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青已經失蹤了半個月有餘。
她的老公找她找瘋,並且報了警,可警察那邊也沒有什麼眉目。
為此,她的老公一直陷入自責,認為是他出軌,劉青青才會失蹤,他痛不欲生。
紀遇用了各種方法,可沒有找到張澋源。
她不知道張澋源將那個裝置研究到了什麼地步,讓他不光把紙片人造出來了,而且還屏蔽了所有磁場和信號。
紀遇又去醫院找了顧輕悅。
顧輕悅狀態很差,不願意說話,目光隻是呆呆地盯著天花板。
即便紀遇提到張澋源這三個字的時候,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慕秉持私下裡問過醫生,她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醫生說道:“她現在隻能靠大量的藥物治療,這些藥物剝奪了她的感覺,也剝奪了她的思想,可是如果不吃藥,她又會用任何方法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醫生也是愁眉苦臉,“現在那些網暴,的確是非常嚴重,甚至是有組織性的,我已經接觸了好多因為網暴而自殺的病人。現在的惡意真是越來越大,人們的容忍度越來越低了,恨不得把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全部都消滅,一言不合就道德審判。”
醫生無奈地搖頭。
紀遇和慕秉持走在走廊上,兩個人都一籌莫展。
她停下腳步靠在牆上:“張澋源把顧輕悅放在這,也會猜到我們來找她,知道我們不會對她怎麼樣,而且他也想讓我們看看她現在的狀態,就像他邀請我們去那場審判大會一樣。”
說到這,紀遇眼底有些迷茫:“很多人擁有一種優越感,這種優越感甚至不來自於他們本身的優秀,而是通過他們喜歡的人或事物,來侮辱彆人,以此獲得優越感,把自己的不幸轉移到彆人身上,通過攻擊彆人來給自己續命。”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總是能將邪惡和道德隨意切換,扛著道德和正義的大旗,大肆批判抨擊他們看不慣的虛擬事物,可同時麵對現實中對弱者的邪惡和迫害,卻拍手叫好,不光是地球,我在彆的地方也看的太多了。”
慕秉持:“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紀遇無奈地看向他,“但越來越多了,不是嗎?”
說完,她又走進了顧輕悅的病房,坐在她床邊。
顧輕悅目光呆呆地盯著天花板,一聲不響。
紀遇握住顧輕悅被綁住的手,“輕悅,接下來我要跟你說的話,你可能不信,但都是真的。”
紀遇隨後將張澋源的身份告訴了她。
顧輕悅聽到這話之後,眼神微微鬆動了一些。
紀遇接著說:“我知道你經曆了什麼,我看到了那些辱罵你的言論,很抱歉你遭受了這些。”
她知道這些話幫不了顧輕悅什麼,類似的話她肯定聽過很多,如果安慰有用,這世界就沒有那麼多人絕望。
紀遇知道,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傷害到顧輕悅,因為她希望顧輕悅能夠救一救那個在網絡上扛著女性大旗,對虛構作品道德審判,引導輿論,煽動對立,導致她被大量網暴的人。
尤其是劉青青明知道她的言論導致了她的很多粉絲跑去網暴彆人,可是她從未阻止過,而且還變本加厲地煽動,享受彆人吹捧她三觀正。
普通人和公眾人物說同樣的話,影響力是不一樣,普通人可以偏頗,帶著偏見吐槽,可是影響力大的公眾人物的魯莽言行,容易對社會,甚至是一些人造成嚴重的傷害,或許很多人看來,公眾人物的言論可能很正義。可是否正義,要看是否有理有據的,擺事實講道理,而不是憑個人的喜好與偏見,情緒化地發泄,斷章取義的攻擊,以及道德審判。真相是要傳播,可人類傳播的往往是偏見,而不是真相,尤其是公眾人物的偏見,一旦放大,就會造成更加激烈的社會矛盾,甚至是個體的悲劇。
紀遇一時間不知該怎麼開口,她怕顧輕悅會更絕望。
她犯了難,一邊想救人,一邊又不忍心在顧輕悅的傷口上撒鹽,讓她去救一個導致她被飯圈粉絲網暴的人。
顧輕悅太過憔悴,也瘦的可憐,幾乎是皮包骨頭。
紀遇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袋子,裡麵裝的像是糖果,她拆開後,這糖果是發著光的。
“這是外星零食,你嘗一嘗。”她輕輕地將糖果放進她嘴裡。
糖果在顧輕悅嘴裡入口即化,她隻感到一清新之感。
紀遇跟她說的一切,她聽到了之後就像做夢一樣。
或許是精神類藥物藥吃太多了,她已經沒有任何情緒,就算現在洪水滔天,她也無動於衷,更彆說什麼外星人。
紀遇鼓足了勇氣道:“他現在為了給你報仇,抓了劉青青,而且我懷疑他把真正的劉律和蘇敏也抓了,現在三條命都掌握在他手裡,如果你知道他在哪裡,你能不能告訴我?”
顧輕悅現在的意識是很混沌的,有一瞬間他們說張澋源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還在想張澋源是誰?
可漸漸的,她想起來了,她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了。
她完全提不起任何力氣,眼睛緩緩地閉上,睡了過去。
一閉上眼,又是那些咒罵她,侮辱她的文字,極儘貶低和嘲笑,充滿了極端的惡意,高高在上地淩辱她的人格,詛咒她的生活,踐踏她的作品。
然後,這些人說他們是為了正義,他們三觀正。
她想不明白這個世界。
紀遇歎了一口氣,為她蓋好被子,起身離開病房。
她一邊走一邊對著掃描儀說:“小冰,繼續加大掃描力度,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
沉重的鐵門緩緩開啟,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聲響。
踏入其內,幽暗的氣息撲麵而來。
四壁被陳舊的石磚覆蓋,斑駁的苔蘚在暗淡的光線下仿若鬼魅般浮動。
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黴變和腐朽的氣味,地麵鋪滿了厚厚的塵土,每一步都激起微小的塵埃旋渦,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無比詭異。
天花板上懸掛的銅質吊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將詭異的影子投射在四周。
牆角處,蜘蛛網如銀絲般密布,空氣中仿佛回蕩著低沉的呢喃聲,仿佛有無數幽魂在黑暗中低語。
劉青青手腳被綁著,雙眼被一塊黑布蒙住,蜷縮在角落處瑟瑟發抖,聽到開門聲時,嚇得蜷成一團。
厲聽風端著牛排靠近她。
劉青青在發黴的空氣中聞到了一股牛排的香味,咽了咽口水。
她很久都沒有吃一頓好的了。
“你受苦了。”劉律蹲在她麵前,將牛排放在地上。
他抬起手,輕輕撫摸她的臉。
劉青青渾身發抖,“不要……不要傷害我,我求求你了。”
“彆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幫你把眼罩摘了。”
厲聽風抬起手解開了她頭上的眼罩,眼罩脫離眼睛的那一瞬間,劉青青感到一陣放鬆,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男人英俊的臉。
他笑的溫柔,抬手輕輕的撫摸她的長發,“我也不想這樣對你的,可是我也沒辦法。”
厲聽風端起盤子裡切好的牛排,“我喂你吃。”
他用餐叉插了一塊牛排遞到她嘴邊,可是劉青青沒有張嘴。
他笑道:“怎麼,怕我下毒嗎?我如果想毒死你,你現在就不會活著了。等到她氣消了我就放了你,你還懷著孕呢,快吃吧。”
劉青青乾裂的唇瓣,顫抖地蠕動著,緩緩地張開了嘴。
厲聽風將牛排塞進她嘴裡,劉青青用力地咀嚼著,豆大的淚水不停地往下落。
“彆哭,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他似乎不嫌地臟,坐在她身邊,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條白色手帕,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其實我很心疼你,怎麼舍得讓你受罪呢?就像你不舍得讓我受罪一樣。”
他含情脈脈地望著他,他的溫柔,他的深情,讓劉青青一時之間失了神,盯著他那雙眼睛,她仿佛能夠看到他眼裡是有她的。
厲聽風將盤子裡的牛排全都喂進了她嘴裡,等她吃光之後將盤子放在一旁,輕輕握住她被綁住的手。
“你要乖,聽我的話好不好,我很愛你,你對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麼對你,我心裡也很難受,我向你道歉,隻要你乖,我就不傷害你好不好?”
劉青青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度日如年,她在這暗無天日,她一個弱女子沒有任何逃跑的希望,隻能服從他。
盯著男人溫柔的眼神,她咬著唇點點頭。
厲聽風張開了自己的雙臂,英俊的臉充滿愛意,“到我懷裡來。”
劉青青心頭一動,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懷裡。
隻有乖乖聽他的話,她才能活下去,少受點罪。
她不想再被打被罵了。
“你愛我嗎?”厲聽風摟著她單薄的肩膀,在她耳邊柔聲的問道。
劉青青的心尖突然一陣顫抖,心裡湧出一股恐懼,但又奇怪的感覺。
他雖然很壞很恐怖,可是有時候,他對她還挺好的。
他總是在打她一巴掌之後,又把她摟在懷裡向她道歉,隻要她乖,他就會對她好,否則就會遭到他嚴厲的懲罰。
“唉。”厲聽風歎了口氣,“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不,不要走。”劉青青哀求地看著他,“能不能在這和我多待一會兒?”
她一個人待在這裡好絕望,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已經過了20年,真的是切身體會到了20年。
可是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沒有生出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這個男人是罪犯,但也是陪伴她的人,更是她筆下的男主角。
“那你說,你愛不愛我?”厲聽風溫柔地看著她。
劉青青眼含熱淚急切地望著他,用力點頭,“我愛你。”
厲聽風溫柔的目光漸漸湧出強烈的諷刺,接著,他揚起手猛打了她一巴掌。
“啊!”劉青青倒在地上,疼得尖叫出聲。
厲聽風大笑,英俊的麵容幾乎扭曲,目光透著嗜血的凶狠,“你愛我?我打你,囚禁你,你還愛我,你知道你叫什麼嗎?”
他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頭發,將她的頭皮用力一扯,咬牙切齒道:“你這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這是一種三觀不正的下賤病!你就是個下賤胚子!”
“哈哈哈。”汪小雅笑著走了進來,“一個口口聲聲標榜反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三觀正,絕不下跪的正義女作者,跟囚禁你的人說愛。你是受害者,你應該得到憐憫嗎,還是我要指責你下賤?你這個甘願下跪,甘當奴隸的重度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患者!”
“不不。”劉青青崩潰大哭,“不!”
“絕望嗎?這就對了,你得了你最鄙視、最瞧不起、你竭儘全力諷刺過的下賤病,爽嗎?”厲聽風一把將她掀翻在地。
劉青青崩潰大哭,絕望呐喊。
兩人無視她所有的痛苦,隻有暢快感。
不原諒的感覺真好。
汪小雅問:“對她來說,她現在過了多久的時間?”
厲聽風看了一眼腕帶上的時間,說道:“20年。”
劉青青被關在這裡半個月,可是對劉青青本人來說,她真切體會到了20年。
汪小雅:“這精神藥物還挺好用的。”
他們對劉青青使用了一種特殊的精神藥物,可以改變人的時間感知,通過持續釋放,使她在短短20天內感受到20年的時間。
厲聽風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肮臟的地方,你好好呆著吧。”
他將剛剛為劉青青擦眼淚的手帕扔在地上,踩了幾腳,親昵地摟著汪小雅,邁著修長筆直的腿轉身離開。
“不要走!”劉青青趴在地上絕望地呼喊,身體像在岸邊垂死掙紮的魚,在不停地扭動,揚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灰塵,“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饒了我吧,聽風,小雅,嗚嗚嗚……”
悲憫又絕望的哭泣聲,回響在地下室,回應她的隻有老鼠嘰嘰喳喳的聲音。
*
一場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直播席卷全球。
全球都收到了一個直播推送。
一個女人被關在陰暗的地下室,她愛上了綁架她的綁匪,求他留下,靠在他的懷裡說愛他。
視頻在全球被翻譯成了不同的語言。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個綁匪在嘲笑那個女人得了她最瞧不起的下賤病,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她是劉青青,那個著名的史上三觀最正的正義女作家。
直播裡,綁匪清清楚楚地舉例劉青青所有的“罪狀”,並且告知眾人,綁架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體驗真正的受害者的經曆。
這直播讓全球都瞠目結舌,各大媒體爭相報道。
警方立刻根據直播進行調查。
他們用了所有的方式,想要追蹤上傳直播的人,可一無所獲。
*
紀遇一眾人正在慕秉持家裡看直播,直播畫麵中,劉青青正在直播裡痛哭流涕,不停地喊著,“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
“我的天,張澋源也太狠了吧。”慕雲霓心驚膽戰道。
雖然慕雲霓非常討厭劉青青,可是看到劉青青這副慘樣,她也不由自主地心軟。
紀遇眉心緊擰,“這就是張澋源的目的,給劉青青一場狂歡,讓她以受害者的身份體驗這一切。”
隨著直播在全球火熱,也逐漸分成了兩個不同的陣營
一個是不能容忍暴力,他們認為劉青青沒有做錯什麼,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可是有另一撥人覺得劉青青活該,害死彆人,但法律卻無法製裁的人,就應該以惡製惡,讓變成他們瞧不起的人群,親身體驗。
甚至有人站出來支持綁匪,認為他不是罪犯,他是暗黑者,專門製裁那些法律製裁不了的惡人。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這個詞,又開始火熱了起來,各種心理專家紛紛站出來分析,向大家正確科普這個詞,並不是受害者犯賤,更不是受害者有罪論,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根本就不能作為綜合征的存在,它從未被納入過精神病診斷手冊,認為他們犯賤,反斯德哥爾摩是對受害者的誤解和歧視。
紀遇坐在穿梭機裡,在破解信號。
慕秉持問道:“全球的人都在找劉青青,可是到現在一無所獲,張澋源用了什麼法子?”
紀遇:“虛擬網絡層,直播信號通過一個完全虛擬的網絡層傳輸,這個網絡層獨立於地球的互聯網體係,隻有張澋源自己的技術可以訪問和操作,地球的技術不可能追蹤到他。”
慕秉持:“但是你可以,對嗎?”
紀遇:“我正在嘗試,不過他很聰明,肯定知道我也在找他,所以加強了防護。”
她一邊說,一邊在屏幕上飛速地操作,係統顯示正在分析,可是遲遲沒有結果。
正在這時,紀遇的掃描儀震動了起來。
她立刻拿起接通:“喂。”
“紀小姐,我是王醫生,顧小姐想見你。”
簡單的通話之後,紀遇將手機掛斷。
慕秉持問:“是誰打來的?”
紀遇:“一個外星朋友,問我什麼時候去他的星球聚一聚。”
穿梭機外傳來一陣聲音,“哥,爸媽打給你了,要跟你視頻通話。”
慕秉持對紀遇說:“我接個電話。”
紀遇:“好。”
慕秉持離開穿梭機。
等他走進彆墅之後,紀遇啟動穿梭機獨自離開。
*
醫院。
顧輕悅正坐在病床前看電視。
上麵正在鋪天蓋地地報道劉青青的新聞。
顧輕悅無表情地看著。
直到紀遇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紀小姐,你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紀遇:“是呀,現在隻有你可以救她。”
顧輕悅苦笑了一聲,“可是劉青青願意拯救那些正在受苦的受害者嗎?不,她不願意,反而利用她們的苦難嘲笑她們,寫出一本諷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名著,名利雙收,許多人把她視為正義之光,而彆人都被諷刺為下跪的奴隸。”
紀遇:“……”
顧輕悅轉頭看向她,“你想讓我救她,可是你不好意思一直勸我是不是?因為你心裡也清楚,我救她,這是對我的傷害。”
顧輕悅是個細膩的人,她察覺了。
紀遇:“我看了你的作品。”
“那你覺得我是玻璃心,接受不了批評嗎?”
紀遇搖搖頭,“不。”
顧輕悅:“我知道我的書讓一部分人不快,我也受到了不少批評,我可以接受。可我不懂,為什麼突然之間,一大堆不喜歡這類小說的的人,甚至沒有看過我的書,就因為另一本所謂的正義之作,對我進行大規模的道德審判,扣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帽子,上升到對我的人格侮辱,甚至侮辱我的讀者和女主,用儘極端的言語詛咒我們?”
“如果我寫了這本書是我的罪孽,那我有沒有傷害到現實中的人?如果我真的傷害到現實中的人,也應該法律來審判我,讓我在法庭上進行辯駁。我也寫過女主沒有原諒的書,我也看過很多女主沒有原諒的書,我很支持那些創作,它們沒有批判誰,隻是在創作而已。為什麼非得批判彆人,諷刺彆人,要求所有的作品都應該一個樣子?正義、道德、三觀這些到底是什麼?終於成了用來霸淩彆人的工具嗎?”
“我知道我所說的每一句話,討厭我的人都會有一萬種反駁的理由,可是我不懂,為什麼要這麼上綱上線?仿佛我都不配活著,他們踐踏我,踐踏我的讀者,踐踏我的女主角。難道選擇原諒,放下仇恨的女人,就不配活著了嗎?為什麼現在的人越來越不能容忍不同的選擇了?”
“我的女主角,沒有要跟任何人比,我隻是在寫一本書而已,這本書屬於我,屬於喜歡它的讀者,可為什麼他們要拿另一本書來踐踏我?”
顧輕悅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的眼睛因長時間的哭泣而紅腫,淚水不停地從她的眼眶中湧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隨時會崩潰。
顧輕悅聲音嘶啞而破碎,帶著絕望和無助:“那些攻擊,像一把把利刃刺進我的心臟,每時每刻,我都活在他們的嘲笑和詛咒之中。我遍體鱗傷之後,他們又嘲笑我活該,嘲笑我玻璃心。是呀,他們不玻璃心,所以他們可以用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彆人。”
“不。”紀遇握住她的手:“懦弱的人才會在網絡上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彆人,他們在現實中最往往是不堪的、不幸的,而這些懦弱的人,會被那些邪惡的人利用、煽動,所以懦弱的不是你。屏蔽掉那些聲音,不要去看,他們都是烏合之眾。”
顧輕悅流著淚看著她,肩膀劇烈地抖動,泣不成聲,指尖緊緊抓住衣角,仿佛是她最後的支撐:“每天晚上,我都在噩夢中驚醒,聽見那些聲音在我耳邊不停地重複。我關掉手機,逃避一切,但那些言辭就像幽靈一樣,無處不在。”
顧輕悅的聲音漸漸變得嘶啞,幾乎聽不見:“死亡是唯一的解脫……”
她的身體徹底崩潰,倒在床上,雙手捂住臉,痛苦地哭泣,發出微弱的聲響,充滿了絕望和無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嘲笑她的痛苦。
紀遇聽著她絕望的哀嚎,心裡十分沉重。
李求真說過,她以為作者都有同理心,細膩敏感,能觀察世間萬物,不是非黑即白,可是很遺憾,有些作者並不是這樣子的。
但現在此時此刻,紀遇感覺到,顧輕悅是求真所說的作者,她心思細膩敏感,有著比常人更多的情感以及感受世界的能力,以至於那些負麵的詛咒、打壓、諷刺、侮辱、嘲笑,貶低、對她來說,放大了成千上萬倍。
“我的朋友死了。”顧輕悅痛苦地閉上眼睛,“她沒有受得住青粉組團網暴,她死得默默無聞,人們覺得她活該。劉青青間接害死人之後,她活在聚光燈下得意洋洋,受萬人追捧,你現在讓我救劉青青,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紀遇垂下眸子,漸漸鬆開了她的手,“那如果救張澋源呢,你願意嗎?”
提到張澋源這三個字,顧輕悅恍若隔世。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我要睡了,讓我下地獄,讓我灰飛煙滅吧,讓那些咒罵我的人都得意,我成全他們,因為我無能為力。”
紀遇無奈地站起身說道:“我先走了。”
受害者可以選擇原諒。
但這必須是受害者自己願意,而不是彆人勸她。
紀遇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權顧輕悅救劉青青。
剛走到門口時,顧輕悅突然叫住了她:“紀小姐。”
紀遇停一下腳步轉過頭:“怎麼了?”
“有一天晚上,我很痛苦,他一直陪著我,在我睡著的時候,在我耳邊說了一些話。”
紀遇耐心地等待。
顧輕悅閉上眼睛,努力回想那段模糊的記憶。
片刻後,她睜開眼睛,“他說他有一個工廠,在很深很深的地下,一旦他運行成功,他就可以讓所有壞人付出代價。那個地方好像在……”
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似乎在努力回憶那個重要的細節。
顧輕悅皺起眉頭,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那個地方好像在一片廢棄的工業區附近,曾經是一個繁華的工業中心,但現在被遺棄,他提到過一種特殊的金屬礦藏,他的工廠就隱藏在那些礦脈之下。他說這是我和他的秘密,全宇宙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顧輕悅再次閉上眼睛,“去把劉青青救出來吧。如果可以,請放過澋源一馬,他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人。”
紀遇心頭一陣動容,“謝謝你。”
*
紀遇據顧輕悅提供的信息,終於找到了了廢棄的工業區,這片曾經繁華一時的工業中心,如今卻隻剩下一片荒蕪與寂靜。
廢棄的廠房和生鏽的設備遍布四周,仿佛在訴說著這裡曾經的輝煌與現在的落寞。
傍晚霞光萬丈,紀遇獨自一人拿著掃描儀獨自在這邊荒涼的地方尋找。
在工業區的一角,她發現了一片被雜草覆蓋的區域,掃描儀產生金屬能量波動。
她扒開草叢,發現了一扇隱蔽的鐵門,門上布滿了灰塵和鏽跡,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紀遇用掃描儀順著這道圓形的門掃了一圈,接著傳來啪的一聲。
門鎖被打開,紀遇拉開了中心的環,用力推開沉重的門,露出一條通向地下的螺旋樓梯。
樓梯深不見底,仿佛通向地獄的入口,她毫不猶豫地踏上了樓梯。
紀遇一步步沿著螺旋樓梯向下走去,四周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潮濕,牆壁上長滿了苔蘚,滴滴答答的水聲回蕩在空曠的空間裡。
樓梯的儘頭是一道厚重的鋼鐵門,門上嵌著一個複雜的密碼鎖。
紀遇利用掃描儀操作一番,破解了密碼。
隨著一聲低沉的哢嚓聲,鋼鐵門緩緩打開,露出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紀遇順著通道往前走了約20米,眼前的景象讓她震撼不已。
各種先進的設備排列整齊,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中央處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形裝置。
紀遇拿著掃描儀轉了一圈,喃喃自語,“虛擬現實工程技術。”
再往前,是一扇玻璃門,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一排排透明的培養艙。
她走近一看,發現這些培養艙中都是人類形態的生物,他們靜靜地漂浮在液體中,仿佛在沉睡。
這些人的麵孔栩栩如生,大多都是劉律和蘇敏,她還看到索菲亞的麵孔,不止一個,還沒被啟動。
紀遇感到一陣寒意襲來。
厲聽風和汪小雅永遠殺不完。
好在他造出的是厲聽風和汪小雅,萬一造出的是滅霸、路西法,那帶來的災難會更大。
紀遇環顧四周,在工廠的一角發現了一台電腦。
她立刻上去打開電腦,瀏覽裡麵的數據,屏幕上跳出了一連串複雜的代碼和圖像。
紀遇迅速地解析信息,發現了劉青青被關押的地址,地圖上閃爍著一個小點,她將這地圖導進了自己的掃描儀裡。
離開工廠之前,紀遇走到主控麵板前,輸入了一串複雜的指令。
她拿起掃描儀對機遇號小冰說:“小冰,我找到了虛擬現實共振設備,你定位我的位置,我輸入了一串指令,修改了係統程序,等到它爆炸之後,你立刻釋放反物質波動,將整個工廠分解。”
小冰:“那你呢?”
紀遇:“我會及時撤離,聽我指令。”
小冰:“好的。”
紀遇按下按鈕。
緊接著,工廠內部的設備開始發出低沉的嗡嗡聲,整個工廠在顫動。
紀遇迅速撤離工廠,跑到通道時,工廠內部的光芒突然暴漲,隨即在一陣爆炸中化為烏有,整個過程隻持續了幾秒鐘,火光往通道竄了過來,紀遇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地麵,立刻對小冰說:“啟動反物質波動。”
機遇號配合紀遇發射,隔著地麵摧毀了地下工廠,將他們分解化為塵埃,就像從未存在過。
之後,紀遇根據地圖的線索,找到了那個隱秘的山洞。
山洞口布滿了藤蔓和雜草,入口隱蔽而狹窄,仿佛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她進入山洞,沿著曲折的通道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鐵門緩緩打開,她看到劉青青被綁在一個破舊的椅子上,隻有一盞昏暗的燈光亮著。
劉青青看起來憔悴不堪,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可是仿佛老了10歲。
她拿出掃描儀對劉青青進行掃描,發現她肚子裡的孩子還好好的,可她的精神狀態已經過了20年。
聽到動靜,劉青青嚇了一跳,“聽風,是你嗎?”
“我是紀遇。”她衝了過去,迅速為她解開身上的繩子。
劉青新睜開眼,看到紀遇,震驚道:“你怎麼在這?”
她的麵容因長時間的囚禁而顯得蒼白無力。
“來救你。”
紀遇解開劉青青的綁繩後,扶著她站了起來:“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兩人剛要走,門口走進了一對男女。
厲聽風和汪小雅兩個人手裡都拿著槍。
汪小雅嘴角勾起一抹笑嘲弄,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雙腿交疊,慢悠悠地看著兩個人。
劉青青臉色驚恐,渾身顫抖,躲在紀遇身後。
紀遇沉著地問:“到底怎麼做你們才願意放過她?”
“放過?”汪小雅像是聽到笑話,“憑什麼?我絕不原諒傷害我的人,我在遵循她的價值觀呀。”
紀遇:“她隻是寫了一本小說而已。”
汪小雅:“可她寫的是我,罪都讓我受了,你憑什麼說風涼話。”
“你沒有受任何罪,你根本就不是汪小雅,你現在所有的記憶,都是彆人灌輸給你的。”
汪小雅:“你說什麼?”
紀遇解釋道:“創造你們的是一種外星科技,叫做虛擬現實共振,通過製造一個虛擬人物的載體,然後將某個虛擬作品灌入這個載體的腦子裡,形成他們的人生和記憶,甚至是力量,讓他們堅信自己就是紙片人複活。可實際上不是紙片人複活,你們是被人為創造出來。”
厲聽風和汪小雅皆是一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厲聽風輕嗤:“你以為說這種鬼話我們就相信嗎?”
紀遇:“我說的是真的。”
她拿出掃描儀,將她拍攝的畫麵播放了出來。
空中立刻出現一個投影儀畫麵。
畫麵裡,是無數個類似睡眠艙,有無數個厲聽風和汪小雅。
“看到了沒有?創造你們的人,他可以創造無數個厲聽風和王小雅,你們隻不過是其中兩個,在這之前他不知道弄死多少個殘次品,你們都不知道是第幾代了。創造你們的人,他讓你們認為自己就是厲聽風和汪小雅,給你們灌輸仇恨,這一切是他的陰謀。”
“……”
厲聽風和汪小雅的世界觀會被顛覆,不願相信,可是看到眼前的場景,他們又覺得震驚。
“不,這不可能!”汪小雅不可置信道:“我就是汪小雅!”
厲聽風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雅雅彆怕,我們不要相信這女人的鬼話,畫麵可以偽造,我們把劉青青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