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目光集注在餐盤間,桌麵花紋是黑白棋盤格,歐美仿佛很喜歡這種元素。
從最早70年代賽車場的Rag Flags黑白方格旗上開始,以速度與激情的新形象,進一步影響街潮文化,成了年輕潮流的象征。
視覺衝擊力極強。
連城沒有體會到其中賽車的文化,她複古又守舊,依舊看到的是棋盤。
進攻與防守,你來我往,刀光劍影無形鋪設開,最後看誰棋高一著,贏得勝利。
“我想法簡單。日常被自己蠢哭,又舍不得揍自己。”連城垂著頭,露出濃密烏黑的發頂,梁朝肅看不見她的神情,“倒是你,雲遮霧罩,心思城府深。”
梁朝肅凝目望她。
視線是她頭顱飽滿輪廓,長發披散而下,遮住臉頰,發絲間隱露耳尖,細嫩的白皙,玉一般。
足夠靈透,也足夠冷,石頭的油鹽不進。倘若她認定壞,在漫長的相處過程中,她一刻不心軟,不動搖,千方百計離開。
始終不肯停下來,或者轉換方向,看向他,走近他,接觸他,了解他。
“那我之前坦誠了。”梁朝肅靠在椅背,他也脫了厚厚的外套,貼身的羊絨毛衣,胸膛寬闊精乾,胃口是平坦的,看不出他剛才吃沒吃東西。
“你相信嗎?”
連城抬頭,他的姿勢並不端正,甚至隱現懶散、不經心的意味,卻又無邊無際籠罩著一種東西。
無法用言語描述。
連城不期然又想到,出國前他言明要養她的那次驚嚇。
四目相對,連城突然問,“你覺得抵抗世俗累嗎?”
餐桌上方懸吊了小射燈,照亮桌麵一切,他們之間就隔著這一張桌子,被焦黃色光影映襯得無所遁形。
她就像一隻團的久,團的緊的刺蝟,外麵敲敲打打,直到震天響了,她終於察覺不對,慢悠悠鬆懈開,瞥他一眼。
連城看見,他笑意從眼底蔓延開來,在眼尾蘊出紋路,“累,也不累。”
此時此刻,他不神經,好好說話,有問必答。她不發瘋,態度平靜,不回避問題。
其實連城一直覺得,這四年他們關係,十足詭異,特彆累。
最危急爆炸的時候,越尖銳、越真實。溫馨了、安寧了,反而最疏遠。
他有他的圖謀,她有她的打算。
各懷鬼胎。
眼下亦然。
她那馴服條件的邏輯,還差最後一點。
梁朝肅得到與付出,不成正比。
隻為娶她一個並不稀奇珍貴的女人,就抗爭整個世俗。
聽起來,簡直就是霸道總裁愛上我,又巔又離譜的言情小說,被傻逼作者控製走劇情的絕世戀愛腦。
梁朝肅像嗎?
連城回望這四年,覺得不像。
梁朝肅太真實,他快三十歲了,身上疏離的冷漠感,越發清晰壓迫,充滿人性的複雜。
他有人性最原始的攻擊欲,生殺掠奪,擴張酷烈。如此激烈的性子,他又冷清至極,疏離人,拒絕人靠近。
連城沒專修過心理學,但人格差異化,如此懸殊,要麼精神分裂,要麼極度危險型人格,簡稱變態。
他們喜歡充滿挑戰性的生活,難度越高,他們越愉悅,而連城就像梁朝肅挑戰生活,設定在前麵的目標。
“你現在——”梁朝肅超前傾身,凝視了她一會兒,“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