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個理由,其他的任何理由都容易露餡,他不想讓平瑞知道他已經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平瑞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抬起頭,“對不起,阿亮,我還是想繼續在鄒老板那裡做。”
王曾亮:“……叫阿亮也不行,我跟他鬨分手呢,真的氣不過,你想把我氣死你就繼續跟他乾。”
平瑞一下子笑起來,嗬嗬嗬地笑了半天。
“我跟你說實話呢,你笑什麼?”
平瑞還是笑。
王曾亮感覺自己沒演好,因為緊張有點做作,可惜又不能重新演,隻能硬著頭皮說:“行了,老哥,你給我個麵子行不行?”
平瑞笑著勸他:“哪家夫妻不吵架嘛,你差不多就行了,鄒老板本來就那個性格,人不壞的。”
“怎麼不壞,對我壞啊!你還幫他說話!”
這又把平瑞逗笑了:“你但凡看過鄒老板跟我簽的合同,都不會說這話,你還在這說什麼撕合同賠錢。”他笑起來的時候嘴邊兩個彎弧褶,“鄒老板什麼違約條款都沒寫,直接讓助理把那一大段刪掉了給的我,我還問他為什麼不寫,這麼相信我的人品嗎?你猜他怎麼說?”
不等王曾亮回,他低下頭喝了口水,又笑。
“他說,我不是相信你,是相信王曾亮。”他停頓片刻,“我知道老板你昨晚也在停車場,謝謝老板為我著想,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王曾亮嘴裡的煙都嚇掉了。這究竟是什麼鬼故事?
“過去的事早已經過去了,我早也看開了,現在我隻是單純想踏踏實實賺個錢,他不會影響到我什麼……人生很短暫,很短,很短。”
很短。
平瑞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那之後的一周王曾亮都處在一種混亂和迷茫的情緒中,他也說不上自己在迷茫什麼,隻是滿腦子回響著老平那重複了好幾遍的仿佛悲歎般的“很短”,人生很短。
他想起老平說的關於鄒黎的話“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王曾亮”,他有點不敢相信那是鄒黎能說出來的話,但老平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他也沒有撒謊的理由。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的話。
可是,鄒黎已經一周沒有回家了,他這次也不想先低頭去接人。又是砸了家裡的一切,又是摔碎他的禮物,還罵他“算個什麼東西”,都做成這個樣子了,他不知道他還能怎麼跪著舔。更彆說,還有一個“移民”掛在頭頂。
他不知道該相信哪個信息,每個信息都指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實在太讓他混亂。
心情和思緒的混亂也表現在了睡夢裡,幾乎每一天都在做噩夢。每一次的噩夢都讓他的情緒越來越下沉,頭也越重越昏,白天的哈欠一個連一個,連帶著吃飯都沒了胃口。他不去找鄒黎,鄒黎自然也不會來找他。
那個人很穩得住,必然是要等他主動找過去的,他現在心情不好,找不過去。
噩夢也開始五花八門。夢到關於過去的事,夢到兩個人甜甜蜜蜜滾床單,滾到一半發現懷裡的人消失了,他驚慌失措地使勁喊,卻莫名變成了啞巴喊不出聲;夢到第一次學車考駕照,參加考試的時候把油門當成了刹車,極速撞翻了車道儘頭的墳墓,眼睜睜看到墳墓裡飛出一堆斷胳膊斷腿兒;夢到曾喜考研失敗,一時想不開去搞了同性戀;還夢到他爸媽和鄒黎成了殺人犯殺了人,他去拋/屍,結果露餡沒做乾淨證據導致所有人都被抓了,判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死刑,他在審判台下痛哭流涕,內疚得幾乎快要死去。
在六月五日,也就是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像“預知夢”的噩夢。
夢裡的他像往常一般開車回家,開了門,卻看到他跟鄒黎的家裡住著完全不認識的一家陌生人。他問那些人為什麼在他家裡,有個人回答他說,現在這已經不是你的家了。
鄒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把房子賣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醒來之後,枕邊一片濡濕。時間是晚上九點半,再過兩個半小時就是他的三十歲生日。
他還是沒有忍住犯賤,給鄒黎打了電話,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幾乎就要破口而出的“我想你了”和濃烈的思念被一個顫抖著的幾近崩潰的聲音毫無預兆地拍死在了地上。
“死了。”
“平瑞和他兒子,十分鐘前,一個從商場四樓跳下去摔死在商場一樓中央,一個被錘子敲死在了四樓的廁所。”
對麵的呼吸很急促。
“王曾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出事?”
那確實是一個預知夢。就像在眼前一般,王曾亮看到那根一直以來連在他和鄒黎之間的無形的線,突然地。
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