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空說,“當下才進工部。”
入朝一兩天,都沒徹底安頓,再整這麼一出,到時候舉朝的視線都盯著他?這裡,成?為眾矢之?的不是好事。
溫水水沒所謂,“你這麼多年?在雲華寺,修的仁義,不忍見百姓受苦是極自然的事,我想想就算不報給陛下,我們自己私下設慈幼院也行?,左右是好事,民心比什麼都重要。”
元空淡聲,“天子?腳下。”
天子?腳下,他?還是皇子?,這是他?的身份,也是束縛,他?想積善行?德,也得經過明弘帝允許,如果私自行?事,等?以後爆出來,明弘帝不定會覺得他?是善心,或許會當他?心機深沉,一早就瞄準了皇位。
民心是個好東西,皇子?想要,皇帝也想要。
溫水水咽下糖,不免灰心,“我隨口提的,沒說必須要做。”
“是個好想法,雖然現在做不成?,但往後有機會也能實施,”元空按著她的手指安撫道。
溫水水老?老?實實唉聲,不動了。
馬車停在皇子?府前,元空先下車,府門前立著留香,瞧見他?便?柔笑,曲身敬道,“殿下回來的晚,晚膳擺在西鬆園,老?夫人讓奴婢出來迎您。”
元空睨過她朝車裡道,“還不出來?”
車簾被猛地一掀,溫水水撅著嘴站到車板上,朝他?伸手道,“哥哥扶我。”
元空捏著她的手,將人扶下地,隨之?丟開那隻纖手,率先進門裡。
溫水水也跟在他?後邊,像個小尾巴,從頭到尾兩人都沒給過留香半分目光,就仿佛她這個人是空氣?。
留香掩住目中陰暗,跨過大?門隨著他?們進了西鬆園。
他?們進堂屋裡,桌子?上早擺好了飯菜,上座隻坐著容氏,楊老?倒不在。
元空落座後,她飄過溫水水隨意道,“怎麼回來這麼晚?”
“接她去了,”元空回了一句,轉而又問,“外祖父不吃晚膳?”
“你不是今兒第一天上任,他?不放心,趕早兒去找崔琰了,操心的多,”容氏舀了勺釀茄子?放他?碗裡,見他?皺眉,便?說,“沒放葷,我還能害你不成??”
她說完又衝溫水水道,“
在外頭呆那麼晚也不往府裡知?會一聲,你哥哥現下有閒餘,等?回頭忙了不定能顧到你。”
溫水水把?頭放低,囁嚅道,“宮裡的采買太監讓到江都購置絲綢,我得過去看著。”
這事容氏清楚,就不好再揪著這個訓她,隻說,“辦妥當了嗎?要是忙不過來,我調些?人過去。”
她想的美,頂了個楊姓,就以為柳家的生意真是她楊家的,嘴上瞧不起商人,骨子?裡還想分一杯羹,好事都讓她瞅見了,哪兒那麼順當的。
溫水水淺勾唇,“妥當了。”
容氏撂下筷子?轉向元空,看他?吃得香,笑道,“今兒個這一桌子?菜可都是留香親自下廚做的,這手藝可比外頭的廚子?好了不知?多少。”
元空手一停,沉沉和她對?視。
溫水水在碗裡翻攪兩下,也沒了食欲。
容氏絲毫沒感覺他?的火氣?,還拉著留香道,“這桌菜都是你做的,不是說想服侍他?用膳嗎?還愣著乾嘛?快過去。”
容氏不在意元空生不生氣?,來這一出是給溫水水看的,讓她明白,她在這府裡沒有存在感,留香縱然先前鬨了笑話?,但容氏樂意把?她往元空身邊放,因為她懂事聽話?,容氏要的是個不會礙著元空往上爬的女人,往後元空會有很多女人,這隻是第一步。
留香蓮步輕移,微俯身到他?身邊,伸著手要來接他?麵前的碗。
溫水水拿勺的手一放。
元空抬手揮開留香,眼尾放在她身上,眉微皺,目光沒分半點給容氏,“外祖母,再過一月估計汴梁就入春了,您若是嫌京裡太無聊,我可以送您回去。”
容氏一把?扣緊扶手,兩眼冒火道,“你在趕我走?”
溫水水推開椅子?,起身朝他?們俯身,“祖母和哥哥慢慢吃,我吃飽了。”
她緩慢瞟向留香,冷冷的盯著她,倏爾挪步離開了堂屋。
留香渾身打顫,她看明白了,這位殿下隻是外表看著溫吞,他?是敬重容氏,但他?有自己的掌控力,不是那種父母長輩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呆子?,她和容氏以為,楊老?不在,自然有法子?讓他?依從,簡直大?錯特錯。
“隻是覺得京裡可能不適合外祖母養
身體,還是汴梁好些?,”元空緩聲道。
容氏麵色陰森,須臾轉成?平和,“知?道你孝順,但如今你孑然一身,我如何舍得離開?你若是個不叫人發?愁的,就收了留香,那我走也走的安心。”
元空抿聲。
容氏繼續施壓,“我也曉得你難處,畢竟才出雲華寺,一時半會也不可能立刻就接受留香,可你至少給她機會近身,你們現在這樣僵持,我看著也難受,到底以後是你屋裡人,也用不著這樣劍拔虜張。”
正說完,從梅一頭闖進門裡,嚷嚷著道,“大?殿下!我們姑娘突然腹疼!您快去瞧瞧吧……”
元空一下露出擔憂,緊跨步離開。
容氏攥緊手,隻能看著他?跑出西鬆園。
留香經這一遭早沒了底氣?,惴惴不安的望著容氏。
容氏溫和笑笑,“沒甚事,他?現下對?你抗拒倒不是真討厭你,等?時候長了,他?自然明白你的好。”
留香低聲道,“奴婢能伺候好老?夫人就如意了,不敢想其他?。”
“怎麼不敢想?你就得想,就是你太老?實本分了,他?是塊榆木疙瘩,原本就和姑娘沒接觸,你不主動,他?更看不見你,”容氏說道。
留香糾結,“可,可表姑娘……”
容氏擺擺手,“阿溪礙不到你,你儘管去做,出事了後頭有我兜著,你若是能進他?屋,往後這府裡自有你的位份。”
她說的這般明了,留香當即大?喜,急跪地給她磕頭,“奴婢記下老?夫人的話?,定會竭儘所能去侍奉殿下。”
溫水水的腹疼自然是裝的,元空進她房裡時,她正脫了繡鞋,腳點著地毯在學跳舞,這舞跳的不倫不類,她跳了沒幾下就累的喘氣?。
元空拿過來鞋子?放在她腳邊,捋順她的頭發?道,“怎麼學起跳舞了?”
溫水水穿好鞋圍著他?轉了一圈,停下來扭過腰背靠到他?手邊,轉頭道,“覺得好玩兒。”
元空放她坐倒,淺笑一聲,“好歹是商戶女,那些?下三濫勾搭人的招數總得學一學,免得被她給占了上風。”
元空冷然,“彆?這麼說自己。”
溫水水翹著腿,“你可看清了,老?夫人現下是死活要你收她,咱們如今
就像困在籠子?裡的鳥雀,不答應她就變著法兒的捯飭,橫豎都順著她,遲早的事。”
元空涼聲道,“那個女人不宜留在府裡。”
再留下去,容氏必定要惹出禍端,連著溫水水也會糟踐。
溫水水眯著眼跟他?笑,“不是說好的,我要讓她氣?死,你等?著。”
元空淡淡的笑,方才鬱結的氣?不禁消失掉。
——
這麼過了兩日,溫水水這邊安靜,溫府倒出了樁事,那位新納的姨娘容鳶去當鋪當首飾被溫若萱給逮著,原本不是個大?不了的事,可誰知?這兩人竟在當鋪裡打起來了,溫若萱雖然不是溫熱的性子?,但好歹也是溫家嫡小姐,平素在外會友都是擺足了架勢,就和她母親一樣,最重自己的臉皮,這回倒叫人稱奇。
這臉丟儘,小姐和妾室鬨不和,京裡沒一天就傳遍,她這名聲徹底落敗,往後說親就難了。
溫水水得到這個消息時,手拿著畫筆在肩頭作畫。
“嫡小姐也乾的出罵街的事,”那朵牡丹覆蓋了她半個肩膀,濃烈的染色仿佛浸在她的皮肉裡,豔的叫人垂涎。
含煙接過她的筆恭聲道,“據周管事說,她當時麵容猙獰,凶的能吃人。”
溫水水拉上貼身衣,手擔在嘴邊輕笑,“朱砂好呢,養人皮還養人脾性。”
含煙鬱悶,“那副耳墜算是頂頂好看了,可惜她打架的時候扯壞了,糟蹋在她手裡,浪費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差不多了,能叫她沒臉就是那耳墜最大?的作用,陛下可還想著把?她指給元空,我看這麼個潑婦,他?還怎麼好給元空當老?婆,”溫水水趿著木屐下來,從她手裡接過高腰襦裙穿好,笑問道,“今天元空休沐,他?怎麼不過來?”
含煙往外叫了聲從梅。
從梅跳進來道,“小姐找奴婢。”
她還拿著蹴鞠,想來剛剛是在院子?裡跟丫鬟們玩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