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餘溫獨自站在破敗的飛船上,戰袍迎風獵獵。他目光觸及到地麵散落幾片帶血的魚鱗,眸色一變。
他快步走進艙內,看見虛弱靠在牆角的晏微涼時,呼吸凝滯一瞬。
淡白魚鱗在眼角時隱時現,耳鰭微微翕動。纖長的手無力垂落著,長發淩亂。如同離開水的魚兒,在被太陽暴曬的沙灘上苟延殘喘。
晏微涼輕輕抬眸,蒼白的唇角扯出一絲笑“楚餘溫。”
你來了。
楚餘溫立刻走過去,一言不發地蹲下,微顫著手,掀開蓋在晏微涼腿上的外套。
滿眼血汙,遍體鱗傷。
楚餘溫心跳刹那間停止,仿佛被錘子重重砸了一下,又埋入千萬根尖刺。
他彆看眼,撫上晏微涼的臉頰,聲音有些晦澀“對不起。”
他來遲了。
晏微涼氣若遊絲,仍是笑得淡然“扶我起來。”
他精神力消耗太過,渾身都沒有力氣。
神識重度損傷,一般情況下,要休息十天半個月。
他沒有時間。
楚餘溫極快地掃過那雙傷痕累累的腿,就要把晏微涼抱起來。
晏微涼現在這個樣子,他怎麼可能還讓人走路。
然而就在他抬起晏微涼胳膊的時候,晏微涼卻猛地將他按到地上。楚餘溫一驚,就見晏微涼跪坐在他身上,解開他的衣物,毫無征兆地坐了下去——
晏微涼悶哼了一聲,臉疼得發白。但他本身就已經容色蒼白,倒是看不太明顯,隻是眉頭狠狠蹙起,汗水滾落,沿著優美的脊柱線條順流而下。
楚餘溫輕吸了口氣“微涼——”
“我不是說了嗎?再見之時……你沒死,我活著,我就給你。”晏微涼忍著疼,安靜垂下眸,注視著楚餘溫。
剝鱗之痛,痛不欲生。
他剛才,險些以為自己真要死了。
瀕死的時候,又想起以前和楚餘溫彼此試探防備的歲月,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
一輩子太短,最蠢的事就是明知自己愛什麼,想要什麼,卻總是在拖延,逃避,浪費時間。
這一刻他隻知道,他晏微涼,想要楚餘溫。
想和這個人在一起,想和他親密無間。
直到宇宙儘頭。
楚餘溫喉結滾動了一下,啞聲道“沒必要是現在……你受傷了。”
晏微涼是分開跪坐的姿勢,腿上的傷受到壓迫,暈出觸目驚心的血跡。
“楚餘溫,我要在上頭。”晏微涼用手背抵住額頭,掩住青筋,低低道。
楚餘溫哭笑不得。
晏微涼確實是在上頭,可是……
望著人發白的麵色,楚餘溫心疼地皺眉,聲音幾乎帶上祈求“微涼,下次再……你起來,好不好?”
沒有任何準備,必然是極痛的。
晏微涼疼,楚餘溫也難受。
晏微涼定定望他一眼,並不答話,反而直接坐到底,徹底與他貼合在一起。
“……呃。”他喉間發出一絲極低的喘息。
楚餘溫呼吸低沉了一分。
“看。”晏微涼趴在他胸膛上,一身冷白色調,銀發儘數散落,竟有聖潔之美。
比月光還美麗。
又比海妖動人。
看。
他輕聲道。
“我和你是最契合的。”
真正的嚴絲合縫。
就連瑞安都沒有這麼親密過。
那副柔弱的身體容納不了楚餘溫的全部。
但是晏微涼可以。
他們天生一對。
在浩瀚無垠的星海,一艘孤零零的廢棄飛船上。
兩個alha擁抱,接吻,抵死纏綿。
以宇宙為背景,飛船為載體。無數來自億萬年外,也許早已隕落的星球投射過來的星光,對著他們目不轉睛。
見證著他們此刻的愛情。
楚餘溫在後半段就強勢掌握了主導權,注意著不去壓迫晏微涼受傷的腿。
在某一時刻,晏微涼低喘一聲“楚餘溫……和我建立……精神鏈接。”
精神力枯竭有三個辦法可以恢複。
第一,等時間慢慢恢複。
晏微涼現在沒有時間,他還得在幾個小時內完好無損精神奕奕地出現在聯邦大眾麵前參加繼任典禮。
第二,喝精神力恢複藥劑,找血珊瑚之類的補品好好補補。
然而對晏微涼而言是杯水車薪,他精神力上限太高,一般回血劑補不滿他的血條。
第三,找個精神力高的人建立精神鏈接,給自己疏導治療。
這可太棒了,晏微涼有一隻楚餘溫。
精神鏈接需要建立在絕對的信任之上。
晏微涼和楚餘溫都曾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一個人。
事實證明……話不能說太滿,凡事都沒有絕對。
楚餘溫低聲應了,試探性地衝晏微涼伸出幾根精神力觸絲。
很順利,沒有遭遇到任何屏蔽阻擋。
晏微涼毫無保留地接納了陌生的精神力,慢慢給予回應。無數透明的絲線懸浮在空中,彼此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然後其中一根連成一條線,陡然點亮起一條直線。
兩人同時顫栗。
在他們的精神海裡,鋪天蓋地的精神力網密密麻麻交織著,一根又一根的交接,連線,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