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哨愣住了。
這年頭,沒幾個人敢天黑後獨自在野外晃悠,哪怕帶了隻大狗也不敢,尤其今年冷的邪乎,開春了溫度不升反降,大家都在猜,是不是無夏之年又要來了,眼前這人竟敢孤身夜行?聽聲音...還是個女的!
沈驍也愣住了。
一身黑衣容易隱於夜色,剛才沒能發現她也正常,但讓沈驍背後一涼的是,明明這人就在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他竟然毫無察覺。
“驚蟄,過來。”黑衣人輕聲命令道。
大狗不情不願的從沈驍身上離開,尾巴都垂了下來,哼哼唧唧的,絲毫沒有一隻巨型犬的威嚴。
崗哨倒無所謂對方是什麼人,隻要還是人,就不怕。
“這麼晚還出門,膽子夠大的,姓名?”崗哨拿出紙筆,朝著黑衣人走過去,誰知剛走了兩步,驚蟄就擋在他麵前,發出威脅的低吼。
崗哨瞬間腿都軟了,狗可不是人啊!會咬人的啊!
“江萊。”黑衣人配合的報上家門,她聲音軟軟的,手搭在驚蟄背上,大狗馬上安靜下來。
江萊?沒聽說過,新獵人?沈驍在一旁站著,習慣性的在褲兜裡摸煙,是剛從屋裡新拿的一盒。
“好的好的,名字我記下了,再麻煩您摘掉帽子,ID卡出示一下?”崗哨恭恭敬敬,“我需要核對ID卡的照片是您本人...”
“實在不好意思呀,我是漁村的醫生,來的路上不小心把ID卡丟了。”江萊邊說邊拉下帽子,半張臉被麵罩遮著,隻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她眼裡滿是疲憊,黑眼圈很重,像是好幾天沒睡覺。
沈驍手一抖,煙掉在地上。
江萊瞥了他一眼,禮貌的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崗哨有點為難:“ID卡丟了?這...這不成啊,您也知道,最近執政官出了事,我們...”
“漁村的醫生?不在漁村呆著,跑來獵人大本營乾什麼?”沈驍撿起煙吹了吹。
“本想去隧道車站來著,結果路不熟,走反了方向,回去嗎又太遠,”江萊眼眉彎彎,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隻能先來這裡歇歇腳了。”
這解釋說得過去。
“隧道車站?”沈驍笑,“出遠門啊。”
“去曙光基地,是挺遠。”江萊打量了沈驍片刻,“您看著,不像這裡的工作人員?”
“我?我是獵人,就隨口問問,彆在意。”沈驍拍了拍崗哨的肩膀,“兄弟,通融通融,女孩子家家的,天又這麼晚了,你該不會忍心讓她住野外吧?”
崗哨也不想趕走一個落單的姑娘,但大本營的規矩放在那兒,他一個新人要什麼沒什麼,哪敢擅自決定,於是對江萊說:“這樣吧,你稍等一下,我去問問領導...”
“多大點事兒啊,你們領導估計都鑽被窩了,你現在闖進去,不是讓人家冷風吹屁股嗎。”沈驍拿出自己的ID卡,“算了,我給她擔保。”
崗哨猶豫的接過ID卡,看到“沈驍”二字的時候驚訝萬分:“沈隊長!”
沈驍,“獵隼”小隊的隊長,十幾歲就開始做獵人,當獵人不比在基地,外貌家世在這兒統統沒用,想得到尊重就得有真本事,野外狩獵等同於拿命賭博,活得久才是硬道理。
而沈驍,不僅手腳健全的活到現在,戰績也十分耀眼,傳聞他要錢不要命,專找危險的地方去,一趟的收獲抵得上其他獵人小隊一年,整個大本營沒幾個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一切規矩,在如沈驍這樣的老獵人麵前,都不是規矩。
“行嗎?”沈驍看崗哨半天沒吱聲,問道。
“行!這...這可太行了!”年輕的崗哨語無倫次,他有點懊惱,竟然沒認出如此傳奇人物,又有些慶幸,有沈驍做擔保,哪怕出了問題,也不會有人責怪到他這個新人身上。
沈驍樂了:“走吧姑娘,去吃點東西,瞧你餓的,手都抖了。”
江萊笑笑的看著沈驍,沒挪窩,片刻後開口:
“這位大哥真熱心腸,難道我們以前認識?”
崗哨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心想你腦子怎麼長的!明明連ID卡都沒有!還不悄悄閉嘴!套什麼近乎!
沈驍的笑有一瞬僵硬,很快又恢複正常:“你叫江萊,漁村的醫生,沒錯吧?”
“嗯。”
“沈驍,獵人小隊‘獵隼’的隊長。”沈驍晃了晃手中的煙,“現在我們認識了。”
“剛認識就幫忙...”江萊眼裡的笑意淡了些,“沈隊長,您想要的回報,我不知道給不給得起。”
氣氛突然冷下來,崗哨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就算在三大基地,各類資源也十分緊張,普通人想活下去,總得拿出點東西來換,從勞力戰力,到毛發器官,都成為明碼標價的商品,哪怕這些交易絲毫沒有公平可言。
對於外形姣好的年輕男女來說,出賣色相,也是眾多交易中的一種。
沈驍很快明白江萊所說的“回報”是什麼,他臉色一沉:“我還不至於跑到獵人大本營找樂子。”
“沈隊長不要生氣,這年頭兒,還是要問清楚才妥當,免得誤會,搞得大家不愉快。”江萊的眼睛又開始笑了,她從背包裡拿出一袋東西,上前幾步,遞給沈驍,“不能白受您的好意,一點小心意。”
沈驍狐疑接過,打開看。
崗哨小心翼翼的湊過去,看到裡麵的東西傻了眼。
滿當當全是藥品。
他聽老人提起過,以前還暖和的時候,大概是自己太爺爺的太爺爺那一輩,珠寶首飾都值錢的很,而現在,藥品、食物和煙酒才是最搶手的。
有錢人啊!崗哨心想。
“給這麼多?”沈驍也不客氣,直接揣懷裡,“那我的服務也得升個級,你要去曙光基地,我正好也去,明天一早啟程,從這兒回隧道車站和去基地的直線距離差不多,你不如和我們一起走,人多些也安全。”
江萊想了想,點頭說:“還是沈隊長想的周到。”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也是順路。”沈驍望著江萊的眼睛,“你去吃點東西,早點睡,天一亮就出發,彆遲到,‘獵隼’不等人。”
江萊“嗯”了聲,再次謝了沈驍,帶著驚蟄朝食堂走去,她身影疲憊,腳步虛浮,背上的背包壓得她微微彎腰,好幾次差點絆倒,一舉一動都顯得極其笨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