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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淅淅瀝瀝,這裡如同被詛咒過般寒冷。
周繁坐在梳妝鏡前,直直地盯著麵前的鏡子,可鏡子裡並沒有任何人的倒影。
他記得這個梳妝鏡,放置在主臥室的窗邊,裝飾浮雕上金箔脫落,顯得黯淡而廉價。
他還在看著鏡子——並非不想轉移視線,而是動不了,身體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
和張措跑散後,他去了中庭,視線卻突然扭曲,緊接著進入這個不明的空間。視角像是被固定的機位,麵朝梳妝鏡,他不得不一直看著梳妝鏡。
眼角餘光能看到一片紅色的指甲,邊緣斑駁,顯得有些粗糙,周繁猜這是個女人。
不知等了多久,這具身體的主人終於動了。
她拿起放在旁邊的梳子,一下又一下,緩慢梳著自己略顯毛躁的金發。梳齒穿過頭發的聲音細細的,除了這個,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女人梳完頭發,又靜靜在鏡子前坐了一會兒,方才起身。
隨著她視角的變幻,周繁看清了更多的東西。床邊搭著一條白色睡袍,被子微微掀開,床頭花瓶裡插著新鮮的紫色花草,忽略這是個鬨鬼的房子,一切顯得那麼溫馨而日常。
“你還沒有想好嗎?”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周圍卻沒有人出現。
女人似乎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並不理會。
那聲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語氣裡隱含的譏諷和刻薄令人心生不適,繼續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因懷孕而浮腫,早已不如以前,你覺得伊諾還會愛你這幅模樣麼?”
“他會愛我的。”女人淡淡道:“他一直很愛我。”
“那可未必。”那聲音譏誚道:“男人啊,最會做戲給妻子看。前天瑪格麗太太邀請他參加舞會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女人似乎因為這句話動搖了一瞬,“不會的,他不會去。”
“是嗎?可我聽見你們的好女兒簡勸他去呢。你看看,你還沒老,他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嫌棄你了。”
要是簡在這裡,一定會講清楚緣故,他們家自從搬入這棟森林中的彆墅以來,已很久不同人交際。這樣下去會慢慢與社會脫離,簡正是勸父親出門交際,維持必要人際關係的。
可現在簡不在,女人也無從得知,隻能聽那魔鬼笑道:“如何?成為我的信徒,我將許你永恒的美貌與青春,即便懷孕,也容光煥發。”
周繁能感覺到,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女人隱隱動心了。可她握了握脖頸上冰涼的銀十字吊墜,斷然拒絕:“不。”
“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你信上帝有什麼用,他此刻能讓你脫離苦難麼?不會的,他信徒那麼多,不會注意到每個人的……隻有我,我才能幫助你。”魔鬼循循善誘。
女人歎了口氣,往樓下走去,不再說話。與此同時,有什麼封印解開似的,周繁感覺自己能操縱一部分這具身體了。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周繁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魔鬼以為女人回心轉意,洋洋得意道:“我當然無所不能,怎麼樣,成為我的信徒麼?”
“既然如此……”周繁抬眸,帶點恰到好處的疑惑:“能否為我解答一個疑惑?”
“你說。”魔鬼感覺新的信徒近在眼前,未免有些激動。
“你剛才說,能許我永痕的青春美貌。”周繁斂眸,摸了摸這張臉,道:“可是據我所知,隨人類年齡的增長,人體細胞因為不斷分裂而減少。且不可逆,代謝變慢,細胞排泄物難以排出……針對這方麵,你要怎樣操作?”
“……”
女人已經走到樓梯下方,打開左手邊的一扇門。裡麵種植著紫花,深深淺淺,和床頭插的花是同一品種。
周繁接著思考道:“保持組織水分的透明質酸也會伴隨衰老而減少,加上膚彈力纖維和膠原纖維的消減……這個要又怎麼修複,有什麼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