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 / 2)

惜奴嬌 燭淚落時 4649 字 1個月前

應憐一怔,點點頭。

“她當日和你一處關在屋中,比你還小兩歲呢。她就不見得像你這麼傻。”穠李話裡淡了三分,道,“那日我瞧得真真兒的,你往西廊下逃,那裡雖連著洞門,但外頭過了天井,就是前廳;況你到不了洞門,就被廚房的鐺頭夥計瞧見了,哪能逃得了?她卻候你惹下亂子,貓著身子順著東廊從角門出了。喏,就這道門。”

應憐說不出話來,臉上火辣辣地疼,好似被人用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抽了一記。

分東西兩廊出逃,是她們定下的計策——準確地說,是碧雲給她謀劃的出路。

“日午時,會有人送食水來,我瞅準了給她臉上揚一把土,趁她迷了眼的當口,咱們就分頭逃跑,你往西、我往東。”她挨著她,湊近她的耳朵悄聲說話。餘光裡,應憐隻見她眸中透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我見那些娼.婦都是從東而來,料想西麵清幽,你定能脫了身去。”

她頗為感動,問:“那你呢?你若被捉了怎麼辦?”

碧雲笑道:“無妨,隻要咱們能逃出去一個就是賺了。”

她玲瓏純善的笑靨頗為靈動,應憐到此刻都還記得。

穠李不再多說,隻推她出了去,自己在門檻裡,探首而望,見應憐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便向她搖了搖手。

應憐又哭了,眼淚順著半乾的淚痕往下淌,吸吸鼻子,抬手背抹去,終是彆過頭,一步一滯,走向了淡白天光的巷口。

那個堵在出路的身影巋巍,陰翳幾乎將她籠罩。她不敢抬頭,幾步一頓,硬著頭皮上前,頭裡又開始刺辣辣地疼了起來,小錘子不停地敲似的,連帶著升起一股煩躁窒悶之感。

她看見了那雙沾了遠路而來的乾涸泥點的灰白腿繃,壓出了淩亂皺褶的皂色衣角。繼而一道略微低沉粗獷的聲音,含著三分驚訝、三分迷惑,“怎麼這般瘦小?莫不是弄錯了人?你是應憐不是?”

應憐覺著自己成了一盤任人打量的菜,既難堪又惶恐,深吸了幾口氣,終於抬起頭來,壓著自己與那人對視。

他足足比她高一大截子,在她跟前,如一座魁梧的塔一般,鬆楓挺拔,氣概如山,確是個僧人,又不大像僧人。與之相比,禦前的鎮殿將軍似也不過爾爾。

應憐倒吸了一口冷氣,像被鷹拿住的兔子,隻覺得在這一雙怒目金剛似的眉眼下,連動也不敢動,渾身僵住,隻囁嚅出了一個字:“是……”

“怎麼還印堂發黑?”那和尚又皺了眉,粗聲質問。

她張了張嘴,淚眼中,諸般光景含含糊糊,眨了眨,那些水汽便都掛在了睫毛上。

對方也愣了愣,又深深望進她眼裡,“……是了,是你沒錯。”

說著,讓開一步,撩起牛車的油布簾子,“上來吧。”

應憐懵裡懵懂,不明所以,越被他盯著就越心虛,隻得一言不發,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剛坐定,青褐的油布一放,車裡光線便昏暗了幾分,隻搖晃不定的底隙裡映出灰白的光亮來。一番動作,她又出了一陣虛熱,後背汗黏黏的,喘不勻氣息,頭疼卻明顯起來。

車身微微下沉,有人坐了上來,隔著簾子,聲沉音闊,“去哪兒?”

應憐也不知是不是問她,又覺著奇怪,問她做什麼。她張嘴欲答,卻猛地竄上一陣惡心,頭暈目眩,連簾子下淡淡的光影也旋轉了起來。

晨起有人出斜巷口倒水,車子顛顛地動了兩動,給人讓道。她頭裡一抽一抽地痛,說不出話來,扶著青布壁衣,捂著肚子,隻覺天旋地轉,“哇”一口將後半夜吃的粥全吐了出來。

一陣忽寒忽熱,剛才還能走動,此時發作起來,竟然連坐都坐不住,身子硬挺挺地直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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