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冷了起來,李清閱畏寒,屋子裡爐火燒得?旺盛,暖融融的。
阿舟推開窗,回?頭看在?桌邊抱著手爐的李清閱,麵上?眼?中滿是驚喜。
“小姐,下雪啦!”
李清閱抬眸,也到窗邊去看,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房頂都落上?了薄薄一層。
她伸手去接,便有斜斜飛著的雪花落到手上?,慢慢化開,暈成淺水一灘。
李清閱唇角微彎,阿舟取來一件寶藍色狐領鬥篷給她披上?,二人便踏雪出門。
庭院已經清掃過?,可?新雪又落,李清閱鬥篷帽子遮住半張臉,在?阿舟撐的傘下邁著步子走,留下一個個淺淺足印,複又被蓋上?,了無痕跡。
馬車緩緩行駛,停在?一盞清門前。
李清閱下了車,進去便見雲至獨自一人坐著,麵上?依舊戴著半張麵具,麵前溫著一壺茶,熱氣氤氳,看不清他麵上?神情,卻顯著很是孤冷。
她走過?去,雲至恰巧抬頭,便見一著寶藍色鬥篷的女子立於眼?前,剛從外頭進來,帽子還沒摘下,鴉羽般長而濃密的睫毛上?沾著細細小小的雪粒,鼻尖泛著紅,梁上?小痣被雪洗過?之後?惹眼?非常,偏生紅唇如櫻,本就白皙的小臉更顯冰清玉潔,清透如渾然天成。
他愣了愣,隨即展開手臂,示意她可?以坐下。
李清閱福了福身?子向?他行了個禮,而後?將鬥篷帽子拂落,坐在?了雲至對麵。
“上?回?店裡有人鬨事,還未向?世子道謝,這些日子也多虧了世子的照拂,一盞清才得?以安穩。清閱實在?是無以為報,日後?世子再來消費,一概記於清閱賬上?即可?。”
這事兒已經過?了有七八天了,聽掌櫃說有幾個地痞無賴鬨事,不付錢還不算,將店中茶壺茶盞砸了滿地稀碎,當天的客人都被嚇跑,得?虧當時雲至來了,幫忙擺平了那一夥人。
後?來他便每日都來,人往那一坐,便再沒人敢來鬨事。
此?時雲至聽了她的話,神色中柔和了些許,給她添了一盞茶。
“不必如此?客氣。”
他音色寒涼,可?李清閱竟生生從裡頭聽出幾分暖意來。
想到
坊間?傳聞雲世子嗜血暴戾,最是無情,她唇角溢出一抹笑,道:“世子是個好人,和傳言中一點兒也不一樣?。”
他明明是很有人情味的。
雲至劍眉鬆動了幾分,“你從何見得?我是個好人?”
李清閱輕抿了一口茶,一股暖流順著咽喉下去,直流到心裡。
道:“之前清閱崴了腳,便是世子幫了清閱。前些日子一盞清出了事,也多虧了世子。清閱覺著,世子心中定是柔軟的,絕不似他們說的一般。”
雲至唇邊閃出一抹難以捕捉的淺淡笑意,轉瞬即逝,快到李清閱還當是自己看花了眼?。
正恍惚時,便聽他道:“他們說的不錯,我確實算不得?什麼好人。”
見麵前小姑娘想反駁,他薄唇微張,又道:“隻是我有一個妹妹,她比你要大上?一歲,每次見你,我總會?想起家妹,便忍不住要幫上?你一些。”
李清閱直覺不對,但也不想將事情往壞處想,安慰道:“世子的妹妹想來在?雲國罷,雖現在?相隔兩地,但總有一日會?見著的。她一定也在?想念著世子,就像世子想她一樣?。”
小心翼翼觀察著對麵男子的表情,並無什麼不對勁,她終是鬆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對麵又傳來淡淡的冰涼嗓音,“她走丟了。”
李清閱一頓,仿佛看到一道驚雷從腦袋上?劈過?去。
她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補救,才能將由她揭開的傷疤粘回?去。
“沒關係,你不必放在?心上?,”雲至道,“事情已過?去九年,她一定在?某個地方有了自己的生活,一定活得?很好。”
李清閱重?重?點頭,“吉人自有天相,郡主一定無恙。”
窗外的雪下得?愈發?大了起來,外頭銀裝素裹了一樹又一樹的花敗。
能這般同她坐於一處,他已是無憾。
謝今安同顧鏘大婚那日,雪下得?也這般大。
千裡素白中紅妝染就了一條熱鬨街,敲鑼打?鼓中,顧鏘緊緊牽著謝今安的手,一對新人紅衣加身?,拜這白茫茫的天地。
譚思齊同李清閱站在?一起,寬袖遮掩下,十指相扣。
看顧鏘眼?眶含淚,將頂著蓋頭的
新娘抱起,在?一片起哄聲中送入洞房。
在?李清閱印象中,這是第一回?見謝今安處處是女兒家的姿態。
寬袖下的手緊了緊,她抬頭便撞進一雙滿含深情的眸。
他輕輕拂落小姑娘發?絲上?吹落的雪花,溫聲道:“明年我們也會?這般,小小不必羨慕。”
李清閱心裡暖融融的,可?她才沒羨慕,隻是有些感慨罷了。
剛認識時謝今安還是個恣意張揚的紅衣少女,現如今亦是一身?紅衣,嫁為人婦。
本以為這二人成親會?在?明年,卻不曾想到,竟是在?及笄不久便辦了婚禮。
想來是顧鏘等不及,怕到手的夫人跑了,便提前了婚期要將生米煮成熟飯罷。
輕輕在?他手指上?掐了一下,李清閱朝他吐了吐舌頭,“我才沒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