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到達南山的時候,天色未亮,機場寂靜一片,隻餘晨光未至時潮濕的霧靄。

兮泑拎著箱子,打了車,直奔城南的湖畔彆墅區。

站在院子前的鐵門外,兮泑的手指剛觸碰到紅色按鈴,就又縮了回來。

她抿了下唇,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現下是早晨五點,人將醒未醒,鈴聲一大說不定會吵醒覺淺的爸爸。

她環顧四周,茫然的望了望,馬路對麵的湖上平靜無波,是一片深沉鎮定的黑。

好在南山冬暖夏涼,夜晚也不是那麼難熬。

她坐在旅行箱上,抱著手臂,漫無目的的等。

很快,旅行箱表麵也覆上薄薄水汽,又濕又冷。

兮泑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再看時間,終於到了六點。

現在按鈴總不算是沒禮貌了。

她站起身,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腳,按響了門鈴。

很快,家裡阿姨慌慌忙忙從屋裡跑出來,腰間還係著圍裙。

“喲,小葡萄回來啦!”

她名字叫兮泑,聽起來像西柚,小時候被同學起外號叫葡萄柚,家裡阿姨聽著可愛,偶爾管她叫小葡萄。

兮泑彎著眼睛笑了笑,嗓子乾的險些黏在一起:“爸爸和......餘瑤阿姨起了嗎?”

阿姨打開鐵門,拉住兮泑的手,絮叨著:“沒起呢,你妹妹放假回家了,昨天他們帶你妹妹去聽音樂會,回來得晚。”

兮泑安靜的點了點頭,對陸兮緲的歸來沒有一點情緒起伏。

阿姨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彆怪阿姨多嘴,到了家你還是得叫她媽,彆叫阿姨,她和你爸結婚那麼多年了,還在家裡聽到‘阿姨’這倆字心裡不舒服。”

兮泑眼神閃避:“小時候叫的挺習慣的,長大了反倒不自在了。”

阿姨歎了口氣。

兮泑在陸家的處境有多難,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讓兮泑管餘姚叫媽,確實為難了。

阿姨接過箱子,帶兮泑進門。

箱子拖在鵝卵石路上,咯咯噠作響,過到門檻還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

兮泑正蹲身換鞋,餘姚穿著絲綢睡衣,揉著肩膀從樓上下來,不耐煩嚷嚷著:“大早晨叮叮咣咣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餘姚一垂眸,看見了門口蹲成一顆蘑菇的兮泑,愣了一下。

阿姨連忙解釋道:“是我沒輕重,箱子不小心磕到了,您回去休息吧。”

餘姚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這才確定是兮泑。

她撐著欄杆,居高臨下的嘟囔一句:“兮泑回來了啊。”語氣悻悻,帶著毫不掩飾的喪氣。

兮泑抬起頭客氣道:“昨天跟爸爸提過了。”

餘姚撇了撇嘴,扭頭回屋找陸宏深。

顯然昨天陸宏深忘記告訴她了,導致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今天打算帶陸兮緲去路易威登藝術展,兮泑要是在,她豈不是又要多帶一個?

阿姨道:“這麼早回來,肯定挺累了吧,回屋歇歇。”

兮泑原本是困的,但一看到餘姚的臉,她就不由自主的恢複成戒備狀態,精神高度緊張,想睡也睡不著了。

她搖搖頭:“等爸爸起來我打個招呼。”

陸宏深沒一會兒就被餘姚給折騰醒了。

他懶洋洋的從臥室出來,一邊走一邊跟餘姚解釋。

“昨天晚上看音樂會,一打岔我忘記說了,兮泑是今天回來,中午你也彆出去,我們跟晏淮一起吃個飯。”

兮泑聽到晏淮的名字,明顯有些吃驚。

餘姚也是,連忙問道:“和晏淮吃飯?”

陸宏深看到兮泑,點了下頭,繼續道:“智利光電的項目快結束了,兮泑也該和晏淮離婚了,她名下的股份也儘快轉回來。”

餘姚趕緊點頭:“這倒是。”

當初為表合作誠意,倆家靠婚姻短暫綁定,以免有誰提前退出造成損失,兩家商量了個萬全的辦法。

陸家將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轉到兮泑名下作為婚後財產,晏淮則將幾套房產添加上兮泑的名字。

但對餘姚來說,兮泑畢竟是外人,那麼大的利益放在兮泑身上,她怕夜長夢多,到時候兮泑不願意還了。

好在一年過去了,兮泑還沒有這種心思,現在項目要結束了,股份也能收回來了。

兮泑對股份沒有什麼企圖,一直任憑陸宏深安排。

隻是她和晏淮同乘飛機,晏淮竟然沒提中午一起吃飯的事。

陸宏深沉聲囑咐她:“見了晏淮的麵熱情一點,我們和晏家還要做朋友,小時候你不是挺喜歡跟在晏淮屁股後麵叫哥哥嗎,怎麼結婚了反倒生疏了?”

兮泑眼神微顫,拖著毛茸茸的拖鞋往樓上走,低應:“知道了。”

小時候的事情她都不太記得了。

自從媽媽意外去世,她的記憶就像被潑了一層濃鬱烏黑的墨水,墨水流過,把曾經的痕跡掩蓋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片單調死寂的黑。

餘姚目光下移,驚叫道:“你穿的是緲緲的拖鞋,你自己的在鞋櫃裡呢!”

兮泑身形一頓,低頭看了看。

她已經好幾個月沒回過家了,對拖鞋的細節記得不是很清晰,剛剛被晏淮的名字牽扯了注意力,隨便穿了一雙放在地上的。

她記得陸兮緲好像有點潔癖。

兮泑嚇得趕緊踢掉拖鞋,光腳踩在地板上,腳趾微微蜷縮,趾骨緊緊繃著:“抱歉,我沒注意。”

餘姚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真是,一回來就不消停。”

餘姚從樓梯上下來,走到兮泑身邊,撈起那雙拖鞋,不客氣的往門口一扔,衝阿姨道:“孫姐,拖鞋重新洗一下。”

兮泑抿了抿唇,也沒再找自己的拖鞋,直接踩著堅硬發涼的地板,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在家門口呆了一個小時,手腳早就冰涼一片,就連踩著地板都恍惚覺得比體溫還暖和。

陸宏深掃了一眼兮泑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終歎了口氣,扭頭回了房間。

餘姚煩躁的抓了抓蓬亂的頭發,氣的撐著腰大喘氣。

每次兮泑一回來全家就說不出的彆扭。

到底不是一家人,怎麼裝都裝不像,但她又說不出趕兮泑走的話。

她挺敬佩陸宏深的前妻,知書達理還心地善良,有一個兒子不算,還從福利院領養了個女兒。

但她就想不明白,為什麼要領養一個玻璃人,還是個已經六歲的玻璃人。

餘姚跟陸宏深結婚,還沒體會二人世界的快樂,就要給個玻璃人當後媽。

她頭一次聽說凝血障礙這種病,不能磕不能碰,稍微受點傷就容易出大事,得像個寶貝似的嗬護著。

可兮泑偏偏跟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血緣關係。

兮泑躲進自己的小房間,脫了外衣,不聲不響鑽進被窩裡。

她縮著身子,膝蓋抵在胸前,眼底慢慢蓄上一層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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