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是恭敬道:“兒知錯,日後不再犯了。”
他們在陸三家中停留了整整六日,陸三雖然隻有十三四歲,但平日話不多,人也機靈,和他家人商量之後,便讓他跟在劉雋身邊。
最讓劉雋驚愕的是,陸三的家人竟然提出讓他賣身為奴,須知人命如草芥的當下,奴仆如同畜產,在文書中寫作“生口”,世代都無法脫籍。世家大族得了這些奴仆,動輒打罵買賣,以他們的名義占田,命他們賣命耕作,不需繳納稅賦,而他們的收成則全都入了門閥世家的口袋。
奴仆卑賤至此,怎麼還會有親人將他推入此等火坑?
再看郭氏崔氏,都隻是微微歎息一聲也便應了。
晚間他悄悄問郭氏,郭氏道:“此戶家貧,這幾日供給我們得來的銀錢,早已超過一年勞作,比陸三平日裡的工錢更多上不少,所以他們便動了將他賣了的心思。”
劉雋抿唇,想起前世暴戾粗魯的生父和傷痕累累的妾母,再次感慨今生雙親俱慈的好運道,“強留在這般的人家也不會好生待他,且若是推拒他們從而生恨,將咱們送到劉喬處,就更糟了。”
郭氏摸著他的頭,“可憐你小小年紀,本該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卻得被帶累得東奔西跑。”
劉雋笑笑,“孫兒倒是覺得這樣極好,男子漢大丈夫不求像阿父他們那般縱橫宇內,也應足履實地,有所擔當。那些塗脂抹粉、整日空談的,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有些連婦孺都護不住,一點血性都無,要他們何用?”
他雖然言辭激切,卻說的句句在理,郭氏一路以來表麵上雖常責怪劉琨隻顧功業、不顧及家人,實則卻很以這個壯誌淩雲的兒子為傲,再看著眼前這個早慧驚人的孫兒,心中更是軟和成了一池春水。
想起民間流傳太聰明的孩子養不活,郭氏不由得也為他的未來憂慮起來,語重心長道:“我雖是婦道人家,但到底活了這麼大歲數,看人鮮有失手。俗話說三歲看老,觀你言行雖果決剛毅,但卻少了幾分沉穩圓融,待你長成,怕是要為此所累。”
回想起前世景況,劉雋百味雜陳,“祖母所說極是,日後孫兒定然頤養心性,三思後行,絕不讓祖母失望。”
正說著,陸三已將事情辦妥回來,郭氏淡淡道:“從此後你便儘心侍奉二公子,自有你的前程。”
說罷,她便起身離去。
劉雋知道她是留足時間讓自己收服陸三,摸索禦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