兒,仕女撲蝶圖,是前些年被欽封‘畫院女待詔’的孫娘子的真跡,我花了五十貫請來的;次之便是我這刻絲蜀葵毯,雖不如畫兒那般高雅,但也是本地頭一等繡行的名家手筆,當初我使了三十貫買下,如今給你折個價兒,十五貫。還有所有薄紗羅彩幔一匹,五貫;整套的戧金桌、椅、案,架,被你這麼一砸,得補吧,可不便宜,一二貫總有……”

她一手指點,另一手依次地數,看似全然專心致誌,實則餘光一直瞄著和尚,最後把手一攏,“請教師父貴上下?在何處寶刹修行?”

“貧僧宗契,自五台山佛光寺來。”對方道,垂掛的念珠在燭火下溫潤微明。

“好,宗契師父,”折柳話音一轉,麵帶痛惜,“這林林總總的加起來得二百貫錢,隻不過風波並非由你一人而起,敝處也有不是,我倆便平攤了這些損失,如何?”

宗契雖然被尊稱一聲“師父”,相貌卻十分年輕,甚而有些英朗憨直,並不圓滑,一口應下,繼續道:“那應小娘子……”

話音未落,一個身帶香風、雲鬟花冠的錦衣女子從後堂趕來,低眉垂眼,臉色卻不大好看,到得折柳身邊,俯身在她耳畔輕說了些什麼。聲音太細微,饒是宗契耳力好,卻也聽不清一個字。

折柳神色驟變了一瞬,便以扇遮了半張臉,不教對麵人看個真著。

“現下如何?”她蚊蚋般輕聲發問。

白露將手在她耳畔攏得更密,務教對話不傳進第三人之耳,“救下來了,隻是額上青紫了一道,若不是恰好我進門驚了她,恐怕就見血了。”

折柳朝她輕擺了擺手,令她下去了,轉過來時,已經麵無異色。

“行吧,我知師父是個誠心的人,我也不敢欺瞞佛祖的弟子。”她儘力讓聲音不那麼急躁,緩緩道,“我有意做些善事,姑娘們在我這兒有好的出處,我歡喜還來不及。既然師父都知道,我也就不隱瞞了,她就在後院。隻是敢問一句,您是個出家人,早已斷了七情六欲,此番又是為了什麼?”

那宗契和尚眸光墨色清明,一室的燭紅落進眼底,化作天河清輝。他直視折柳探究的目光,緩緩吐出兩個字,“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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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憐從渾渾噩噩中略清醒了一二分。

她被迎麵潑了一碗涼水,激靈靈回過三魂七魄來,隻覺有條手巾就著一臉水,細細地從下巴擦到發間,皴裂處火辣辣的刺痛讓她不舒服,卻被人掰著,沒力氣彆過臉去。尤其是額上,那手巾粗粗一沾,就疼得鑽心,又生出幾分欲要嘔吐的惡心來。

她勉強推開那幾隻手,翻了個身,乾嘔半晌,渾身激出了一層白毛汗,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似乎一天多沒吃東西了,上一頓是某個時辰的一碗稀粥。他們就這麼吊著她,想用饑餓來迫她點頭。

手觸到了一張柔軟的床。她按了按,是涼滑透氣的絲帛,難道……終究是點了頭?

迷迷離離間,有兩個聲音在頭頂講話,都是女子。

“弄成這樣,還活得成嗎?”

“沒事兒,皮肉沒傷損,八成是震了一下,暈了。待會咱們給她換件衣裳,再喂點吃的,好教她精神些,彆讓那煞神逮了把柄。”

“嘿!咱們娘真有一手,九百兩銀子,想必那和尚把家底兒都掏出來了。咱還淨賺二百……哎,那和尚自稱五台山來的,我看生得十分丈夫氣概,你說……他真是個和尚麼?”

“哼,就算是,也不是什麼正經和尚。哪有正經和尚進行院的?再且說,這念經打坐的人能一下拿出那許多錢財?”

“說的在理。我聽說專有那等拐騙女子的僧道,帶回去了,供一整個廟觀享樂,若真是這樣,那還不如待在青玉閣呢。”

“沒聽咱娘說麼,似她這般燙手的山芋,索性還是趁早丟出去了才好,娘折騰了好兩個月,若不是好歹賺了些,恐怕腸子都要悔青了。”

兩人興許以為她還昏著,因此說話全不避忌,說什麼和尚不和尚的,好像還與自己有關。

應憐惶惑不安,卻不敢睜眼,隻得硬挺挺地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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