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穩,有力。
梁朝肅聲音驚醒連城,他端坐姿態更強勢,氣場鋪展開,一股強橫統治的鎮壓力,威懾發言的董事訕訕,沒了聲響。
董事坐下,陪坐席尾站出一名高管。
連城隱約有印象,前幾年常出入梁家,應該是梁父一手提拔的心腹。
“梁董,有您在,資金不成問題。”他小捧了一把,“現在項目的主要問題是環保。年前就有當地民眾投訴施工隊破壞環境,環保局隨即找了我們談話,聽口風,是有意見的。”
連城眼底有怒。時隔近三年,當時無力阻止的怒恨,疊加時間,依舊燎烤她。
梁朝肅臉也沉下,目光幽冷,直射另一名高管。
高管噌一下,竄跳般起立,麵色白中泛青,“梁董,顧氏施工期間,文旅局的乾事和我,每星期往返監察,一切都在國家標準下,絕不存在環境破壞的可能。”
之前高管反駁,“劉經理,我們接到環保局通知時,找你幾次,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梁朝肅瞥向連城,太過明亮的燈光裡,她抿緊的唇,咬緊牙的下頜,無言之下的敵視,一覽無餘。
其實項目之初,他解釋過,後來拿出方案,保證過儘力修繕建築。
後來她再不提,內心從未信過。
她篤信,商業開發對古建築傷害不可避免。認定他利欲熏心,修繕建築隻是將來的宣傳賣點,所以他所謂儘力修繕,必定充滿現代化。
不會摒棄商人的精明,大投入下力氣,如同文物保護那般精細。他的修繕,是古建築的消亡,隻留下近似古建築外觀的現代空殼,是美的靈魂的毀滅。
她其實開明通達,並非固執不講道理。是純然不信他,不信他這個人,能做好事。
梁朝肅心臟有荒蕪的疼痛,是悲澀,是陰鬱,“是否有施工問題,我親自驗看。”
聲平調淡,擲地有聲。
大會議室立時寂靜無聲。
最先提出異議的董事,下意識覷那名梁父提拔的高管,高管眼觀鼻、鼻觀心,壓根兒不接他暗示。
董事按捺下心虛,收攏視線,下一瞬,正對上梁朝肅的眼睛,深冷的,幽邃不可測,瞳孔映著會議室的燈光,一種透視洞穿到脊骨縫裡的白。
散會後,連城跟在梁朝肅身後,進入董事長辦公室。
梁朝肅徑直走到辦公桌前,解開西裝扣,拽鬆領帶,“梁秘書,幫我倒杯水。”
話音未落,他又補充,“可以嗎?”
拿腔作調擺樣子,故作姿態尊重人。
連城惡心放在臉上,接水遞給他,“冰嗎?不夠冰,我再去換。”
梁朝肅愣怔一下,眼底含了笑,她小本子上仇記幾萬,有時候他且要回想下,“冰塊那次,我不是折騰你,想你多——”
“你的想,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嗎?”他廢話不接,連城隨手將水杯擱在桌麵,“你的想,對我而言,全是摧毀,毫無益處。”
梁朝肅氣息凝滯,嗓音微啞,沉寞,吐一個字,喉結堅硬到僵固。
“清溪穀視察,你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