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曆劫,鬼王的身世實在狼狽,他降生在一個氣數已儘的小國皇族之中,戰亂饑荒正當,剛出生的小皇子是個白瞳妖孽,便成了天道降下的不祥之兆。
之後來了一個修真者,直指他為妖物。詭明被向來不疼寵他的母後送出皇宮,苟全性命。而他的母族被賜下白綾毒酒,見證帝王薄情。
詭明在逃難中儘嘗苦楚,又遇見了那個修真者,原是看中了他的靈根體質,早有預謀。
接下來便是他應曆之劫——被抽去靈骨,毀了靈根,偏偏還留存一絲生機,掙紮浮世之中。
雖然淒慘,但這些不過是卷宗上的幾行字,是命中定好的劫難。作為下界鬼王,詭明原不該追究。
偏生為了找出心悸之因,詭明將那些與自己有萬分因果牽連的凡人魂魄拘來審問。有前世的父皇母後、心術不正指他為妖物的修真者、追殺他的殺手、偶施援手的樵夫……
卻一無所獲。
以至巫情,他是曆劫中的意外,本應不在劫數之中,隻不過天道瞬息萬變,才誤結一分因果。
那短短幾字過往刻錄在思憶閣中,毫不起眼,甚至可算是簡短得過分。正逢詭明情緒不穩至巔峰,鬼界混亂無序,還未拘巫情的魂魄前來審問,鬼王便不得已陷入沉眠之中,直至今日。
詭明知道巫情這個人,卻從未見過。
否則,他決不會如此輕易地等待至今。
因果輪回,那讓人心悸的強烈預感再上心頭,正如詭明回到鬼界那日般,滿是無力的痛苦與不可遏製的怒意。
但好在他蒞臨人間,終未再錯過。
鬼王近乎貪婪的目光,緊緊落在黑發劍修身上。
雪白的膚與殷紅的唇,眉目輕斂,分明再冰冷不過的神情,卻隻要一瞥就是瀲灩顏色,引得鬼王胸腔那處被暖意漲滿般,再挪不開一分目光。
詭明從未想過,原來有人能生得這樣好。
原來自己並不是不喜歡美人。
或是曆練後留下的後遺症,詭明厭惡樣貌俊美的人類修士,卻偏偏對巫情生不出惡感,反而……有些許意動。
隻是黑發劍修望著他,眸中僅餘冷淡,滿是生疏。
“鬼王殿下記住巫情一個無名小卒,是何緣故?”
這樣的生疏像是戳中了鬼王的怒點,他莫名煩躁起來,語氣比方才更生硬了一些:“弑師之徒,不算無名。”
巫情和他不過萍水相逢,這般的生疏再正常不過——詭明心中如此默念,卻頗為快意地看向黑發劍修更蒼白一些的臉色,和微沉的眸子。
如同複仇一般,詭明親手挑開麵前之人最鮮血淋漓之處,病態得仿佛能從中獲得慰藉般。但事實上,在一瞬的快意過後,是更加無法言喻、狠狠壓在心口的痛楚,幾乎要淹沒了鬼王。
那雙黑瞳漫出陰鬱神色,仿佛他十分厭惡陸折衣一般。
“顛亂人.倫,親手弑師的惡徒,便作為祭品,由本尊縛去鬼界受刑。”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鬼王如是說道,唇邊漫不經心的微笑有些許讓人發冷。
那雙黑瞳,已經變成了一雙駭人的白瞳。
「……」陸折衣沉默一會,問道,「鬼界還管這個?」
虛玄君比他更崩潰,聲音極虛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