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認,我想靠近你。”
連城坐在床尾,沉默注視他。
她很久沒有長時間觀察過梁朝肅,認真去看他模樣。
清溪穀其實是一個轉折點,將四年分成兩個階段。
哥哥和——
敵人。
梁朝肅應也是有察覺,用古城修複來提醒她,證明自己從來未變。
是她。
視角變了,看他帶著厭恨的濾鏡,便隻有不擇手段,淩暴凶橫。
好也是有目的,懷揣最大惡意。
連城從不避諱事實,有王教授現證,她承認自己有偏見。
但即便偏見修正,她還是囚徒。
困在想逃離人的身邊,被他剝去心臟的溫度。
掙紮中,失去一個孩子。
一幀幀,一幕幕。
冰島的雪染著鮮血。
冷入骨髓。
“你還記得,
清溪穀哭著拉帳篷的那位師兄嗎?”連城突然問,“他受你影響,改換誌向,考到齊省發改委,現在來處理梁氏建築垃圾汙染問題。”
“我前天見到了。”
梁朝肅麵頰染著紅,浴袍衣襟未係住,蕩悠悠掛在胸膛,露出心口發紅的刀疤。
一片亮色,暖色,他陰鬱,冷峻。
連城以前總覺得他這副模樣,是威脅,強製的前兆。
不遵從的後果,難以承受。
“你現在對他做不了什麼。”
梁朝肅聽出她語義,穩聲重申,“我從未對他做什麼,隻是察覺他心思,找他談談。”
心思?
連城蹙眉,王教授醫院提一次,梁朝肅又提,且她不是純潔少女。
十八九男孩的“心思”,寫作有意思,讀作愛慕。
但她提起師兄不是深究過去,暫時掠過。
“師兄說省廳多部門聯合開會,其中就有公安,說明政府做好強製的預備。”
“我剛進梁氏,接觸資料不多,但清楚你現在很危險。危險到你要防著我。”
梁朝肅姿態未變,他高燒得腦仁作痛,眼眸卻銳亮,勝過外麵雨後天晴。
不驕不躁,不喜不怒的模樣。
“我不防你。”他穩重,四目相撞,一派無畏。“你是猜測我來酒店,洗澡高燒,試探你是否有鬆動,會不會抓住機會捅我一刀。”
連城一動不動,是默認。
梁朝肅忽然笑了一聲,他回國後收斂強勢,是渴求,渴慕的姿態。
這一聲,窗外光線刺白映在他麵孔,連城看見他的偏執,幽深又凶殘。
“蕭達應該向你透露過一些東西。”他再不壓製渴望,那些隱忍的,躁動的,時刻難以安撫的東西。
是他沸騰的血肉,喧囂的靈魂,骨頭也高喊著。
長出皮肉去。
到她身邊去。
“你如何會原諒我,是坐牢嗎?”他湊近,突破限製,踩碎界限,毫無征兆緊握住她,“那有何不可。”
他在冰島總是困於解釋,他們好似誤會重重,成千上百件,他該說哪一件?
出口就混亂,又覺得不用解釋。
他想要她,想餘生和她鎖在一起。
為此,刀山火海、一無所有、挫骨揚灰。
這世上美好、樂趣、享受、全失去,乃至失去自我,頭顱踩在她腳下。
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