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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偏執傻子後 述月 70482 字 2024-06-24

心形的缺口延伸出去一條路,滿地都是燭光和鮮花。

男生一步一步緩緩走到女生麵前,單膝跪地,舉起手中超大一束玫瑰。

女生接過去,他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戒指盒:“寶貝,我愛你,願意嫁給我嗎?”

林小一暈乎乎,沒站穩,肩膀碰到陳淮的胸膛,才反應過來陳淮還站在他身後。

陳淮胳膊從林小一的腋下穿過去,自後向前地環住他。

林小一沒想到自己轉個頭的功夫,前麵的小情侶就親上了,周圍不斷傳出打趣的口哨聲。

他捏了捏陳淮的胳膊,陳淮俯身,低下頭,下巴抵在林小一的肩膀上。

兩個人幾乎臉貼著臉,林小一呼吸間帶著淡淡的酒氣,他小聲扭頭在陳淮耳邊很驚訝地說:

“他們在親,而且還伸舌頭……”

下一秒,林小一的眼睛突然被陳淮抬手捂住。

第046章 第 46 章

眼前變得漆黑, 好像更暈了。

“怎麼了。”林小一問,語速因為醉酒變慢。

沒有回應,冰冰涼涼的手貼在眼皮上, 林小一順其自然放鬆, 靠在陳淮胸前。

雙手覆在陳淮的手背上。

耳邊就是陳淮的呼吸聲, 那些路人的聲音變得漸漸失真,好像整個世界隻剩他們兩個。

林小一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嘭!”

空中猝不及防炸開一聲重響, 將林小一嚇了一跳,整個人向後一縮, 緊貼著陳淮。

幾秒過後, 第二下, 第三下, 連續不斷的發射轟鳴聲接連響起,林小一掰開陳淮的手。

頭頂是一顆又一顆璀璨又綺麗煙花。

它們升空, 迸裂, 化作點點繁星, 點亮這一片夜色。

好漂亮。

求婚的主角早已悄然離去, 空留一地花朵。

林小一望著一地鮮紅, 眨了眨眼, 耳邊親近的吐息在巨大的爆炸聲中清晰可聞。

晃晃悠悠彎腰,拾起一朵玫瑰, 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轉身,舉起手, 眼睛裡倒映著亮晶晶的火樹銀花。

他於漫天煙火中, 將花送向陳淮, 他說:“很高興遇見你。”

——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

·

錯過最後一班公交,他們搭了個車, 陳淮攬著林小一坐進後排。

深夜路上無車,司機師傅行駛速度很快,林小一忍不住皺眉,靠在陳淮身上,胃裡不斷翻湧。

換了好幾個姿勢仍止不住想吐的衝動,他閉著眼睛,毫無章法地順著陳淮的胳膊摸到領口處的拉鏈,粗暴地拉開,將自己的頭鴕鳥似的塞進去。

酒後的呼吸又深又重,吐息間都是陳淮的味道,不適感竟當真壓下去,胃裡好受多了。

又一個急轉彎,林小一險些栽倒,煩躁地哼了一聲。

陳淮透過後視鏡與司機對視,不動聲色壓低眉目,將林小一緊緊護在懷裡。

車速果然開始變得平緩。

到胡同口時林小一已經睡去,他丟下一張百元大鈔,麵對麵抱著懷裡的人下了車。

夜裡風涼,走到風口時,外套被強勁的夜風吹得呼啦作響。

陳淮單手托著林小一,背對風口,用圍巾蓋住林小一的頭,尾部纏在自己脖子上繞了一圈,扶住林小一的後頸。

以前的夜裡,陳淮在這條漆黑的胡同反反複複走過許多遍,隻為了能離林小一進點。

那時候的林小一對他來說可望不可即,現在卻寶貝一樣窩在自己懷裡。

陳淮看著前方見不到底的漆黑,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隻想兩個人就此生長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走到門口,陳淮單手摸出兜裡的鑰匙開鎖,房間燈光亮起,圍巾不遮光,乍然提高的亮度喚醒了林小一。

他感覺到自己在被陳淮抱著,頭埋在他肩膀上蹭了兩下,晃晃腿,拍陳淮的後背:“放我下來,我要,要刷牙。”

愛乾淨的小酒鬼執著地扶著牆,走進洗手間,倚在瓷磚上。

牙膏蓋子拿不住掉在地上,他沒發現,可牙膏擠了三次都對不準,掉進洗手池,林小一皺著眉回頭找人。

等陳淮過來了,他指著洗手池裡幾坨牙膏告狀:“它,不給我刷。”

喝多了以後感覺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對,林小一莫名生氣。

陳淮給他把牙膏擠好,碰碰他的嘴,林小一過河拆橋,奪回牙刷,把他推出洗手間:“彆小看我,我自己,自己可以!”

話落牙刷頭猛地懟在鼻子上,林小一看著牙刷,愣了半天,不敢相信。

回頭發現另一個人還杵在門口,惱羞成怒:“看什麼!出,出去!”說完把門緊緊關上。

等林小一磨磨蹭蹭洗漱完扶著牆出來,陳淮已經洗漱完鋪好床鋪,正襟危坐在床邊等他。

林小一把頭抵在洗手間門口的牆上,一閉上眼睛,整個人就像在旋轉下墜。

醉眼朦朧地看到坐在那的陳淮,是與這間擁擠小屋格格不入的坦然利落。

林小一心中煩悶,卻又帶著一陣說不清道不明不的癢。

他抬腿朝陳淮走去,沒走兩步,兩隻腳突然打起了架,迎麵朝地上摔去。

意料中的痛感沒有襲來,林小一差點忘了,小屋太小,從洗手間到床不過三四步的距離,磕磕絆絆走到兩步足以他撲到陳淮身上。

林小一扶著陳淮的肩膀,遲鈍地爬起來,陳淮一直沉沉地盯著他。

是一種,好像要把他吸進去的目光。

林小一兩腿一跨,麵對麵坐在陳淮腿上,捧起他的臉,觀察半晌。

歪著頭問:“總這麼看我,看不夠啊?”

距離太近了,果香的酒氣混著牙膏清冽的薄荷味,盈滿在陳淮鼻間。

林小一的無名指與尾指不自覺地揉弄著陳淮的耳朵,他貼得更近,抵著陳淮的額頭小聲問他:“問你呢,看不夠嗎?”

陳淮欲往後躲,被林小一的手緊緊按住,林小一有點生氣:“躲什麼!煩人。”

嘴上說著煩人,卻不讓人遠離,耍起酒瘋的人不講道理,連陳淮不會說話都忘在腦後。

按著他的喉嚨,反複責問他:“為什麼不說話?說話。”

嗓音是被酒水浸透過的喑啞。

陳淮從耳朵開始,逐漸蔓延至黑色短袖的圓領邊緣,露出的皮膚泛著紅潮。

林小一還在自言自語,不自然地扭了一下,打他肩膀警告d:“彆硌我!”

陳淮忍得額頭上青筋都起了,眼裡燃著一團火。

掐在林小一腰上的手越來越用力,陳淮告訴自己,再抱一會,就一會。

在自己理智崩潰之前,一定,一定會把林小一扯下去。

頸後突然環上兩隻體溫略低的胳膊,林小一稍稍向後分開些許距離,下一瞬——

撈著陳淮,側過頭,用力地吻上去。

陳淮大腦轟地,殘餘一片空白,唯有唇上屬於另一個人的微涼觸感,無比清晰。

手指倏然收緊,林小一吃痛地哼了一聲。

陳淮僵硬地睜著眼睛,近在遲尺的人雙眼緊閉,眉毛微皺,突然,更為溫熱柔軟的東西探出來,在唇縫上掃了掃。

劈裡啪啦的炫目極光在眼底炸開,陳淮額頭突突直跳。

林小一放開他,鼻尖貼著鼻尖溫存,埋怨他:“為什麼不張嘴,他們都……”

感受到陳淮肢體僵硬,林小一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羞恥心作祟,咽下未完的話。

他按著陳淮的肩膀,剛欲起身——

後腦猛地按上一隻大手,將他狠狠壓回去,唇舌碰撞在一起。

下意識的驚呼被吞吃入腹,對方灼熱的呼吸帶著飽脹的侵略感,輕而易舉湧進來。

跟方才簡單的貼貼碰碰完全不同,陳淮親的好凶,林小一感覺自己像要被一團火吞噬掉。

滾燙的掌心貼著後背反複摩挲,酥麻感順著脊骨爬上後腦,掃蕩每一個角落,林小一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

抵在肩上的手從抗拒到無力,林小一捉住那塊單薄的黑色布料,像捉住溺水之人的最後一塊浮木。

急促的呼吸與承受不及的吞咽混在一起,意識逐漸渙散。

仿佛過了很久,林小一回過神,仍被陳淮抱在懷裡。

下巴墊在陳淮肩上,舌根麻木,呼吸錯亂失常。

溫暖的手貼在後頸,另一隻順著脊背輕撫,陳淮時不時側頭啄吻他的肩頸。

細小的電流順著每一下輕吻鑽進林小一的身體,激起一陣輕顫。

緩了好久,林小一直起身,陳淮又追上來,舌頭和嘴唇輕輕碰觸都會刺痛。

“嘶,”林小一按住陳淮的臉,一把推開,嗓音微啞:“你是狗嗎?”

想要起身,環在腰上的胳膊用力,又把他鎖回身前。

“放手,我要睡覺,好困。”林小一抬手捂住陳淮的嘴。

陳淮很輕地眨了兩下眼睛,眼皮垂下去,雙手留戀的張合過後,緩慢鬆開手。

像犯錯被罵的林小淮。

好可憐。

林小一捂在陳淮嘴上的手勁放鬆,他側過臉,扭捏的說:“最後一下,不準伸唔——”

疼,這個狗東西。

最後的意識停留在他被陳淮抱著輕輕放進被窩裡,吻變得很輕很柔……

·

鈴聲響起林小一猛地坐起。

陳淮跟著起身,伸手想碰他,被林小一打開。

林小一神情呆滯的掀開被子看了一眼,連滾帶爬地跑下地鑽進洗手間,推拉門甩了個震天響。

他坐在馬桶上,回想,不斷回響,昨天喝了杯白酒,然後呢,怎麼記不清了。

林小一抓狂地揉著自己的頭發,腦子裡閃過幾個細碎的畫麵,廣場有人求婚,然後,坐上了一輛秋名山車神司機開的車晃得他想吐,後來呢。

md,記不清了。

下意識咬住嘴唇,疼得林小一嘶的一聲,猛地起身照鏡子,嘴巴裂開好幾道小口,舌尖也疼。

這得是上了多大的火,嘴都裂了,舌頭都壞了啊。

明天開始睡著之前得把電熱毯關了,再這麼睡下去,他也得跟陳淮似的流鼻血。

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也是電熱毯害的。

林小一心神恍惚地噠噠噠跑出去,沒看陳淮,又噠噠噠拿著找到的褲子進洗手間換洗。

洗完轉身差點撞到站在門口的陳淮身上。

“嚇死我,走路怎麼沒聲。”林小一拍著胸口,“讓開。”

陳淮沒讓,抬手把著他的臉,拇指很輕地碰了碰唇上開裂的傷口。

剛欲低頭細看,林小一咻地彎腰,從陳淮胳膊底下鑽出去。

“上學,上學不趕趟了,我得上學了。”林小一胡亂把桌上的書本往書包裡塞,有用的沒用的全塞進去,拎起書包重得意外。

他故作鎮定地摸摸陳淮的頭:“今天早上不吃了,中午也不吃了,晚上見。”

說完風一樣推門跑出去。

陳淮看著林小一逃跑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047章 第 47 章

元旦後的時間像坐了火箭, 林小一真的很困擾,自從那天喝酒斷片後陳淮更粘人了。

晚上睡覺都要手拉手。

林小一睡不著,看著黑暗歎氣, 動了動不過血的手指, 被發現他亂動的陳淮緊緊攥住。

難道他那天晚上不是做夢, 真在喝多後乾了什麼,比如把陳淮親……了?

“陳淮。”

窸窸窣窣的聲音, 陳淮靠近了,蹭到林小一肩膀旁邊, 等他說話。

“你鬆一點, 我手麻了……”

“……”

陳淮不情不願地撒開手, 捏著林小一汗濕的小手指搓了搓, 拇指虛浮著刮蹭在林小一手心,帶起一陣陣的癢。

怎麼這麼磨人呢?

林小一猛地反過來把陳淮亂動的手指攥住, 陳淮僵了一下, 老實了。

腦袋還在林小一枕頭上, 林小一沒管, 他在想明天放假, 包括春節有近十天的假期, 應該怎麼安排呢?

往年春節都是在外麵兼職過的,今年如果還是在飯店的話, 吃年夜飯的客人大部分要跨年,那樣就沒辦法陪陳淮了……

雖然春節有三薪。

想著想著沒發現陳淮的呼吸都近到打在他臉上了, 林小一扭頭, 鼻尖直接碰在一起。

他不知道為什麼, 渾身就因為這麼個貼鼻尖的小動作,激起一層細密小疙瘩。

林小一往後仰頭, 躲開一點距離,問:“這麼近,乾嘛?”

被窩裡的溫度仿佛也開始變得很高,臉上也發起燒,越來越熱,電熱毯的電源線在林小一這頭,林小一閒著的手去摸開關,想把他這邊關了,結果摸好幾下沒摸到,突然想起來,這兩天怕上火,電熱毯連電都沒插,插頭都塞進被子底下了。

床太小,林小一再往外麵閃一點要掉地上了,陳淮抱著他轉了個身,把林小一換到裡麵,同時覆在他的身上。

陳淮的手摸到林小一的臉,溫度比林小一的臉還高,他手指的皮膚很粗糙,有很多疤痕和繭子,跟他的長相一點都不一樣。

原來我不是發燒了,林小一想。

“你不睡了?”林小一推推他,“彆折騰——”手突然被陳淮掐住,抬高按在枕邊,林小一小聲問他“你乾什麼?”

心跳的好快,像是要從心口鑽出來,陳淮罩著他,隔著厚厚的被子,林小一感受不到陳淮的心跳是什麼樣的。

陳淮沒回應,臉壓下來,他要做什麼,林小一仿佛知道,又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緊緊閉上雙眼,等待一個與夢中情景似曾相識的碰觸。

碰觸沒等到,卻等來陳淮熾熱滾燙的呼吸,那一道道熱氣,順著林小一臉遊移到頸側。

整個耳邊都是陳淮不正常的,急促的喘息聲。

男生跟男生也可以親的,對吧,陳淮是他的,就算親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

“陳淮……”林小一聲音氣聲叫陳淮,聽著有點不自然的抖。

陳淮聞聲頓了一下,林小一感覺自己手腕要被掐斷了那樣,突然,手被放開了,身上沉沉的,陳淮沒力氣了似的壓在他身上。

沒等林小一碰到他,陳淮往旁邊翻身一倒,從他身上下去了。

身上的人剛一下去,方才被擋住的冷空氣就一團團往臉上撲,

“陳——”

名字都沒叫完,床架子嘎吱一響,林小一看見陳淮身影模糊地下了地,徑直走進洗手間。

水聲傳出,林小一把頭埋進枕頭,懊惱地磕兩下。

片刻後猛地抬頭,反應過來什麼,掀開被子跑下床,洗手間的門,冰涼冰涼的。

林小一剛想拉開,頓住,拉開想做什麼,能做什麼?

門跟窗戶對著,哪怕關嚴了還是透著風,悄悄地往皮膚上刮。

他遲疑地縮回手,轉身去料理台接著涼水洗了把臉,回到床上裡側的位置蓋上被,閉上雙眼。

就像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

水流自胸前虯結的肌肉順流而下,這個季節的涼水寒冷刺骨,澆在身上什麼都能澆熄,包括腦子裡一瞬間翻湧而出的那些醜陋不堪的欲望。

兩個男的怎麼做那檔子事,陳淮太知道了。

廢舊倉庫裡一群男人打著赤膊,臉上全是不懷好意的猙笑,他們身上的遍布的傷疤讓人作嘔。

在這個全是雄性的黑暗世界,弱者注定會被獻祭。

要麼百般痛苦地死去,要麼毫無尊嚴的淪落為勝利者的玩物。

絕望的喊叫,拍擊,房簷角落掛滿灰塵的蛛網,日複一日的殘忍暴力。

他怎麼敢,外麵是他找了七年的人,他怎麼敢想。

那些過去回憶裡的臟東西,哪怕一絲一毫,都不應該跟林小一沾上。

冷水激得陳淮腦仁疼。

洗手間裡的水聲實在響了太久,林小一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在他忍不住要下去把人薅出來的前一刻,水聲停了,他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

吱呀。

小床沉了一下,陳淮坐到床邊,背對著林小一,不知在想什麼,弓腰垂頭,手巾掛在脖子上,看起來仿佛一顆被冰雪壓彎的鬆樹。

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都能感覺到陳淮身上傳過來的寒氣。

滴答滴答。

是水滴落在地的聲音,林小一忍不住爬起來,摸過去,指間剛碰到陳淮的弓起的脊背,陳淮就條件反射地向前一縮,將身體繃直了。

林小一沒在意這個細節,他跪到陳淮身後,拿起毛巾給他擦頭發。

前一段時間為了省事,陳淮的頭發去理發店剪得很短,硬硬的毛碴透過毛巾紮在林小一手上。

大腿貼在陳淮背上,林小一能感覺到陳淮的身體在他擦拭的動作中逐漸放鬆。

林小一忍不住伸手去探陳淮的臉,卻被冰的打了個抖,陳淮拽下毛巾,扯過被子給林小一披上。

“你,”林小一不知道說什麼好,張了張嘴,啞聲道:“以後彆洗涼水澡,不好,容易頭疼,你頭上本來就有傷。”

說完把他往床裡推了推,陳淮躺回去,黑暗中林小一看不清陳淮聽沒聽進去,總覺得他心情又不好了。

時間太晚,他將掖起來的電熱毯插頭拿出來插上,推開開關,看見紅點亮了,牽過陳淮還冷著的手,握緊了,這才安心睡過去。

·

第二日到學校,張希顏觀察著他的臉色,問:“小一沒睡好啊?這倆大黑眼圈趕上熊貓了。”

林小一搖搖頭。

前幾天就感覺要感冒,昨天從床上跑下去估計又涼著了,一晃頭,有點暈。

“小一,”王媛叫他,“你還記得魏遠華嗎?”

魏遠華……林小一看向王媛,都不用細想,魏遠華不就是四班那個飛機頭嗎,之前強迫她的那個。

王媛表情不算好看,她斟酌著開口,說:“他之前不是被退學了嗎……後來聽說跟外麵那些接頭小混子玩到一起去了。”

林小一點點頭,不置可否,這的確是魏遠華能乾出來的事,不稀奇,畢竟他上學的時候就天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社會青年廝混。

王媛頓了頓,接著說:“他們職高那邊有人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魏遠華他們那些小混混打群架,鬨出人命了……魏遠華也在警局通緝名單上,但……但人跑沒影了。”

聽到這些林小一有些意外,魏遠華雖然以前就不乾什麼好事,但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鬨。

這才兩三個月的時間,怎麼就變本加厲,混成通緝犯了!?

張希顏有些唏噓:“他們這種人,不收斂,遲早是要出事的,早晚問題嘛,唉,失足青年啊……沒準進去蹲幾年就能洗心革麵了呢?”

王媛神情凝重:“那是重點嗎?重點是他現在找不見人了啊!他爸都說找不到他。”

“他爸肯定護著他啊,咱跟他無冤無仇你怕……”張希顏說到一半噤聲,“我去!不能吧,再說又不是你們讓他去打群架的,關你們什麼事?”

林小一倒是沒放在心上,隻是沒想到,上課時,就連老師都提到了這件事。

“各位同學,如果有跟魏遠華聯係的,或是知道魏遠華蹤跡的,及時跟校方反饋或報警處理!老師很鄭重的警告大家,無論各位同學從前跟魏遠華是什麼關係,他現在是遊散的社會青年,更是被警察通緝的嫌疑犯,身份是很敏感,很危險的!如果可以,請大家儘量減少與危險人物的任何接觸……”

一整天王媛都心神不寧。

中午林小一沒回家,最近物流那邊又忙起來了,而且之前廠房計算機程序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陳淮莫名其妙幫老板擺平之後現在又多加了一項工作。

老板偶爾會帶給陳淮一些其他兼職讓陳淮做,導致陳淮現在工資翻倍,一個月能拿到五千多。

林小一不想讓陳淮兩頭跑,直接說中午不回去吃了,算是一天沒出校門。

臨近晚自習,王媛忍不住跟林小一說:“要不晚上讓我爸媽開車送你到家門口吧。”

林小一扭頭看著她,“啊?”的一聲,沒聽懂她什麼意思。

張希顏聽見也轉過來:“你彆自己嚇自己呀圓圓,從這回到林小一家胡同來來往往好多人呢,而且校門口還有保安,都能直接看林小一家胡同口。那魏遠華一露麵就得被發現,逮起來。”

看王媛的擔心不像假的,林小一也安慰她說:“沒事,很近的。陳淮晚上接我,你忘了,陳淮一隻手就能收拾他。”

幾個人在一塊久了,張希顏是個十萬個為什麼,從林小一跟陳淮剛認識那會開始的事,早都讓她扒的差不多。

自然包括魏遠華落荒而逃的那次。

“那要是他今天沒來呢?我看陳淮最近晚上都沒怎麼來接你。”王媛問。

可能是她表情太認真了,林小一沒辦法的說:“如果沒來,就讓叔叔阿姨送我?”

王媛:“行。”

第048章 第 48 章

晚上剛走出學校大門, 他們就略過一群家長與一排排靠在路邊等候多時的私家車,第一時間看見站在校門斜對過的陳淮。

陳淮穿著跟他們款式完全相同的校服外套,乍一看, 除了個頭偏高, 似乎跟其他剛剛放學的高三生沒什麼兩樣。可細看之下氣場卻完全不同, 他身上缺少一種他們這個年紀獨有的,朝氣蓬勃的少年氣。

林小一平時看著很喪, 跟朝氣蓬勃不搭邊,但還是可以看出來他堅硬的外殼裡麵裝了個沒長大的小孩。

但陳淮太過成熟冷漠, 尤其在他的認知逐漸恢複正常後, 常常給人一種, 他不屬於這個落後縣城的隔離感。

張希顏不禁感慨:“你哥現在的變化好大……我完全沒辦法把路對麵的一米九大帥哥跟之前那個整天扒柵欄的傻子聯想到一塊。小一, 你到底是怎麼慧眼識珠決定把他撿回家的呀?”

“啊?”林小一下意識反問,他似乎從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林小一與陳淮遠遠對視, 陳淮的神情不變, 目光卻變得很柔和, 那是一種隻有林小一才能體會得到的柔和。

仔細想了想, 他好像算不得什麼慧眼識珠, 當初撿人就隻是憑借著一股說不出緣由的衝動。

可能是看他在雨裡吃垃圾可憐, 也可能是因為他總是圍繞在自己身邊長達三年產生了習慣,亦或許他真的過夠了一成不變隻有自己的無趣生活。

一個人正常人, 總是被跟蹤被窺視,應該會感覺到被冒犯吧, 但林小一沒有這種東西。

他已經在無數同學帶著有色眼鏡的日常討論中, 習慣了那種被窺探的感覺。

他很容易成為焦點, 卻又身處集體的邊緣,他像馬戲團裡供給觀眾取樂的動物。觀眾們從不會在意動物本身, 而是隻在乎“林小一”這三個字背後那些值得樂道的故事。

那些不被世俗包容的,被社會規則所壓製的惡意與負麵情緒,隨意傾瀉在一個被大眾認定為“錯”的媒介上,毫無成本,這再讓人舒爽不過了。

他們可以靠討論林小一拉進關係,可以靠唾棄林小一尋求共識,可以靠刺痛林小一獲取簡單的正義。

林小一相信,如果沒有上麵資助的這層關係壓製,他麵臨的或許將是比之前還要糟糕百倍的境遇。

在林小一剛剛開始發現陳淮每天偷看的人是自己時,他是很好奇的,好奇傻子能從一無所有的他這裡獲取到什麼。

他能施舍給陳淮的,無非是些額外隱藏在丟擲在垃圾袋中,用塑料袋單獨包著的沒那麼臟的白麵饅頭,臨期食物,亦或是當初那把超市特價打折買來的買一送一的破傘,可能還有一些被趕出家門時混進包裹裡的繼父的舊衣服。

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好東西,彆人都會給他,比自己給的更好。

偶爾林小一看見陳淮在垃圾堆中翻找食物的身影,都會恍惚將那張臉換成自己的。他搞不清楚自己這種無厘頭設想的緣由,但沒法控製地認為自己應該過的比現在更壞。

現在的生活對他來說,還是太過仁慈了。

他在苟延殘喘,在苟且偷生,他是個從出生開始的錯誤,不配擁有好的一切。

如果林小一能夠早早知道陳淮如此優秀,他大概根本就不會靠近。

棒棒糖很甜,埋藏在甜蜜之下的,是讓人身陷囹圄的惡意陷阱。母親的擁抱很舒服,但渴望的懷抱背後是成功後的利用與拋棄,奶奶跟繼父也很好,可一切美好的表象背後都是分離。

林小一的渴求總是伴隨著恐懼,他必須學會放棄。

陳淮是林小一的意外,也是林小一的私心,他在矛盾的享受著擁有陳淮的生活。

如果是名為陳淮的懲罰,他樂意享受,哪怕分離的結局已是必然。

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把這個傻子撿回家的。

林小一思考這個問題過後,豁然開朗,笑了笑,給了張希顏一個很狗血的答複,他說:“我很瞎的,什麼都沒看出來,大概是上天注定吧。”

張希顏:?!

她聽到了什麼?有人感覺自己磕到了,但她沒證據?

林小一指指對麵已經走過來的人跟王媛說:“那我先走了?彆太擔心,魏遠華那邊不至於,他那性格,要找茬估計等不到現在。”

“隻是有點不安,小心點總沒錯。”王媛跟他揮揮手,“小一拜拜,開學見。”

手從背後被人很自然的牽住,熟悉的溫度,熟悉的紋路,林小一沒回頭就回握住,跟他們道彆:“開學見。”

作為一個學生,無論如何,放寒假都是值得開心的事。林小一晚上放縱了自己,沒有寫數學作業。

睡前坐在床上,慣例擦藥的時候,林小一發現陳淮手背上多了一塊擦傷,他抬頭瞥了一眼陳淮,陳淮沒什麼反應。

“搬東西擦到的?疼嗎?”

陳淮點點頭,又搖搖頭,代表是的跟不疼。

陳淮多牛啊,什麼時候都不疼,刀剌那麼大一口子都麵不改色。

感覺到林小一的不爽,他把手縮回去,把另一隻遞給林小一,見狀林小一嗤了一聲,沒跟他一般見識。

倆人換著受傷都成了習慣,平時小磕小碰也都正常,林小一沒當回事。

陳淮現在能聽明白他說話了,林小一想試著跟陳淮溝通以前的事,尋思半天,不知道從哪開始問。

最後劈頭蓋臉冒出一句:“你想找到自己家人嗎?”

他一直低著頭,陳淮不回應,他也沒催,就反反複複拿著棉簽在同一個地方擦。

還分神去感慨為什麼這塊凍瘡疤長得這麼勻稱,看起來比另一塊好看。

因為長得高,手指也很長,比自己的長出一個指節。

如果這手背沒有疤痕的話,應該是很好看的一雙手,亂七八糟的又想到手指長的人彈鋼琴很好看。

陳淮把林小一的手抓住,看向他的眼神像在質問他是什麼意思。

林小一看著陳淮的眼睛,那裡一片清明,他又問:“你不想回家嗎?”

陳淮的眉毛皺得很緊,似乎感覺林小一提出的是什麼不可理喻的問題。

但林小一的表情很專注,他在很認真的等待陳淮的回答。

林小一感覺自己太遲鈍了,從很久之前陳淮幫他寫過英語卷子的時候就應該發現的,數理化姑且不提,光是英語作文跟閱讀理解,陳淮能讀明白,回答正確,內容沒跑題,就佐證了陳淮已經完全具備溝通能力。

他怎麼還讓陳淮唬了好久,雖然跟他自己的逃避也有一定責任,所以林小一問他:“怎麼,點頭和搖頭不夠用?有彆的話想說嗎?要不要我給你找紙和筆?”

說著真要去拿書包,陳淮忽然不知所措起來,他打斷林小一的動作,開始反省自己之前大意,沒能繼續裝好。

陳淮不明白林小一今天突然怎麼了,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要把他送走嗎?

“鬆手,你不能說話,但也不能每次我問你都要混過去吧?”

林小一堅持要拿紙筆,陳淮心裡突然恐慌,他的力氣很大,平時跟林小一麵前都是注意收著的,情急之下忘記,直接單手鎖住了林小一兩隻纖瘦的手腕,把他抱在自己懷裡。

林小一背對著他,他不敢去看林小一的臉,把頭埋在林小一後頸上。

他的呼吸很急,體溫在極速升高,林小一喊了好幾句讓他鬆開他都不懂。

林小一逐漸發覺不對,連忙喚他:“陳淮?”

陳淮沒給他反應,抱得緊,手上也用力,林小一的感覺自己手腕要被捏碎了。

“陳淮,你先鬆開,讓我看看你好嗎?”

林小一無論怎樣掙紮陳淮都不為所動,他感覺到陳淮的額頭在毫無章法地在他身後蹭來蹭去。

突然,肩上鈍痛,林小一啊的驚呼一聲——

是陳淮……咬在了他肩膀上。

這一口咬得很重,且遲遲沒有鬆口,林小一疼到鼻尖冷汗。

“陳淮……你,你怎麼了,疼……鬆,鬆開!陳淮!”

身後的人不知道被哪個字觸碰到神經,猛地頓了一下,隨後迅速鬆口,手也放開,林小一重獲自由。

他趕緊回頭去看陳淮,卻被陳淮的樣子嚇壞了。

陳淮後退到了床角,正用胳膊狠狠擦嘴,恨不得把嘴擦破那樣,又被自己小臂上的紅色嚇到,用力在衣服上擦拭胳膊,抓撓小臂,像恨不得生生把那塊染了林小一血跡的皮肉扣下來。

陳淮看向林小一的右肩,痛苦地閉上眼,林小一順著他的視線摸過去,摸到一手溫熱,他沒心思處理,先膝行靠近陳淮,卻被陳淮抗拒的躲開。

陳淮抱著自己的頭,手臂青筋凸起,渾身都在顫抖,他不敢看林小一,嗓子裡發出呼吸過度擠壓聲帶的“嗬嗬”聲。

“陳淮!你怎麼了!”

林小一扒不開他的手,陳淮像是不敢對他用力,隻能把自己困住,蜷縮在一起。

“我不問了,不問了,陳淮,你先放開自己,放鬆一點,陳淮……”

不知道剛剛哪裡刺激到人,林小一又懵又急,但不能讓陳一直這樣,他腦子亂糟糟的回想,試探性地說了聲“疼。”

陳淮頓住了,雙手很微弱地張合,像在遲疑。

有效!

林小一馬上又接了句:“陳淮,我肩膀疼,手腕也疼,你看看,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陳淮依然抱著自己的頭,似乎在很努力的平複自己呼吸,至少沒有那麼緊繃了。

他的牙齒在打顫,林小一抱住他,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沒事,陳淮,沒事。”

他摸著陳淮頭,一遍又一遍重複沒事,片刻後,他聽見懷裡傳來很微弱沙啞的聲音。

像是病重的人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

林小一心臟漏了半拍,停下動作仔細去聽。

他聽見陳淮在說——“對不起。”

第049章 第 49 章

陳淮道歉的聲音很小, 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甚至沒有呼吸時換氣的聲音大。

他在強迫性的壓抑自己的呼吸頻率,額頭血管一跳一跳地鼓脹著, 磕磕絆絆的反複用氣聲呢喃道:“對不起, 對不起。”

“我錯了……彆……”

後麵的話含含糊糊, 林小一聽不出來,他睡衣半袖的肩胛處被染紅, 胳膊牽扯著肩膀發酸,又麻又涼。

扶起陳淮的頭靠在自己身上, 林小一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 就反複摩挲他的後腦, 脊背, 跟陳淮說沒關係。

這叫什麼事啊,怎麼就把好好的人又惹成這樣了。

剛剛挨咬疼成那樣林小一都挨住了, 現在卻鼻子發酸到想哭, 他對陳淮了解太少, 連人為什麼會這樣都不知道。

他隻是想知道多一些關於陳淮的事, 才想要問問他的, 可他什麼都沒問出來。

林小一不自覺的語氣就帶上委屈, 他說:“以後我不問了行嗎,陳淮, 你彆這樣了。”

手心下的衣物逐漸發潮,陳淮的衣服被自己的汗水打透, 連帶著林小一鎖骨跟陳淮額頭挨著那一塊都濕了。

陳淮夢魘一般重複念著幾句模糊不清的話。

“彆……彆……”

彆什麼?

林小一的手停在陳淮背上起伏安撫,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輕柔耐心:“慢慢說, 我聽著,不急。”

大抵是熟悉的體溫跟味道讓陳淮安心,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抓住了林小一的衣服,呼吸很自然的緩下來,他說——

“彆……丟下我,彆……不要我……求…求你……”

這兩句話說的如訴如泣,帶著彷徨的絕望,讓林小一心驚,比肩上的牙印還讓林小一疼。

他什麼時候說要丟下陳淮了,又是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他了?

在陳淮反反複複的祈求裡,林小一的動作頓住,手停下來,陳淮很敏感的發現了他的變化,慌張的抱緊他的腰。

被勒著腰,有點痛,林小一挺身,皺起眉毛,回想片刻,很快就弄明白了陳淮的心理。

大概是因為他們擁有著同樣患得患失的心情,他擔心的事,陳淮也在擔心。

他怕陳淮被家人帶走,陳淮自己難道就不怕嗎?

如果他真的想離開,既然已經恢複了正常的思考能力,離開對他來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無非是他不想走。

真是的,自己在胡亂糾結什麼啊。

什麼家人,什麼亂七八糟的過去,都去他的吧!

林小一跪在床上,比陳淮高出一個頭,很輕地跟陳淮解釋:“陳淮,你誤會了,我沒有想要丟下你,我隻是……想要更了解你。”

“我知道你聽得到的,對吧。”林小一拍了拍他,語氣隱隱有些興奮,“你不想要家人,隻想跟我在一起,對嗎?”

陳淮似乎很輕地點了頭。

兩個人都沒有想要離開彼此的心思,這太好不過了,確認得到相同心意反饋的高興衝昏了林小一的頭腦,他沉浸在當下的病態的幸福感裡,忽略一切現實因素,一切未來的不確定性,輕易給出不計後果的承諾。

“我也是,” 林小一很開心的對陳淮說:“死也不會丟下你,陳淮,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我們一起過一輩子,好嗎?”

這跟林小一之前自己猜測的陳淮很在乎他不一樣,這是經過陳淮親自肯定過的。

他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擺在明麵上的,強烈的被需要感,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林小一也是一個會被人需要的人誒!

這很神奇對不對,假設林小一是個意外從彆的星球掉落在地球上的,也可能是被放逐來的小怪物,他會給周圍的人類帶來不幸,他是黑白色的,所到之處皆會失去顏色,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突然出現了一個彩色小人,小人給他很多很多彩色小垃圾,最後抱住他,再將把他也變成彩色,這會讓小怪物感覺,找到了一些自己存在的意義,這是非常非常神奇的事。

林小一感覺自己產生了喝過酒那樣的眩暈感,他兩手托著陳淮的臉,讓他抬起頭,陳淮的睫毛濕漉漉的,像是哭過。

見鬼,林小一感覺這樣的陳淮很可愛,他一定是瘋了。

他彎腰,小聲問陳淮:“我們是不是親過?”

陳淮目光閃動,躲開視線,露出一種像是不好意思的神情。

這確定了林小一的猜想。

林小一笑笑,“啵”的一下,嘬了陳淮一口,在自己嘴唇上品嘗到淚水鹹濕的味道。

“一米九的人了,竟然還會哭。”林小一在陳淮震驚的目光中嘲諷他。

在陳淮在懷疑林小一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體了的時候,林小一又親了他一口。

就是那種很簡單乾脆的貼貼。

變傻的陳淮太好玩了,林小一已經好久沒見到他這麼單純沒有攻擊性的神情了,趁著陳淮在發呆,林小一推開陳淮,準備下床去拿毛巾給傻子擦擦臉跟汗。

一隻腳剛沾地,突然被人薅著領口狠狠拉回去,牽扯到肩膀疼得林小一驚呼,下一秒,他第一次清醒地體會到了一個真正的,算得上凶狠的吻。

陳淮整個人壓過來,帶著林小一站到地上,又撞到洗手池台麵上,手背墊在林小一腰後。

林小一對先前每一次親吻都沒有記憶,隻能像第一次一樣,被動地承受,氣息是滾燙的,腰後的手也是,烘得林小一腦子發脹。

他甚至在窒息的邊緣走神思考,為什麼陳淮吻人這樣熟練,他難道跟人練……

被撩撥上顎的癢讓林小一發顫,腰都直不住了,陳淮的身高吻林小一需要彎腰低頭,他直接托著起林小一,將他抱起來坐在洗手池上,站在他身前,摁著林小一的後頸加深這個漫長到沒有儘頭的吻。

再親下去林小一就要窒息而亡了,他絞緊了陳淮的衣服,猛地推開。

空氣中牽出一道銀絲,墜在兩人唇間。

這也太太太特麼過了,林小一劇烈運動過後那樣急促吐息著,抵不住陳淮渴求的眼神,跳下去躲進洗手間。

拉門摔得震天響,算外麵那個識相沒跟過來,如果他敢跟在屁股後,林小一高低回頭給他一拳。

靠在洗手間門上,林小一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發燙的唇,原來親嘴這麼舒服嗎,早知道……早知道個屁!

林小一甩甩頭,洗了把冷水臉,看見鏡子裡臟掉的半袖,想起脫下來,看了眼傷口。

嘶——真屬狗的是吧。

林小一拉開門,陳淮還站在剛剛的位置發呆,羞憤混著後反勁的脾氣,他直接把半袖用力丟過去,砸在陳淮臉上。

“看看你乾的好事,你洗!”

陳淮拿下衣服,見到血跡,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剛剛到底乾了什麼,愧疚的神情浮上臉龐。

“停,彆給我搞這套,趕緊洗衣服去。”林小一把他往洗手間裡推,順手幫他把門關上。

轉身就看見料理台,他心裡一跳,靠,不能直視了。

翻藥箱的時候看著隻剩個瓶底的碘伏,林小一心裡默默祈禱,快過年了,可都彆再受傷了。

待陳淮洗完出來,林小一已經找了件他的半袖當睡衣,他衣服尺碼大,穿著舒服。

他想撥開領口看一眼,林小一不給看:“沒事,我就當被林小淮咬了。”

最近毫無存在感的林小淮聽見自己名字,趕緊跑出來扒拉扒拉床,汪汪兩聲。

陳淮:……

林小淮能有這戰鬥力嗎?

鑒於自己犯了錯,陳淮今天沒好意思教訓林小淮。

晚上睡覺不敢平躺,林小一隻能側著身子,然後——他就麵對陳淮了。

林小一開始懷疑陳淮真的是失去理智隨便咬的嗎?而不是有選擇性挑了一邊?

“陳淮。”林小一摸著他的喉嚨:“你再說一下話試試。”

陳淮張了張嘴,嘗試啊了一聲,但喉結上下滑動,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其實剛剛過後,他嗓子很痛,痛的像有小刀在割,但他不說,沒人知道。

太久沒說過話了,陳淮幾乎忘了要怎麼說話。

“等有機會去醫院一塊看看吧。”陳淮的回應是捏了捏他的手。

電熱毯好像又忘記插,被窩裡怎麼都捂不熱,林小一故作矜持半天,偷偷把冰涼的腳放進了陳淮被子裡。

陳淮很快發現,並且很坦蕩地壓住,林小一收腿無果,乾脆一咬牙掀開陳淮的被子,鑽了進去。

“冷死了。”林小一嘟囔著,咳嗽了一聲。

他們麵對麵靠得這麼近的時候是很少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稍稍有些特殊的夜晚,陳淮的反應有點僵,控製著自己往後挪了挪,緊貼著牆。

冷空氣順著縫隙往被子裡鑽,林小一踢了他一下,問:“中間空那麼一大縫,你不嫌冷啊?說著自己打了個抖。”他是真的冷,剛才上藥的時候一直裸著上身來著,凍透了,加上他最近本來就有點嗓子不舒服。

陳淮再三猶豫,在丟臉跟讓林小一凍著之間,選擇了丟臉。

他認命地靠過去,給林小一當取暖爐。

林小一今天像是放開了,跟他毫不客氣,拔涼的手直接往陳淮身上劃拉。

“為啥你身上就這麼熱乎,奇怪。”說著林小一又貼近了點。

“今年三十和春節不兼職了,我跟張叔說了三十那天隻上半天,晚上我們一起買菜回家包餃子,你想吃火鍋嗎?我沒吃過,張希顏他們說很好吃,要不我們三十的時候吃火鍋吧?”

習慣了陳淮沒有回應,兩個人溝通跟之前沒什麼兩樣,林小一全權做主:“那就這麼定了。”

手腳慢慢熱乎起來,林小一開始犯困,下意識做了自己好幾次想做沒敢做的事。

他微微仰頭,迷迷糊糊地碰了碰陳淮的嘴唇,很輕。

林小一在意識消失之前,低聲喃喃道:“晚安。”

第050章 第 50 章

林小一平時自己睡覺挺老實的, 冷的時候也隻是自己頭往杯子裡縮,這張小床能舒舒服服的放下兩個人,就是因為他們倆都不亂動, 沒有那些磨牙, 說夢話, 打把勢之類的懷習慣。

但兩個人睡在一個被窩就不一樣了,林小一怕冷, 睡著了會下意識尋找唯一的熱源,整個人都扒上去, 皮膚緊緊貼著皮膚。

陳淮怕他翻身不小心碰到肩膀, 半夜就伸手攬住他, 這更方便他往人懷裡鑽了。

他身上傷痕多, 疤痕凹凸不平,林小一在睡夢中摸到哪塊皮膚手感跟其他地方明顯不一樣時, 總是手欠地撓兩下, 這可苦了陳淮。

陳淮偷著挪開過一點距離, 前兩次還好, 後麵再挪林小一就不願意了, 表情各種不爽, 閉著眼睛沒醒,就把眉毛皺得緊緊的, 腿也騎在他身上攔著。

於是早上天還沒亮,林小一感覺腿邊異物感十分明顯, 他被抵的難受, 沒心沒肺地用膝蓋頂了兩下。

換來的是陳淮陡然加重的呼吸。

林小一睡眼惺忪地眨巴眨巴眼睛, 壓根沒清醒,問他一句“怎麼了?”

問完沒等人回複, 頭往下一埋,又睡過去。

彆問,問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林小一睡著的樣子看著很乖,嘴巴不會跟白天一樣抿得緊緊地,習慣張開一道小縫呼吸,呼出的氣息溫溫熱熱,熏在陳淮鎖骨上。

鼻尖溫度偏涼,隨著呼吸的動作,像羽毛,若有似無地輕點那塊皮膚,每每碰到,陳淮的呼吸都跟著窒一下。

陳淮看著牆頂,借著稀薄的晨光,把牆上棚頂有幾處汙漬痕跡數得清清楚楚。

他現在是無欲無求,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乾脆讓他出家得了。

實在受不了,陳淮到底把林小一的頭扶上來,老實的放在枕頭上,把他的手腳從自己身上拿下去。

林小一被他擺弄醒了,呆滯地望著他的眼睛,幾秒過後,啞著嗓子問:“你眼睛怎麼有點紅。”

陳淮看著他,沒回,林小一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想碰碰,被陳淮捉住。

林小一剛睡醒的樣子太乖了,陳淮沒忍住。

在陳淮的臉壓下來的時候,林小一下意識仰頭,把眼睛閉上。

他們接了一個舒服而又溫吞的吻。

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縫隙中鑽進來,照在兩個人的眼皮上,林小一才回神,把頭轉到一邊去透氣。

兩個人不約而同產生難以啟齒的反應,抵著對方,林小一不敢動了。

陳淮鬆開攥著林小一胳膊的手,拇指摩挲在林小一腕骨掐痕上,又很輕地揉了揉他的耳垂,支著胳膊就要起身下床。

先前那些陳淮自己躲進洗手間洗冷水澡的奇怪時刻,仿佛突然有了清晰的答案,林小一不能讓他再去,這天氣太冷了。

林小一攥住兩個被角,把被子扯緊,困住陳淮,聲若蚊呐:“我幫你。”

陳淮緊緊盯著林小一不敢直視他的,往旁邊亂飄的眼睛,搖了搖頭,他怕自己把這個外強中乾的膽小鬼嚇到。

林小一哪知道他在想什麼,被他這反應刺到,語氣有點不爽:“乾嘛!信不過我?”

說著手就鑽進被子裡一把捏住。

痛意比舒服更多,弱點被比自己體溫低的人捏在手裡,陳淮眉毛蹙起,緊緊攥住拳頭,表情隱忍克製。

他不是信不過林小一,他是信不過自己。

抓著林小一作亂的胳膊與他商量失敗,更加洶湧的欲念被人不知死活的挑起,但這人偏偏是他最舍不得動的。

能怎麼辦?當然是忍著。

忍住想咬人的衝動,忍住想把人撕碎吞進肚子裡的衝動。

林小一沒什麼經驗,自己都沒弄過,下手沒輕沒重,全靠天生那點基因裡自帶的直覺胡亂摸索。

促狹的笑意逐漸消失,變得不可思議,他五指越分越開,眼睛也跟著越睜越大,忍不住停手呐呐道:“怎麼還能變得更……”

沒等說完想把手收回,陳淮哪能讓他在這種時候退縮,把著他的手,不容拒絕地將這場晨間運動繼續進行下去。

林小一感覺自己的手被火灼燒一樣,不像是自己的了,心跳的也好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陳淮吻他顫抖的眼皮,微張的嘴唇,沉重的呼吸遊走至耳邊停住,林小一敏感地瑟縮,耳朵跳動,腰間一陣莫名酸軟。

他驚恐地攔住陳淮想要探向他的手,在急促的呼吸中小聲呼喚陳淮的名字,直到陳淮叼住他側頸的皮肉,兩個人猝不及防,意外撞在一起——

林小一渾身顫抖,久久未能平複。

陳淮嘴角掛上饜足的笑意,吻了吻林小一的手,抱著被嚇傻的人去洗手間洗漱。

林小一被放在馬桶上,冰涼激得他回過神,一腳將陳淮踹了出去。

他看著自己的手,咬牙切齒念道:“我,我……我再幫他我就把你剁了!”

有人洗了很久很久的手,有人大清早拆床單洗衣服,隻有一無所知的林小淮叼著主人們前段時間給他丟的骨頭,悠閒地伸了個懶腰。

快要過春節了,洗床單有什麼不正常呢?

小主人收拾完穿上外套,大主人跟過去傾身,被依舊在臉紅的小主人狠狠按著臉推了回去。

並怒罵一聲:“滾!”

有這種機會,林小淮當然要用力嘲笑大主人啦,於是他汪汪汪地幸災樂禍叫個不停,門被摔上,林小淮開心地叼起骨頭磨牙。

大主人過回頭,陰沉的視線與它對視。

“啪嗒。”

骨頭掉了。

狗仗小主人勢的林小淮瑟瑟發抖縮進角落。

好可怕,小主人知道這個與他同居的高個子人類竟然有兩幅截然不同的麵孔嗎……

·

飯店晨會時,組織了一波年前幸運小活動,張經理抱出一個紅色抽獎箱,放在宴會廳正中間桌子上。

“這個店裡月生意不錯,臨近年底,老板給大家包括臨時工在內的員工準備了一些小禮物,包括但不限於電影兌換券,大型超市購物卡,話費充值卡,遊樂園暢遊門票,每人一次機會,大家按照點名順序輪流過來抽吧。”

林小一想著如果他能抽到超市購物卡,他跟陳淮春節的火鍋就有找落了。

作為臨時員工,他的名字在點名簿上排在最後幾個。

有人抽完驚呼,也有人表現失落,最差的獎項是店內任意菜品一例,這跟其他的比起來簡直太沒有吸引力了。

購物卡共計兩份,很不幸,林小一前麵的大哥將第二份購物卡抽走了,林小一的失望全都寫在臉上,他手伸進抽獎箱裡,幾乎沒有挑選,摸到一張就掏出來。

竟然是市裡最大那個遊樂園的門票。

張叔:“哇,小一運氣不錯啊,這獎項隻有一份,還是雙人的,正好你可以帶著朋友去玩玩,春節前後的票超級難搶,這張是VIP暢遊票,有特殊通道不用排隊的。”

林小一聽的懵,對遊樂園是個什麼地方沒有概念,也不明白這獎好在哪,他還是比較想要實惠的超市購物卡。

他回到隊伍中,前麵抽到購物卡的大哥熱情恭喜他,說他運氣頂呱呱,要是自己抽到肯定帶兒子去好好玩玩,說他兒子惦記去這個遊樂園很久了。

林小一看他一眼,叮的一下,福至心靈,開口問道:“要不我們換換?”

大哥笑容立馬尬住,擺擺手:“不不不,不用了,你們小孩子放假玩玩還行,我哪有那閒工夫帶那小兔崽子去,他還得補課呢。”

“哦。”林小一把兌到的兩張票塞進兜裡,沒當回事。

張叔看出他不太樂嗬,散會後把他單獨叫住,林小一雙手插兜走到張叔跟前。

“叔還沒抽呢,小一手氣好,幫我抽一張吧。”張叔笑嗬嗬的,上了歲數的眼角擠出幾道皺紋,林小一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張叔看著遠比現在年輕。

林小一抿著嘴,隨便摸了一張,是電影票:“喏,給你。你最後抽,裡麵也沒剩什麼好東西了。”

張叔沒接,反而遞給他兩張電影券:“要不說小一運氣好呢,裡麵除了店內菜品任選,就剩這一張其他獎券了,給你吧,我不願意看這玩意。”

林小一推拒無果,張叔直接抱著抽獎箱走人,林小一明白這是張叔看出他不開心,故意給他開後門,嘖的一聲,揉了把後腦勺,把電影券也塞兜裡。

等到晚上下班,林小一換衣服的時候又是最後一個,他每次上班基本都是最晚下班的,自己休息時間不穩定,年紀又小,不靠張叔幫忙,一開始根本找不到這份的兼職。

他便總是幫著張叔做一些檢查善後工作,想著多乾一點是一點。

張叔進來,遞給他一個大紙袋,林小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春節禮物,他連忙推脫。

張叔說:“拿著吧,那天看中的外套,你們小年輕的樣式,我也沒孩子,孤家寡人一個,送都沒地兒送,你如果不要,我就得扔了……”說著真把更衣室垃圾桶踩住開蓋,作勢要往裡丟。

“彆!”薑還是老的辣,把小孩心思拿捏得準準的,林小一如他預料般很快接過去。

他看著林小一從沒他腿高的倔強小豆子,長成現在這麼個好模好樣的大男孩,心中難免唏噓,不禁想起往事。

“你彆有壓力,小一,叔當年幫你把媽媽帶出來,照顧你們,一方麵是身為警察的責任,可另一方麵也有私心,我是真心喜歡你媽媽,也一直把你當自己孩子。但感情這事不能強求,你媽有其他更心儀的人,我尊重她的選擇,人生在世,哪有那麼多如意呢?”

他看人看得透,知道林小一的不容易,知道小孩有小孩的自尊,但同時也清楚林小一這麼多年自我折磨的心態。

但他乾預不了,林小一放任自己在這種自責與絕望的泥潭裡越陷越深,沒人能從沼澤裡把自願被吞噬的人拉出來。

眼看著林小一越來越有這個年紀的活氣兒,張春周替他開心著呢。

“我對你好,不全是因為你媽媽,叔還是那句話,我一直把你當自己孩子看,有困難跟叔說,什麼年紀做什麼年紀的事,你要學會為自己活著。”張春周沒忍住從兜裡掏出煙點上。

“店內吸煙罰款五十。”林小一梗著脖子麵無表情提醒。

張春周踹他一腳,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吸了一口煙吐掉,微微眯著眼睛,像他審訊時常用的表情

又問:“你那個朋友,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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