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麵對秋水姑姑,江絨雪沒再防備,“姑姑,你認識付長忠麼?”
“姑娘要問的是,道觀塔塌陷後他被定罪的事吧?”秋水姑姑思量一陣,答道:“他是付家嫡子,曾在工部任職,幼時便伴在太子身側,後來付家舉族遷移,再之後才從科舉到入朝做官。”
“就是說,他曾也是殿下的至交好友了?”
見秋水姑姑點頭,江絨雪垂下眼,看來她沒有猜錯,太子昨日去觀行刑,就是為了他這位至交好友。
依昨日所見,這案子明顯是有冤的,昨夜在東華門外的那女子既是付長忠的妻子,甚至可能當年也與太子相熟。
可即便如此,太子卻沒有伸以援手,就像昨夜他警告她那般,不留情麵。
她借著酒意那般問他,若太子真如他自己說的那般,早就將她綁起來丟在外麵了。
但太子沒有。
江絨雪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麼,可無法深思。
她如今病還未好,加上昨夜又吹了風,此刻連下榻都沒有力氣,她隻將秋水姑姑遣離,然後喝了好些苦藥,她要儘快好起來。
誰知晚些,太子竟尋到了她的住處。
江絨雪喝藥時咳了一會,才掀開被子下榻,外衣都未披上便前去見他。
茶杯縈繞幽香,聽見動靜,太子側目看來。
江絨雪腳步停了停,捏緊衣裙,她一時覺得喉間乾澀,片息才過去行禮。
心靜了靜,她轉首,“殿下今日怎麼會來尋我?”
贏行知坐於小榻,身後寒窗清落梅雪,玄色衣衫更襯他氣質出塵。
出乎意料的,他問,“酒醒了?”
江絨雪移過眼,心頭微跳,“昨夜是我唐突了殿下。”
一聲輕輕地笑在耳邊傳來,竟是究極鑽心的癢。
江絨雪不知他作何會笑她,鼓氣道:“殿下何必笑我,難道我說的不對麼?”
昨夜之言,猶在耳邊。
女子借著酒氣,雄赳赳氣昂昂的慷慨陳詞,字字句句都是心中所想,並不曾惺惺作態。
尤記長街上,火光囚籠之中那道身影的腰腹處,有一道貫徹到後背的傷疤,泥濘猙獰,三年前,便是那道少年的身影擋在了他身前,血濺衣袍,付家舉族被驅逐出京就是因為付長忠救了他。
她問他,恨不恨。
太子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她酩酊大醉,最後醉倒在石桌上。
白霧消散在天地間,回憶也戛然而止。
太子忽然出聲,“孤可以幫你查清你父親的案子。”
江絨雪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幾乎要從板凳上站起來。
“但之後,孤會把你送到嶺南。”
如何大起大落的心情,江絨雪算是體會到了。太子的意思是他答應她查清真相,但是並不會讓此事翻案。
沒關係,如此便已經很好了。
江絨雪沒有貪心不足,她按下心緒,沒有得寸進尺,而是問,“殿下為何忽然又要幫我。”
太子落下眉眼,昨日一夜風雪,倒讓他想起那年秋獵,聖上攜眾人至獵場,騎馬比箭。那時付長忠正跟隨在他身側,林中異動,他舉起弓箭。
可在此之上,殘木正欲傾塌。遊移片刻,他的箭射偏了半寸,驚跑了鹿。
那時付長忠言,他是個容易心軟的人,見不得弱小也看不得苦難,可心軟並非一國太子所要兼備的品質,他應當有勇有謀,更有為自己犧牲一切的狠絕。
若有一日,太子欲救鹿而舍己,那他會是擋在殘木下的亡魂。
如今,故人守了他的諾言。
無論付夫人是如何憎恨他,付家如何家破人亡,他都不能再有憐惜,他們也合該恨他。
昨夜,那一壺酒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