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令最後交到了晏微涼手裡, 這令內閣與皇帝萬萬沒想到。晏關柝麵色陰鷙, 差點嘔出一口老血。
令牌到了這畜生手裡,還能有吐出來的時候嗎?這跟剛出虎穴又入狼窩有什麼區彆!
蘇閣老在起先的意外後, 很快就平靜下來。他與皇帝合作一次, 不代表就站在皇帝這邊。他的目的隻是為了削減軍部的勢力,避免一家獨大的局麵。
三皇子同樣屬於皇室陣營, 但與皇帝並不齊心, 這對內閣來說反而是一種好處。
內閣要的是一個平衡。誰強大他們不管, 隻是不能過於強大, 動搖了內閣的根本。
蘇閣老樂見其成。
皇帝一見這老狐狸不動如山的模樣, 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再幫自己了,是以一張臉愈發難看。
他跟內閣聯手才讓楚餘溫交出手中的令牌……不,這甚至可以說是楚餘溫主動交出來的,他們的計策都沒派上什麼用場。
一個楚餘溫尚且如此難對付。晏微涼與楚餘溫勢均力敵, 這次又缺失了內閣的支持,皇帝想來也明白要從晏微涼手裡拿到守城令難如登天。
他從來都鬥不過這個畜生。
晏微玄不甘心道“父皇, 您難道就任由——”任由那個野種得到守城令
晏關柝虎著臉嗬斥“閉嘴!”還嫌不夠丟人麼?
他哪裡任由?他倒是也想把東西拿回來,可他沒辦法!
皇帝來了一場生日宴,沒有受熱鬨氣氛影響開懷大笑,反受了一肚子氣, 當下直接就離開了。連跟蘇閣老告彆一句都不曾。
顯然是一並遷怒。
老狐狸巍然不動, 隻是若有所思地打量楚餘溫和晏微涼。這兩位素來不對付, 這次楚餘溫卻將令牌交給三皇子, 不知是想拉人下水還是跟人有結盟之意……
若是前者還好, 如果是後者……那這帝國的局勢可就要變天了。
姬玉坐在輪椅上,低垂著眼,白皙纖長的手指剝著果盤裡的葡萄。星眸皓齒溫潤如玉的模樣,讓不少alha都不覺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誰不知姬家家主是個oga,可惜了那雙腿……
他們在看到那張臉時飽含欣賞目光,又在視線移到姬玉被毯子蓋住的雙腿上時露出惋惜之色。
“這裡有剝好的葡萄,姬家主怎的還要自己剝”清越的聲音入耳,姬玉剝葡萄的手一頓,抬眼溫笑,“三殿下。”
晏微涼頷首“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姬玉道“自然不介意。這本就是誰人都可坐。”
晏微涼落座。茶幾上擺著切好擺放精致的果盤,一顆顆葡萄去了皮,晶瑩潤透。姬玉偏選了一旁沒剝的葡萄自己剝。
“這吃的東西,自己動手剝才有滋味。彆人剝好送到嘴裡的,縱然味道也好,總歸差了那麼些意思。”姬玉說,“殿下也是這麼想的,是不是?”
晏微涼瞬間明白了姬玉的意思。
之前楚餘溫把守城令交給他,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所有人有目共睹,姬玉自然也看在眼裡。
守城令他本也有爭奪的心思,可如今是楚餘溫主動送到他手裡,他便覺得心緒不寧,總在推敲楚餘溫的意思。
姬玉看出了他這份心思,所以借著葡萄作了暗喻。
“是。”晏微涼道。
姬玉咽下嘴裡的葡萄,用手帕擦了擦手“可是,自己來的話,會臟了自己的手。”他轉而拿起牙簽,叉上果盤中剝好的果肉,“殿下如果想要吃更多東西,不必樣樣都自己親自動手。彆人送上門來,省時省力,何必不接受呢?說來它們的味道,其實並無什麼不同,殿下覺得不一樣,不過是,心理作祟。”
姬玉道“殿下豁達,亦該明白,您不必對任何人感到虧欠。”
晏微涼一哂“你說的有理。”
他也用牙簽叉了顆葡萄,放至嘴裡,慢慢咀嚼。
“我自然……不必有何心理負擔。”
是夜,華燈初上。
晏微涼向蘇閣老告辭,說是要回宮,蘇閣老象征性地挽留了幾句。倒是蘇鬱,想方設法地要晏微涼多留一會兒,甚至說要送他回宮。
晏微涼當然說不必。
楚餘溫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靜靜望著門口。
他要回去了。
回到哪兒去?
皇宮還是……元帥府?
他會不會不會回來了。
可他不回來……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麼?
楚餘溫靠著沙發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還真是矛盾。
他又等了一會兒,給晏微涼足夠的時間。然後起身,也向蘇閣老告辭。
元帥府。
楚餘溫每天都會回到自己的家中,這還是第一次,他竟不太敢打開自己的這扇門。
他不確定他想看到的是什麼。
晏微涼是走了,還是回來了。
要是走了,他和瑞安這將近三個月的甜蜜,就徹底化為一場夢幻泡影,隻存在於虛無的夢裡。從此隻有元帥楚餘溫和皇子晏微涼,再無先生與他的妻子。
若是回來……
楚餘溫不敢想。
他站在門口有一瞬的糾結,隻是這個自動識彆主人的大門不給他糾結的機會。他不開門,門也自動給他打開。
客廳空蕩蕩,沒有以往少年撲進他懷裡歡呼“先生回來了”的情景。
也許人在樓上。
這個念頭一出來,楚餘溫呼吸凝滯一瞬。
他在明知瑞安的身份後,竟還對那人留下抱有一絲希望。
他在想什麼?
今晚的元帥府格外安靜。傭人們都歇下了,艾利和亞倫不知道在那層樓工作。偌大的府邸顯得冷冷清清。楚餘溫踏上樓梯,皮鞋與地板敲擊出沉悶的聲響,在夜裡格外清晰。
二樓沒有人。
三樓是臥室。
楚餘溫握上門把手,頓了一秒,擰開——
屋內空空如也。
沒有人。
被褥疊的整整齊齊,燈關著,床單是冷的。
他沒有回來。
這個認知讓楚餘溫鬆了口氣。又讓他一瞬好像被抽空全身的力氣,鋪天蓋地的失落在心底蔓延開來。
三個月,他已經習慣了有一個人在身邊。
楚餘溫沒有開燈,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迎麵灑下一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