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修士法器的流光將空間溢滿,他們從山巔中、雲層上探出眼睛來,無不是貪婪地想將那虛化碎片儘收入囊中。
白須道人——也是長生門的殷長老微微一笑,已完全不見方才麵對陸折衣時的疲憊和無奈。他震袖飛出一葉銅錢舟,將那虛化碎片攬去大半。彆門派修士雖有不滿,但誅殺魔頭,長生門功勞最大。且長生門失了一位元嬰真君,實力有損,得到的虛化碎片最多也是應該,便隱忍了不發。
陸折衣行踏在虛化碎片之上,卻沒有伸手摘下一片。
他的黑發已散,眉眼間儘是冷淡。在那些幾乎遮不住貪婪神色的修士中,便顯得尤為好看。
鋒利的誅魔劍被他雙手奉上,黑色的劍柄像染上太多的鮮血,竟隱隱有些猩紅。陸折衣掀起衣袍,半跪在殷長老麵前行禮,神色淡淡:“魔道伏誅。”
他一言,比得上千萬惡語。
這四個字滾燙地烙在殷扶心頭。
“你該死。”殷扶唇邊流出猩紅的血,空洞的目光緊緊盯著陸折衣。
殷長老神色有些高深莫測,他先是對殷扶施了閉口決,也不管殷扶陰鷙地想要啖其血肉的神情,溫和地對陸折衣道:“魔頭已死,多虧巫情真人決策果斷,大義滅親。你有什麼想要的?但凡老夫有的,一定予給你。”
殷長老原以為麵前這黑發劍修,該會開口討那虛化碎片,畢竟這樣頂級的鑄劍靈寶,此生機緣再難得第二回。
然而出他所料。
陸折衣將劍慢慢地收回,與那單薄胸膛相持平。修長白皙的五指緊緊捏著劍柄,與那劍柄烏黑中帶著猩紅的顏色相襯,更顯出一股近乎妖異的美。
“弟子想要這把誅魔劍。”
殷長老微訝。
誅魔劍並不是一柄劍的特稱,而是泛指以誅魔石為劍材鍛造的所有劍器。正如巫情手上這把,是供長生門弟子出行借用的,雖然材料上乘威力不俗,但也算不上什麼難得的靈器珍寶。
況且巫情手中這把沾上弑師汙名,縱使拿去給彆人使,也不見得有弟子會要了。
巫情要這把劍,殷長老雖想不通關竅,卻也很快應了。小小靈器,他還是做得了主的。
“你若喜歡這劍,以後常佩著就是了。”殷長老笑意吟吟,與陸折衣說道。
陸折衣便起了身,那把有著烏黑劍鞘的劍被他佩在腰間,於雪白的外衫上,蹭了些不明顯的血跡。
他垂眸,神色看不出喜怒,隻說道:“弟子告退。”
殷長老欣然應允,自然不會挽留他。倒是殷扶的目光,黑沉一片,像是寒風舔刮過陸折衣的臉頰,神情隱隱浮上一絲狠戾。
黑發劍修卻連一個安撫的眼神,也不肯施舍給自己的師弟了。
……
陸折衣念下神行決,離開高懸孤峰,到了一片無名山脈。誅魔劍被他鬆垮地佩在腰間,將掉不掉。
原本這名黑發劍修“萬眾矚目”,那些門派的修士們恨不得將眼睛黏在他的身上。等魔頭一死,到了爭奪重寶的時候,陸折衣悄然退場,竟也沒被那些五感聰敏的修士們發覺,連一個跟隨查探的人也不見。
其實陸折衣倒也不是獨身一人。
「……難以理解。」係統平板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有什麼難以理解的,」陸折衣蒼白的手,撫摸著誅魔劍的劍柄,「我和這便宜師尊相處不過幾日,難道真要我將他當做父親般恭謹孝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