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送你的禮,你弄成這樣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這就是你們溫家人的教養?”
“你在耳墜裡下朱砂,害的我名聲儘毀,”溫若萱抱手冷冰冰望她。
溫水水挑起還滴水的發尖揮了揮,“朱砂怎麼了?多好看的顏色。”
她的神態動作自有一股煙視媚行的氣?韻,缺了世家小姐該有的矜持,像生來就長在泥沼中的妖精,搖曳生姿,誘惑著獵物進入陷阱。
溫若萱目露厭惡,“你裝什?麼?無辜?莫非朱砂有毒你也不清楚!”
溫水水斜視著她,“有毒?毒死你了嗎?”
溫若萱霎時怒火攻心,“你背著父親從彌陀村跑出來,外加殘害手足,父親絕不會饒了你!”
溫水水伸一隻手指抵在唇畔,輕噓一聲,“溫小姐說這麼?多廢話?,若隻是為了給我強加亂七八糟的身份,望你能搞清楚,我是楊家人,我的哥哥是大殿下,你想跟我攀親帶故,那你得先去死,死了投胎,看咱們有沒有緣能做一家人。”
溫若萱審視著她,這張臉就是溫水水,化成灰她都認得,不僅是溫水水,她還跟父親收的那個妾很像,隻是那個妾賊眉鼠眼,她更通透,通透的過?於放肆。
“我父親收了一個叫容鳶的妾,跟你什?麼?關係?”
溫水水聽著問話不覺笑出,“我近來當真脾性太好了,能忍受的住溫小姐再三汙蔑,這麼?著吧。”
她衝門外說,“拿紙筆來。”
片晌就見小廝捧著筆墨紙硯進?房。
溫水水對含煙道?,“溫小姐對我的侮辱你都記下來,轉頭呈給大殿下,讓大殿下看看,他們溫家人是有多目中無人,不僅登堂入室羞辱人,還妄圖讓我承認莫須有的罪名。”
溫若萱臉上閃過畏怯,隨即恥笑,“句句不離大殿下,是怕沒人知道你和大殿下的醜事?”
溫水水麵上疏懶的笑容冷淡下來,嫵媚的眼睛陰陰看著她,“醜事?你們家中才是醜事吧,你問我是不是溫水水,你們溫家嫡長女都認不清嗎?你想知道你父親的那個妾跟我有沒有關係,你把她帶過?來,我瞧瞧能不能認認親。”
溫若萱一瞬愕然,還待狡辯時,
溫水水插進來一句話,“向前啊,你哥哥總說我叫溫水水,我百般否認都不行,還總是糾纏我,鬨得我心力?交瘁,我現在明白了。”
溫若萱睜圓了眼睛,“……你在說什?麼??”
溫水水同情她道,“正是你想的那樣,溫公子時時纏的我心煩,原來他纏的不是我,是那位與我相像的溫大小姐,你們溫家人真真兒絕,一個兩個的,都不正常,覬覦自己的親姐,也不知這說出去會不會被人笑呢?”
溫若萱眼睛都直了,倏地飛快奔出門。
含煙手執筆還沒寫下一個字,“她……就這麼?跑了?”
溫水水說,“急著回去問溫昭,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含煙道?,“昭少爺會不會恨您?”
“恨吧,誰在意呢,”溫水水拿走她的筆,在紙上寫?了個殺字,寫?完又劃掉,支著臉眼睛微微垂,“我總感覺不對。”
含煙看她困頓,攙起她道?,“現下都按照您設想的路數在走,您過於擔憂了。”
溫水水按著太陽穴走出倒座房回屋歇下了。
——
溫若萱一出周府,稍微冷靜了些,她開始思索這麼?多日來溫昭的變化,溫昭平素最喜歡跟著二殿下,二殿下這段時間是忙,但母親也跟溫昭說了,讓他多去二殿下府上走動。
她禁足了這麼?多天,溫昭不在家中倒有好幾日,那幾日也是到很晚才回來,神色也不對勁,昨兒更是一身傷回來的,把自己關在屋裡,誰喊也不聽,他的性子變了許多,很顯然有事情瞞著她們,若真像那個女人所說的那樣。
那溫水水一定不能留。
她這般想著,人也放鬆了,隨馬車晃悠往坊門邊去。
馬車行道?坊門前停下,隔著車門,外頭傳來韓啟淩的聲音,“是溫小姐嗎?”
溫若萱一刹那心跳加速,她仍記得韓家嫡子是如何的豐神俊逸,就差一點他們便能喜結良緣,這一切都被父親給毀了,但她依然對這個男人心心念念。
她打開車窗,果見那燈下站著兩人,往先的是韓啟淩,其後那人卻不認得,她看著韓啟淩俊朗的麵容,心間不自覺蕩漾,“韓公子這麼?晚了,還在會友。”
韓啟淩溫柔一笑,“快到春闈,近來都
不免要?刻苦些。”
溫若萱害羞的點點頭。
韓啟淩問道,“溫小姐跟那位楊姑娘有交情?”
溫若萱說,“沒交情。”
韓啟淩一挑眉。
溫若萱才發覺自己說的太直白,連忙補充話?,“家中發生了一點事情,和楊姑娘的本家有瓜葛,所以母親叫我來問問楊姑娘。”
韓啟淩露出疑惑的神態,“和你父親的那位姨娘有關嗎?”
溫若萱捏緊手,道?一聲嗯。
韓啟淩笑一下,“冒昧問一聲,這位容姨娘可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
溫若萱乍愣,想了想容鳶的生辰八字,倒真是陰詭至極,她點著頭道,“她確實陰屬生。”
韓啟淩彎唇笑笑,搖了搖折扇道?,“溫小姐慢走。”
溫若萱咬了咬牙,想起來溫水水的生辰,便道,“韓公子可能不知道,我姐姐也是陰年生的人。”
韓啟淩眼底流露出譏諷,“溫大小姐身份尊貴,這種陰邪的日子即使沾上了,也有你父親壓著,陰氣不會入體,她和普通人沒兩樣。”
溫若萱聽不懂他話?的意思,好奇道?,“韓公子是想找陰屬生的人?”
韓啟淩大方的回她,“我兄長自幼去的早,母親常年纏綿病榻,每每在夢中就能夢見兄長跟她抱怨一個人孤零零,這些年父親也為他尋覓了許多人,但終歸不合適,後來經一方士指點,需要?找陰屬生人與我兄長相配,他才能安息。”
溫若萱大張著眼睛,他笑得溫和,麵龐俊朗的能叫所有少女懷春,可他說的話?叫人不寒而栗,他在給他那死去的哥哥找新娘。
韓啟淩朝她拱手讓道。
溫若萱放下車窗,怔怔的靠回墊子上,她腦子裡嗡嗡作響,思緒往遠處飄,才想起來原先韓家有兩個嫡子,隻是韓家大公子在一歲時夭折了,這個孩子在外人看完全不作數,誰能想到他們自己卻記得清清楚楚,甚至私下還在為他找夫人。
給死人找夫人,這等?傷陰德的事情在尋常人家是不敢亂做的,除非是家裡風水出了問題,又或者家中氣?運敗頹,這時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轉運。
溫若萱掀開一點窗戶探外看,那兩個男人還立在門邊,燈光照的這兩人去了人氣,
平生出鬼氣?。
她慌忙鬆手,腦子裡一會兒晃過?容鳶的臉,一會兒晃過?溫水水的臉,倏地陰笑出來。
馬車徐徐駛進黑暗中,門邊燈被風吹過,搖一下又停住,光影打在兩人臉上,忽明忽暗。
“她家那位大小姐你沒考慮過??”
“考慮過?,就是怕溫大人舍不得,求不到大小姐求一個妾總是容易的。”
韓啟淩收起折扇往他肩上敲了敲。
姚謹宥嗤的一聲,手搭著他轉進二進?院中。
——
元空入崔府時,恰好跟玄明主持同時間到的,他還如在雲華寺那般豎掌施禮,玄明看著他的光腦門說,“該蓄發了。”
元空垂著眼,沉默片刻道,“是。”
玄明點頭淺笑,那眼邊的笑紋迭起,掩不住對他憐愛,“小施主可好?”
元空彎唇,“比以往好很多,就是有些離不得人。”
“看著總歸是好的,你和小施主命理相配,她離了你便如魚離了水,你既然脫去袈裟,這往後救一人也是造化。”
元空低聲說是,玄明欣慰,當先進?門。
崔琰忙跑來引著他們進屋,楊老也在,等?幾人落座,崔琰數落元空道,“殿下這不守時的毛病可得改了,說好的要?早些來,怎麼耽擱到現在。”
元空揣著袖子跟他賠禮,“是我的不是。”
崔琰也隻是說著玩,哪兒敢真指望他認錯,連忙回禮道,“微臣也就隨便說兩句,大殿下可彆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