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更加感到漂浮空落,踩不著地。
空氣中的氧氣不夠她呼吸,肺腑在窒息中悶窒,感受的情緒,感受的心情,也像被真空抽乾,不及她真實的萬分之一。
呈現出一種抽離的、缺失的冷靜,沒有爆發,也不激烈。
堪稱平靜問一句,“你哪裡行?”
梁朝肅微俯首,湊近她,目光近距離攝取她,卻又足以讓她看清他。
“我不在乎家世,不需要聯姻,倘若衝突,我有且僅有隻選你。你厭惡煙味,我四年前就戒了,酒,能拒就拒,不能拒,味道重,我不會出現在你麵前,除非你喚我。”
“我還算乾淨。沒有混亂複雜的關係,下屬都是同性,相親見一麵,談生意就簽合同,談感情就走人,糾纏不清的,我統統提前處理。”他靡靡低語,嗓音格外醇厚,低沉,帶著不再抑製的溫情,渴慕。
末了。
他又抿唇,唇齒間呢喃細細的補充,“我沒碰過除你以外的任何女人,也沒有女人觸碰過我,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連城瞪著他。
梁朝肅輕吻她唇角,“連城,我比沈黎川更忠誠,他的嗬護、溫柔,我也能做到,冰島這幾天,我們不好嗎?”
連城掙脫他,雙腳立在地麵,繞出沙發,她走得快,步步趔趄,卻掙紮去到最遠離他的地方。
“哪裡好?”她止不住的戰栗,在皮膚上竄起層層雞皮疙瘩。“看管我,限製我,隔絕我與外界的聯係,每日吃飯、睡覺,看電視,影片選擇還要聽從你的意見,你把我當什麼?是人嗎?”
她竭力喘氣,遠離梁朝肅,她空前混亂的思緒終於連續,軀殼生出實感。
“還有你說的愛我是什麼?簡直可笑至極,我從沒有感受到過,我感受的從始至終,隻有你對我的仇視,打壓,馴服。現在有了孩子,你這反社會變態,挑戰反抗世俗的高難度遊戲,將要迎來大高潮了,對嗎?”
她一步步退到門口,“你要收網了。所以開始用愛,用娶我,來為這四年披上一張堂而皇之的、好看的遮羞布,順便再騙騙我。可惜,我雖然沒有你聰明,但好在不愚蠢,分得清好壞,更分得清愛恨,記得你加諸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和糟踐。”
梁朝肅站起身,他身姿高大魁梧,肩背寬闊剛健,客廳的燈光灑下來,他背著光,披著一身陰影,格外有威懾感。
加上他麵色深駭又凜冽,胸膛起伏鼓脹,是將要破體怒意,襯得眼神鋒芒危險,陰翳到極致。
連城手指搭上門把手。
下一秒,梁朝肅喝令製止她,“連城,你接受不了,可以上樓。”
連城不理睬,她擰開門把手,推開門。
冰島冰寒刺骨的風夾雜雪末,猛然灌進門口,連城身上還穿著家居服,薄薄兩層棉。
在室外一張紙似得,瞬間被冷意穿透,刺進她身體,每一根血管都是冷的,每一塊骨頭都凍結。
連城感覺不到。
她赤腳踩上雪地,積雪鬆軟,她腳印是一個塌出的、小小的雪窩。
在澄淨雪地,像潔白宣紙上一支剛起筆的梅花,花骨朵延伸沒兩步,被另一隻筋骨分明的大腳,毀滅性碾碎。
梁朝肅攔腰抱起她,手中羽絨服兜頭將她罩個嚴實,裹成一團,緊緊箍在懷裡,他呼吸是熱的,在空氣中凝結成霧。
眼中也是火,無邊無際,又急又怒又恨,幾欲逼到頭頂,“你一向冷靜,雪天赤腳懷著孩子,你能跑出去多遠,這些無意義的衝動,你——”
“我不會做對嗎?”
連城聲音透出羽絨服,悶悶的,帶著顫音,一種悔穿肚腹的懊恨。
“我總是在審時度勢,總是在忍。可就因為我會忍,也能忍,不管你如何逼迫,我都不發瘋,跟你玩虛以為蛇的戲碼,裝什麼狗屁的和平。我錯了,大錯特錯,我演來演去每一次蓄力反擊,你肯定覺得有趣極了,這個玩具怎麼都玩不壞,怎麼都新鮮。”
梁朝肅反手關門,陰寒著臉,並不回答。
直上二樓,進入臥室,連城被他擁進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