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如期舉行。
謝昀沒有聽傅玉昭說的再去找過嚴青鬆。同樣的,嚴青鬆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他照著之前的計劃,聯係了一直以來隱蔽在各部人選,萬一發生了什麼不可預料的事情,也方便及時布局。
殿試的時間隻有一天。上午考策論,下午由皇帝陛下親自提問,考一考學子們的臨場反應能力。若隻是策論答得好,卻過於迂腐,那日後必然不堪重要,隻會賜同等進士出身。
所以殿試不僅考得一個人的文化素養水平,更是考校一個人的實際能力水平。若在殿試中博得一個名次,入了陛下的青眼,那日後必定是前途無量。
天還未蒙蒙亮,眾多學子便在宮門外等候守門的侍衛檢查身上所帶之物。禮部的官員也在一旁,待過了第一道門,才拿著名冊一一核對他們的考生檔案信息。
宮門深嚴,一道又一道的關卡。但對於其中有很多人來說,可能是他們唯一一次有機會登上這大雄寶殿的機會。
高中得名的,他們便可以入翰林,再等待吏部的安排,前往各地當一個小小的縣官。亦或是家裡有強大背景的,便留在京城,謀一個好差事。
旭陽漸起,天開始亮了。考生們抵達皇宮,站在玉階上。
點名、散卷、讚拜、行禮,最後緩步進入考場。
他們穿著袍服冠靴,依照會試的名次分彆排列位兩隊。嚴青鬆就坐在第一排,抬頭便能看到景文帝正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下方。
他暗暗地呼吸了好幾次,用力掐了自己手心一把,強迫自己不要分散注意力,待會兒要專注答題。
鳴鞭,鼓樂齊鳴,陛下升座。
大學士從殿內的黃案上將考題捧出,呈由陛下的黃案上。眾學子跪下行禮後,禮部的官員開始依次分發考題。
咚——咚——咚——
鐘敲三聲,殿試正式開始。
眾人都屏住呼吸,四周闃靜,隻有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這次的策論的題目中規中矩,問的是朝廷賦稅該如何改革。
不少考生拿到題目提筆就寫。
這可太簡單了,曆朝曆代都是重農抑商,隻要加大商稅,再分析一番對土地兼並的遏製還有如何減輕農民的負擔。
這便是一份標準的答卷。
嚴青鬆卻沒有立刻動筆。
他認真地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一味地重農抑商,真的好嗎?
再加上他與傅玉昭這段時間的接觸,商人並非全是奸詐狡猾之輩,若是有意識地加以扶持,也許可以將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得更好。
加上......
禮部尚書早已將名額都已販賣出去,不如他答得大膽一點,也許還能搏一搏。
他心裡做好了打算,將筆尖蘸了些墨水,便開始答題了。
往屆殿試,景文帝都是來露個麵,便回去等待消息了。今年禮部宣布開考後,尚書大人範文山便哈著腰準備恭送陛下回他的養心閣休息。
但,景文帝起身的一瞬,看到下首的學子,突然饒有興致地繞著大殿準備巡視一圈。有時他駐足的時間有些久了,有些學子的手便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後背冒著涔涔冷汗。
景文帝覺得頗為無趣。
正欲離去時,看到了第一排的一個學子端坐在椅子上,握著毛筆流暢地在紙上書寫。
他踱步過去,定定地在他身旁看著他答題。
嚴青鬆感覺到了身後的壓力,他手上的筆尖頓了一頓,輕呼一口氣,繼續專注在自己的卷子上。
殿試的紙張隻有一張,很多人如若手抖,墨跡沾染上去,便會影響整體卷子的美觀度,也會讓考官的印象大打折扣。嚴青鬆不顧身旁的注視,照著自己的思路一字一句地往下書寫。
景文帝方才繞了一大圈,眾考生答得都不錯,就是模板化太過嚴重,沒有新意。此刻站在此人身旁,他卻依然可以穩住心神淡定答題,可見其心智堅定,倒是個可塑之才。
他再細細地看他的考卷內容,頓時眉頭蹙起。
範文山一見,立馬跟著上前跟著觀看起來。待他看清嚴青鬆考卷內容,不驚失口大呼:“大膽!”
殿上的學子聽到他的斥責,紛紛停筆,轉頭向這邊看來。
景文帝瞪了範文山一眼,“現在還在殿試中,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範文山額上冷汗頻出,立馬跪下。
景文帝將雙手抬起向下壓了壓,“隻是小事,諸位繼續答題吧。”
他看了跪在地上的範文山一眼,又在嚴青鬆旁邊停留了一會兒,便又繼續往前走去。
其他幾名禮部的考官見狀,連忙踱步過來。禮部侍郎史君見狀,上前將範文山攙扶起來,小聲地在他耳邊問道:“大人,有何不妥之處?”
範文山惡狠狠地盯著嚴青鬆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示意其他人不要說話,讓他們繼續巡查考場。
不得不說,嚴青鬆答得甚是大膽。他分析了商人之於國家的重要性,農戶交換物品,以物易物是在做生意,將一地充裕的物品采買,販賣到另一處缺乏的地方,不僅僅是可以從中得利,更是方便了兩地百姓的生活。
他從商人高額的稅賦入手,針砭時弊,一條條一列列進行分析。若隻是一味地加重商人的賦稅,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於國於民都不是一個有利的措施。
這給景文帝打開了一個新的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