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線如絲竹管弦,像極了宮廷之中的靡靡之音,聽著叫人骨頭生酥。
但落在另外兩人耳朵裡實在令人腦殼疼。
楚餘溫冷眼旁觀了半天,本來蘇鬱煩晏微涼與他沒什麼關係,兩個都是他敵人,互相撕起來樂見其成。
可蘇鬱也在荼毒他的耳朵。
楚餘溫語氣微冷:“閉嘴。”
命令式的語氣。
蘇鬱幽怨道:“元帥大人要是不想聽,那就和我換位置呀。我也不想給你聽啊,我想和殿下說悄悄話。”
晏微涼眉心一跳,生怕楚餘溫真和蘇鬱換位置。
那太恐怖了。
楚餘溫本不欲搭理蘇鬱,卻見身旁容色清雅的青年神色微變,原本要拒絕的話在喉頭略略一轉,戲謔道:“好啊。”
他就喜歡看晏微涼不開心的樣子。
蘇鬱驚喜道:“真的嗎?那真是謝謝元帥大人了。”
那語氣倒是多了分真心實意。
晏微涼沒什麼情緒地瞥楚餘溫一眼。
眼裡是不變的夜色,神色也是淡淡的,薄唇抿著,昭示了心情的不悅。
晏微涼的情緒向來是克製隱忍的,高興與不高興都不太會表露在臉上。哪怕是在還未學會不動聲色的少年時代,他也是個性子內斂的。
與外放的楚餘溫恰好是兩個極端。
楚餘溫看到他這個模樣,突然想起十幾年前的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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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晚飯後,學生們都回宿舍休息。他躺在床上看書,宿舍門突然被摔開,讓他還以為是對麵哪個宿舍過來挑事的。
因為晏微涼從來不會這麼開門。
那個人開門關門都是輕輕的,有著骨子裡的不俗修養。
但進來的就是晏微涼。
少年平靜的臉看不出表情,黑曜石般的眼眸清清冷冷,一張薄唇抿著,矜貴又高雅。
楚餘溫坐在上鋪,兩條腿垂下來:“誰惹你生氣了?”他腦子轉了轉,“又是那個姓蘇的?你不都一直不理他麼?”
晏微涼冷著臉:“他把林深打了。”接近不了他,就去動他身邊的人,想讓所有人都遠離他。
蘇鬱的占有欲簡直毫無道理。
“膽子挺大。”楚餘溫把書一放,從上鋪直接跳下來,“走,給你找回場子。”
晏微涼說:“我已經打回來了。”
但沒有用。
蘇鬱被他打的次數還少麼?學校各種比拚都上趕著找虐,他怕是還挺喜歡被晏微涼打。
晏微涼過去找人算賬時,蘇鬱甚至喜悅道:“殿下,你總算找了我一次。”
他懷疑蘇鬱打林深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為了讓他主動去找蘇鬱。
對這樣的人能有什麼辦法。
三皇子殿下長這麼大沒遇過這種情況。一般人不敢這麼纏著他,若是對他不好,直接打一頓也就作罷。偏遇上蘇鬱這樣的,簡直拿他沒轍。
彼時年少,再怎麼早熟也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自詡麵無表情,殊不知唇瓣抿得緊,委屈都寫在臉上。
連累了朋友,晏微涼到底是有所愧疚。
楚餘溫看了會兒,突然伸出手,按著晏微涼兩邊嘴角向上扯:“彆不開心啦,笑一笑。明天我再給人打一頓,保證讓他不找你身邊人麻煩。”
晏微涼拍開他的手:“算了,得罪蘇家,你也遭殃。”
那時候楚家雖也是個貴族,卻不如蘇家勢力大。晏微涼連累了一個,不想連累另一個。
但楚餘溫還是去給他找場子了。晏微涼也不知道楚餘溫是怎麼和蘇鬱說的,反正從那以後蘇鬱確實不找其他人麻煩了。
……他火力集中地找楚餘溫的麻煩。
楚餘溫實力強,蘇鬱奈何不了他,就是多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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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微涼永遠不知道那天之後楚餘溫到底和蘇鬱說了什麼。
但蘇鬱知道。
楚餘溫說:“微涼和我談著呢,他是我男朋友。要找麻煩找我,不關其他人的事兒。”
就是這一句,成了蘇鬱心中一根刺,讓他此後多年瘋狂針對楚餘溫。
他也不敢找晏微涼求證,怕得到紮心的答案。
後來兩人漸行漸遠,蘇鬱也以為兩人是分手了,但前男友這個身份還是讓蘇鬱嫉妒得瘋狂。因為他連一個“前”字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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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三人這關係,都是年少時造成的結果。
可大家都不是少年了。
回想起當年那句話,楚餘溫覺得當時也是昏了頭。隻想著蘇鬱要一直找晏微涼朋友的麻煩,晏微涼肯定很難過。
那個人麵冷心熱,朋友要被自己連累了,那絕對得愧疚上很長時間。
那他乾脆就認個男朋友的身份。男朋友可比朋友要嚴重多了,蘇鬱果然就隻盯著他作妖,不再找晏微涼身邊其他人的麻煩。
那會兒他把晏微涼當兄弟,覺得為兄弟兩肋插刀是應該的。反正蘇鬱那點手段都會被他四兩撥千斤地還回去。
現在……
兄弟不是兄弟。
不僅不能兩肋插刀,還得反插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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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餘溫突然沒了戲謔的心思。
那邊蘇鬱還在希冀地問:“是真的吧?那我們現在就換。”
楚餘溫睨人一眼,輕嗤:“假的。”
晏微涼微不可查地鬆口氣,重新垂回眼眸。同時又有些詫異。
楚餘溫怎麼突然好心?
楚餘溫抽空觀察了下晏微涼的表情,悶笑了下。
讓人被蘇鬱煩得不勝其煩時的表情是看不到了。
這副從提心吊膽到突然踏實的模樣也挺有意思的。
隻有蘇鬱笑容維持不下去,覺得自己被當猴兒耍。
楚餘溫,Fuck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