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肉身重塑不是像捏玩具一樣，把新身體組裝好後直接把大腦放進去就可以。
實際上的步驟複雜得多，而且非常痛苦。
為了保證存活，大腦必須時刻保持清醒。而後從頭部開始一點一點地重塑，一開始沒有心臟和其他器官的作用，一點麻藥都不能用。
剖心噬骨之痛都不足以形容當時的感受。
而且不同器官的移植之間需要保持時間間隔，陸星野無時不刻不在想著那個魂牽夢繞的人，但他不能。
他不願意用那具尚未完成的殘破身體去見他的夢中人，怕嚇到對方，從此以後彆說是一點點喜歡了，對方說不定連見都不願意見他。
但更讓陸星野難以接受的是，在重塑身體的過程中，大腦不止要保持清醒，還要將情緒波動維持在一定範圍內。
他甚至不能想聖利斯，一旦想到那個人，超出閾值的情緒波動便會給手術帶來難以描述的阻礙，進而導致痛苦被不斷延長。
根據手術類型的不同，這種痛苦是不一樣的。一開始的疼類似上古時期的“淩遲”，□□被千刀萬剮般的痛苦足以摧垮一個人理智。後來可以打麻藥之後，那種疼便逐漸轉化為了幻肢一樣的痛。
逐漸的，陸星野感覺自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一樣，隻要一想到聖利斯，便會回憶起難以言喻的痛苦，但他依舊放不下對這個人的愛，生理性的下意識排斥和情感的深陷交織在一起，他逐漸變得沒辦法控製自己。
這種手術前不見古人，一開始秋並不知道情緒波動會導致這麼嚴重的事情，因為陸星野一直在忍。
這種症狀第一次被發現是琳琅出生的當天，整個星際都在談論這件事。
那時陸星野正處於恢複的前期，什麼麻藥都用不了，正當各項指標都正常，秋打算進行手術時，為了讓陸星野求生的欲望強一點，增加手術的成功率，她開口向那個對方道喜道：“今天各大媒體都在報道，特裡斯首席銀梵·聖利斯今天生了個女兒，應該是你的女兒吧？恭喜你啊，當爸爸了。”
她並不知道某個醫生說過的陸星野和聖利斯無法生育的事情，下意識便將琳琅當成了陸星野的女兒。
未曾想這一句話差點釀成大禍，各項指標直線飆升，到最後陸星野隱約間甚至出現了腦死亡的狀況。
時間相隔如此之近，陸星野當然不可能誤會聖利斯和彆人生了孩子，簡單思索了幾秒後他便想清楚了所有內容——醫生撒了謊，聖利斯懷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是個可愛的女兒。
喜悅有時候反而是一種悲劇，勉強維持清醒的大腦因為過高的情緒波動，兩大功能區直接失去了反應，機器的外部循環供血還沒來得及跟上，腦死亡的征兆便出現了。
為了對陸星野進行搶救，手術自然失敗了。
然而和普通的手術失敗不同，這次的手術是在完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進行的，巨大的痛苦超過了人類的極限，使得大腦下意識回避一切有關這條消息的事情。
手術失敗後，秋一開始並未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機理，偶然還提到過幾次聖利斯生女兒的事情，未曾想陸星野的反應一次比一次大，到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秋再也沒敢提到過關於聖利斯的一切。
但是木已成舟，為了讓自己活下去，為了讓自己能再次見到那個人，陸星野的大腦不得已產生了一種類似自我保護的機製。
記憶被身體的痛苦扭曲了形狀，他開始不願相信一切過於美好的可能性，轉而去信一些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然而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效果卻是顯著的，陸星野的大腦奇跡般地冷靜下來。
聖利斯和彆人生了孩子他拋棄了我，因為我不聽話。
我的基因和他不匹配，沒辦法生孩子。
他可能已經把我給忘了，這樣也許更好。
各種繁雜的思緒揉雜在一起，自毀的傾向和哀莫大於心死的情緒與日俱增。
但是人就是這樣，越是想什麼越是得不到什麼。
自厭自毀的人反而情緒更穩定，因為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自然不會再出現之前的意外。
陸星野用了整整五年恢複，期間做了無數場手術，那些痛苦甚至已經刻進了他的腦海，午夜夢回時身體的各個部位還會隱隱作痛。
痛苦會塑造一個人的記憶，他已經徹徹底底地遺忘了聽到琳琅降生時的那股愉悅，到最後甚至忘記了聖利斯生過孩子的事情，隻剩下一絲殘存的情緒，在午夜夢回時安撫他的傷痛。
然而即使是五年的痛苦，也沒能抹平他對聖利斯的記憶和感情。於是當他飽含希望地想要回到聖利斯身邊時，得知的便是對方已經有女兒的消息。
陸星野可以接受聖利斯不愛自己，這樣他還能安慰自己說，他不是不愛自己，他隻是不會愛人而已。
但是這種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在看到聖利斯和他女兒站在一起的照片時全部土崩瓦解了。
那個人看向女兒的眼中充滿了愛意和憐惜，他不是不會愛人，他隻是不會愛我罷了。
失去那段記憶的陸星野從來沒有思考過琳琅是他女兒的可能性。那是一種類似自我保護的機製，疼痛的記憶雖然隨著那段喜悅一起消失了，留下來的餘韻卻他不願意去想這種可能。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原因，那種自以為是地捧著真心搖尾乞憐最後卻被人像個小狗一樣拋棄的感覺，陸星野不想再經曆一遍了。
再次見到聖利斯之前的一個多月裡，陸星野甚至做好了完善的心理建設。
這樣也好，他有可愛的女兒和至高的地位，一個貌美如神明的特裡斯首席，自己沒必要再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粘上去，平白惹人厭煩。
但是這一切，都在看到聖利斯的第一眼後灰飛煙滅了。
他看起來什麼都沒變，又什麼都變了。
陸星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把他搶過來，把屬於自己的那個人奪回來。
有女兒又怎樣？反正聖利斯的Alpha從未出現過。
陸星野感覺自己瘋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思考過一個問題：如果聖利斯真的有Alpha，他隻是害怕牽扯到自己的Alpha，故意不讓對方在外麵露麵該怎麼辦？
那就找個機會把那個Alpha弄死吧，不要讓聖利斯發現，陸星野自己都被自己那一瞬間的冷漠和偏執給驚到了。
他積攢了無數痛苦，設想了無數可能，唯獨沒有想到聖利斯會認真而專注地告訴他：“我的亡夫就是你，我愛的也是你。”
陸星野不敢相信，千瘡百孔的狼犬隻想掠奪，不願意相信自己會被愛。所以他一直以冷漠偽裝自己。
不受控製的言語其實是創傷帶來的後遺症，是他曾經麻痹自己的話語。
直到聖利斯問道：“疼嗎？”
故作冷淡築起的圍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陸星野突然間就忍不住了，他下意識死死地抓住聖利斯的肩膀，手勁之大幾乎能把人的骨頭按碎。
被身體下意識遺忘的記憶驟然回籠，宛如被從手指開始一寸一寸碾碎的痛苦曆曆在目。
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沒有眼睛，沒有耳朵，什麼都看不見。
他隻能在一片黑暗中承受著宛如淩遲的痛苦。深淵之中，唯一能帶給他慰藉的人隻有聖利斯。
但每當他想起那個人時，淩遲便會轉變為絞肉機，一寸一寸地粉碎他的感官。
然而他寧願疼痛掩埋他的理智，也不願把這些事情告訴秋，他害怕秋為了手術的成功將最後一絲慰藉也奪走。
那是他最愛的人，所以他甘之如飴。
聖利斯沒有絲毫反抗，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再次重複方才的問題：“疼嗎？”
陸星野竭儘全力想要讓自己表現得遊刃有餘一些，不要看起來還像五年前一樣，宛如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
但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不字，伴隨著痛苦一起恢複的是微不足道的甜，他回憶起了一切。
琳琅是他的女兒，他當然知道，他隻是不願意去麵對而已。
自己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因為那些微不足道的疼而選擇了遺忘，甚至還誤會了他，陸星野的心幾乎在顫抖著滴血，一個徹頭徹尾的、不能被原諒的懦夫。
然而聖利斯並不這麼想，對於他來說，精神上的痛苦永遠無法和身體的痛苦相提並論。
雖然他暫時不知道陸星野具體經曆的一切，但那些有所耳聞的試驗便足以讓他窺見冰山一角了。
一陣難言的窒息彌漫上了聖利斯的胸口，他難以忍受地閉上了眼，手指不自覺地蜷縮。
難以言喻的心疼和痛苦充斥著心臟，幾乎要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聖利斯顫抖著睫毛睜開眼睛，看著麵前人認真道：“把我鬆開，讓我好好地看看你。”
陸星野呼吸一滯，卻沒有動作，然而聖利斯又補了一句：“聽話。”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語氣，就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有過五年的隔閡一樣。陸星野一下子便破了功，他忍不住側了側頭，不想讓聖利斯看到他丟臉的樣子，手下卻緩緩送開了聖利斯的肩膀。
空氣仿佛凝滯了，聖利斯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人，他看起來很好，似乎從未受過傷痛一樣好。
但是隻有那雙純黑色眼睛在提醒著聖利斯對方經曆的一切。
琳琅正開開心心地在花叢中追蝴蝶，那是一種帝國特有的物種，非常的漂亮。
然而小姑娘的無憂無慮卻讓聖利斯忍不住回想起了過去的五年。
思念自然是有的，悲傷也是有的。
但琳琅就像一個治愈的天使，每當他要深陷過去的泥潭不可自拔時，女兒可愛的笑容和清脆的鈴鐺聲便會及時把他拉回現實。
但是陸星野有什麼呢？
他什麼也沒有，隻有無儘的痛苦，他真是看不到太多的希望，因為這種長達五年的手術沒有先例，一切都是未知數。
然而一片沉默之中，率先開口的卻是陸星野：“對不起。”
艱苦中帶著一絲苦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裡麵帶著濃濃的悔意和深情。
“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聖利斯抬頭看向他，“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與那雙金眸注視的一刹那，陸星野陡然從滔天的悔恨中回過了神，他驚覺地發現，對方的眸底竟然浸著水光。
——我讓他哭了。
陸星野一下子慌了神，之前想的一切全部被他拋到了爪窪國，他下意識脫口而出道：“我愛你聖利斯。”
愛到這五年裡的每一個夜晚，每一個白日，無時無刻我不在想你。想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
想你會不會真的忘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狗的情況有點類似PTSD。
有些人出了車禍後，因為太疼了會主動忘記那段回憶。
一些媽媽生孩子也是這樣，當時很疼，事後反而記憶模糊了。
小狗的情況差不多就是全身碾碎再組裝的疼，所以不是他故意對老婆那樣的，不過該教育也得教育。
第46章 坦白
微風吹過花海, 陣陣花香夾雜著琳琅身上的鈴鐺聲從遠處傳來。
兩人之間安靜了片刻，聖利斯突然抬手勾住陸星野的脖子，狠狠地把自己撞在了對方懷裡。
陸星野愣了三秒後, 驟然抬手把人抱到了懷裡，手上的力氣恨不得把人揉碎在自己的懷裡。
這可能是五年以來，兩人之間第一次不帶絲毫其他情緒的擁抱。
頸窩處傳來微妙的濕熱, 陸星野一下子慌了神，連忙輕拍著懷中人的後背：“彆哭，對不起, 哥哥，我不該說那些話的彆哭”
聖利斯悶聲道：“閉嘴。”
陸星野立刻乖巧地閉了嘴, 但神色間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後遺症帶來的痛苦和悔恨交加在一起，但同時被所愛之人擁抱的喜悅又壓在這些負麵情緒之上。過於複雜的情緒交織宛如打翻的調料台, 酸甜苦辣在心頭混雜成一團亂麻。
然而一切痛苦最終都敵不過那點甜。
“琳琅是你的女兒。”陸星野聽到懷中人輕聲道。
這句話堪稱壓倒痛苦的最後一根稻草。
縱然早就猜到了這個事實，但是當陸星野親口聽到聖利斯這麼說時，他還是全身一震，過了很久,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道：“我知道。”
然後不出意外的, 陸星野就被人驟然推開了。
聖利斯眼角還帶著一抹隱約可見的豔色, 眸底帶著水光, 但眼神已經冷靜下來：“你早就知道了？”
意料之中的質問, 陸星野清了清嗓子, 開始在心底思考怎麼解釋這件事，簡而言之就是糊弄過去。
這倒不是因為他想為自己找借口, 而是他不想讓聖利斯知道過去五年裡自己經曆的具體細節。
有些痛苦自己經曆過就夠了, 告訴他反而會給他帶來負擔。
不過顯然陸星野的那點心思在聖利斯麵前根本不夠看。
陸星野剛打好腹稿, 還沒來得及開口, 便被人拽著胳膊扯到了一旁的涼亭。
帝國總喜歡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來展現自己的奢華，連巴掌大的杯子上都要雕花，更不用說過於華麗的圓桌了。
聖利斯完全不在乎這些，他不容抗拒地把陸星野按在位置上，轉身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後抬眸看著對方道：“說吧。”
對上那雙金眸後，陸星野剛剛編好的內容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最後一次機會。”麵對陸星野的沉默，聖利斯從一旁接了一杯水，低頭看著平靜的水麵，“我不想再聽到糊弄的話。”
聖利斯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和五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模一樣。
刻在骨子裡的後怕驟然湧上心頭，陸星野連忙按住了聖利斯的手腕，下意識想要開口，以免自己被再一次拋棄。
“那天晚上你趕我離開的時候，我心灰意冷，聯係了兔子和狐狸，開著機甲到了陸槿失蹤的那個坐標點”陸星野緩緩開口，仿佛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用儘了他的全力，但他依舊沒有說自己到了那個坐標點究竟想乾什麼，“偶然之下，我進到了那處裂縫。帶你進入那處裂縫後，我在裂縫中發現了一本日記、一枚芯片和一份足以顛覆整個星際的研究報告。我又通過空間發射器聯係了兔子和狐狸，把那份研究報告發給了他們，然後毀了報告，剩下的日記和芯片你就都知道了。”
他故意模糊了一些細節，聖利斯卻敏銳地開口道：“你清楚地知道母親失蹤的坐標點，之前難道沒去過？”
令人恐怖的洞察力，陸星野心說完了，麵上則乖巧地回答道：“去過。”
聖利斯眯了眯金眸：“之前沒有發現那處裂縫？為什麼在那個時候聯係你的朋友？”
“我”陸星野艱澀地張了張嘴，“當時是想和他們告彆的。”
聖利斯驀然閉了閉眼，控製不住地揮開了陸星野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抿著下唇一副被氣到的樣子。
陸星野像個犯錯的小狗般開口道：“對不起。”
聖利斯抬眸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看了對方一眼：“繼續。”
“以空間發射器當時的水平，你也知道，一是維持時間短，二是空間不穩定。而且想要跨越裂縫，空間發射器隻能轉存一千克以內的物體，我也是通過那個發射器才將那份研究報告轉存出去。”陸星野斟酌著繼續道，“過於狹小的轉存水平使得我完全沒想過能活下去，所以瞞了你。爆炸之後的結果也和我想的差不多，唯一有偏差的是狐狸和兔子在緊急狀況下聯係上了秋博士，爆炸的最後一秒，她通過發射器把我剩下的一半軀體轉移到了星隕海。”
陸星野說的是“一半”，但聯係到他之前說的，空間發射器隻能轉存一千克之內的物體，聖利斯立刻就猜到他的未儘之意：所謂的一半身體，可能剩下的隻是頭部。
手指驟然扣緊，指尖在手心上留下了數個半月牙似的指印，幾乎要掐進肉裡。
陸星野見狀抬手握住了聖利斯的手腕，輕輕掰開了他的手指：“剩下的事你還要聽嗎？”
聖利斯深吸了一口氣，抬眸認真地看著他：“這五年來發生的事，樁樁件件，每一個細節，我都要知道。”
陸星野摩挲著他的手腕，沉默了三秒後緩緩開口了。
他以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講述了過去五年發生的一切事情。
陸星野沒有為自己五年後的態度做出辯解，卻也沒有再掩飾。
於是，即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聖利斯，在接下來的陳述中，還是愣住了。
剖心噬骨，宛如淩遲。
縱然陸星野說得很平淡，縱然聖利斯完全沒有經曆過他所說的一切，但那種痛苦仿佛有形的刀具，割著聖利斯的理智。
原來，不是陸星野不想回來見自己，而是他不能。不是他故意要誤解自己，而是身體的痛苦讓他在生理上對這些事產生了恐懼。
這五年來，除了痛苦，自己什麼也沒能給他帶來。
那個給自己帶來無數治愈的小姑娘，卻差點奪走陸星野的生命。
如果沒有遇到自己，陸星野完全不會經曆這五年的痛苦，也不必麵臨所愛之人的質問，更不用遭受精神上的後遺症。
“人體是懦弱的。”陸星野以這樣一句話作為他的陳述結尾，“秋曾經嘗試過治療我這種情況，但當時她說的每一句話，隻要是關於琳琅的消息，我都聽不到。”
聖利斯一下子愣住了：“聽不到？”
“對，聽不到。”陸星野說到這裡，抬眸看向了遠處的琳琅，“那場手術帶來的後遺症，導致我的大腦產生了巨大的應激反應，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聽不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三個月前關於那場手術的記憶完全消失了，自然我也主動‘忘記’了關於琳琅的一切信息。”
聖利斯有些艱澀道：“所以你才一直認為琳琅是我和彆人的孩子。”
“沒錯。”陸星野閉了閉眼，“但無論以什麼理由，這都不是我誤會你和琳琅的理由，對不起，我是一個——”
“我想聽的不是這些。”聖利斯蹙眉打斷道，“我希望這是我說的最後一遍。”
陸星野頓了一下後輕聲道：“你不生我的氣嗎？”
“生你什麼氣？”他堪稱卑微的態度終於讓聖利斯忍無可忍道，“氣你有什麼事都不告訴我，寧願一個人去死，還是氣你背著我把母親的遺物毀掉，連看都沒讓我看一眼？你口口聲聲喊我哥哥，母親的遺物卻隨便處置，眼裡有我嗎？”
聖利斯的語氣帶著一絲明顯的起伏，顯然是有點動氣了。
但他生氣顯然不是因為陸星野這幾天的態度，更多的是因為方才的那些話。他在氣對方有事不願意告訴自己，更氣自己讓小狗經曆了這些。
聖利斯的語氣相當不客氣，陸星野聞言不知為何臉一下熱了：“我以為你會因為我這幾天和你說過那些胡話而生我的氣。”
聖利斯扭頭看了一眼琳琅，見女兒離得還算遠，應該聽不到兩人的對話，他才扭過頭看向了陸星野：“你也知道自己說的是胡話？我怎麼感覺你說的都是心裡話？”
陸星野聞言下意識道：“我沒有——”
聖利斯語氣平靜地打斷他：“哥哥睡著舒服嗎？還是寡夫睡著舒服？”
陸星野似乎完全沒想到這種話能從聖利斯嘴中說出來，愣了幾秒後驟然紅了臉，連忙扭頭去看琳琅，壓著語氣慌張道：“琳琅還在那邊！”
“剛剛在我臥室的時候怎麼不怕她聽到？”聖利斯說完扭頭和女兒揚聲道，“琳琅，過來。”
陸星野呼吸驟然一滯，小姑娘聞言卻乖巧地跑了過來：“媽咪——怎麼啦？”
可愛的小團子顯然是玩嗨了，臉上掛著陽光的笑容，手腕上的鈴鐺不斷地發出清脆的響聲，隻不過在跑到兩人麵前的時候沒刹住車，一下子往前摔去。
聖利斯嚇了一跳，連忙去接，陸星野卻先他一步抬手將小姑娘扶住了。
比起兩個大人心臟差點跳到嗓子眼的後怕，琳琅卻跟個沒事人一樣靠在陸星野的臂彎裡眨了眨眼，而後抬眸乖巧道：“謝謝哥哥。”
陸星野鬆了口氣鬆開了小姑娘，然而沒等他開口，聖利斯便對琳琅道：“彆叫哥哥了，叫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教育小狗當然是那種方麵的教育了！狗都慘成這樣了當然不是虐！
他就是有點ptsd了，需要一點教育讓他意識到老婆是愛自己的，彆天天胡思亂想，腦補自己要和不存在的Alpha搶老婆。
第47章 溫馨
聖利斯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導致在場的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琳琅不知所措地從陸星野懷裡站起來，一臉緊張地看著對方，似乎完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年輕的Alpha怎麼就突然成了自己的爸爸。
而陸星野顯然比她還不知所措, 托著琳琅的胳膊都在微微顫抖，儼然還沒做好和女兒相認的準備。
過了很久，他才竭儘全力地揚起了一個笑容：“寶寶……你好。”
聖利斯好整以暇地在旁邊喝著水, 看著他們父女二人震驚又無措的樣子，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把自己苦惱的事拋給彆人似乎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解壓方法。
琳琅實在是太震驚了，看了看陸星野又看了看聖利斯, 一雙本就大的杏眼被她瞪得圓溜溜的，裡麵寫滿了難以置信, 看起來無比可愛。
小姑娘張了張嘴還是叫不出那個稱呼，扭頭呼救一般看向聖利斯：“媽咪……”
聖利斯眼底染上了一絲笑意：“怎麼了？”
琳琅抬頭怯生生地看了眼陸星野：“這位哥哥真的是我爸爸嘛？”
這話中包括的稱呼可以說是混亂至極, 聖利斯好笑地點了點頭：“當然。”
琳琅從小到大沒被聖利斯哄騙過，眼下雖然依舊震驚並且難以接受，但還是聖利斯說什麼是什麼，她乖巧地扭過頭看著陸星野道：“你、你好……爸爸。”
她說話間還有點怯生生的, 但是態度非常誠懇, 隱約中還帶著一絲期待。
陸星野活了二十三年, 頭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他從未像現在一樣清楚地感受到原來世界上還有人和自己血脈相通, 而這個像奶團子一樣的小姑娘, 是聖利斯生下來的。
後知後覺的喜悅終於完全掩蓋住了那些傷痛, 在琳琅的驚呼聲中，陸星野低頭把女兒抱了起來, 直接放到了自己的右腿上。
琳琅下意識攥住了陸星野的領口, 而後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對方, 耳朵不自覺地抖了兩下, 看起來一副小心又有些驚喜的樣子。
“寶寶喜歡吃什麼菜？”陸星野有些笨拙但誠懇地討好著女兒，“晚上爸爸給你做。”
一聽到吃的，琳琅立刻沒那麼緊張了：“喜歡吃餛飩、餃子、鍋包肉、糖醋裡脊……”
她一口氣報了十幾個菜名，聖利斯聞言放下茶杯：“一次吃不了那麼多，隻能選三個，剩下的下次再吃。”
琳琅聞言一下子有點糾結，抓著自己的尾巴揉弄了半天道：“那就……吃餃子吧。”
陸星野一頓：“寶寶最喜歡吃餃子？”
琳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最喜歡吃餛飩……媽咪最喜歡吃餃子，這幾天媽咪…媽咪一直都不開心，琳琅想讓他開心一點。”
童言無忌，但是此話一出，在場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聖利斯回過神後連忙清了清嗓子，然而沒等他開口，陸星野便率先道：“那就兩個都做。”
琳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陸星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其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內疚：“當然。”
這股內疚既是對聖利斯的，也是對琳琅的。不僅內疚於自己這些天給聖利斯帶來的不確定和傷害，也內疚於這些年在女兒成長中的缺席，即使這並非他的錯。
陸星野從來沒有帶過小孩，一開口卻相當熟練：“餃子琳琅想吃什麼餡的？”
琳琅搖著尾巴思考了片刻道：“可以吃純肉的嗎？”
“當然可以。”陸星野說完扭頭看了一眼聖利斯，“不過你媽咪喜歡吃三鮮的。”
琳琅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媽咪喜歡吃什麼？”
陸星野笑著學著她的語氣道：“因為我是你媽咪的Alpha啊。”
聽到陸星野以如此語氣跟著琳琅喊“媽咪”，聖利斯不知為何有些臉熱，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眸。
“哦哦，對哦。”琳琅恍然大悟，“老師教過，媽媽的伴侶就是爸爸。”
陸星野看起來挺讚同，聖利斯聞言卻補充道：“我的伴侶還可能是寶寶的繼父，隻有他才是你真正的親生父親。”
琳琅睜圓了眼睛點了點頭，陸星野卻有些委屈地看向聖利斯：“哥哥除了我還有其他伴侶嗎？”
聖利斯頓了一下：“我隻是做個比喻。”
陸星野可憐巴巴地抱著女兒道：“比喻不還是說明你不想要我了嘛，對不對啊琳琅？”
琳琅順著他的思路下意識點了點頭，聖利斯挑了挑眉道：“聽懂了嗎就點頭？小叛徒。”
琳琅點頭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一時間再次手足無措起來，看了看聖利斯又看了看陸星野，最後憋出一句：“媽咪……我餓了。”
回答不出問題就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確實是聖利斯的女兒沒錯了，陸星野聞言一下子笑了：“那就去吃飯。”
兩人一起走出了皇宮，陸星野還抱著琳琅，祝多媒體自然不可能錯過這麼大的新聞，但兩人顯然也不在乎這些。
這是聖利斯第一次來到陸星野在帝國的家，然而陸星野明顯不認為這是他的家，他的原話是：“這是我目前住的地方。”
琳琅剛一進來，便發出了一聲驚歎：“哇——！”
聖利斯無奈地回過神：“怎麼跟個沒見識的小狗一樣。”
陸星野笑道：“喜歡嗎？”
相較於聖利斯對於極簡風格的愛好，陸星野的布置風格顯然更符合小女孩的審美。
琳琅聞言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喜歡。”
陸星野儼然一副溺愛女兒到沒邊的家長樣：“那爸爸把這個房子送給寶寶好不好？”
琳琅愣了一下，第一反應卻是：“那爸爸住哪裡呀？”
陸星野沒想到這麼小的姑娘居然第一反應是這個，聞言又心熱又好笑：“我當然是回家住啊，寶寶不讓我回去嗎？”
琳琅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法，聞言下意識睜大了眼睛。
“你爸好心把房子送給你，你倒好，直接把人趕出去，這麼大個房子都沒想過讓他跟你一塊兒住。”聖利斯走過來把女兒從陸星野懷裡接了過來，“沒良心的小壞蛋。”
琳琅有些不好意思地靠在聖利斯懷裡蹭了蹭：“……爸爸說他要回家住嘛。”
聖利斯無情地戳穿了女兒：“借口。”
陸星野好笑道：“好了好了，將來我所有東西都是我們寶寶的，一套房子而已，算不上什麼。”
“錯了。”聖利斯抱著女兒抬眸看向了陸星野，輕笑了一下，“你的人是我的。”
他的語氣很認真，金眸中瀲灩著難以言喻的情緒，璀璨流光，美得不似凡人，陸星野一下子看直了眼睛，等到他好不容易回過神，卻發現琳琅正呆呆地仰著臉看著聖利斯，雖然眼前沒有鏡子，陸星野卻還是意識到琳琅和他剛剛的樣子恐怕一模一樣。
陸星野半真半假地笑道：“琳琅，看什麼呢？”
琳琅陡然回過了神，這次倒是沒有一絲害羞，她抬手摟著聖利斯的脖子道：“看我媽咪好看。”
陸星野挑了挑眉：“那不行，這是我老婆，你不能隨便看。”
他這副樣子和五年前那副恃寵而驕的小狗樣異常相似，聖利斯看了他一眼後什麼話也沒有說，頗有些縱容的意思。
琳琅聞言短促地“啊”了一聲：“可、可是……他也是我媽咪啊。”
說到這裡，小姑娘的語氣還有些委屈。聖利斯聞言低頭看著女兒：“他逗你的，彆搭理他。”
陸星野笑著拿過光腦，作勢要把琳琅抱過來：“來和爸爸買菜，你媽咪要去洗澡了。”
五年獨自帶孩子的經曆讓聖利斯已經沒那麼潔癖了，畢竟一兩歲的嬰兒可不管你回家要不要第一時間洗澡，她隻想要媽媽的抱抱。
故而當聖利斯聽到陸星野的話後，心下不由得一熱，輕輕把女兒遞到了對方的懷裡：“彆買太多，她不知饑飽，遇到好吃的經常把自己吃撐。”
琳琅聞言有點不好意思，抬手抓住自己的耳朵想遮臉，奈何她是狼和犬的混血，不是兔子，耳朵太短了根本遮不住。
陸星野見狀好笑道：“怎麼五歲了還不知自己是饑是飽啊。”
琳琅小心翼翼地看了聖利斯一眼，而後小聲和陸星野告狀道：“因為在家天天吃營養膏。”
陸星野愣了一下道：“不是有住家廚師嗎？”
“不是住家廚師。”聖利斯本著不讓陸星野誤會的態度解釋道，“線上平台找的廚師，不固定，隻是偶爾來。”
然而陸星野的重點完全不在這裡：“你平常在家一直吃營養膏？”
聖利斯一頓，驟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有點欲蓋彌彰地轉頭道：“浴室在哪？”
琳琅非常不給麵子：“……媽咪有時候連營養膏都不吃，餓著肚子。”
陸星野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聖利斯清了清嗓子道：“琳琅。”
琳琅扭頭把臉埋在了陸星野懷裡，陸星野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媽咪不讓說，那我們就背著他偷偷說。”
聖利斯的腳步一頓，沒等開口解釋，便被陸星野帶到了浴室裡：“衣服在旁邊的櫃子裡，如果不想用烘乾塔，櫃子裡有浴巾。”
陸星野嘴上語氣很正常，眼神卻有些暗。聖利斯被他看得後背發麻，聞言硬著頭皮道：“好。”
恰巧在這時門鈴響了，應該是送菜上門的到了。聖利斯聞聲連忙道：“快點去吧，彆把琳琅餓著了。”
顯而易見的轉移話題，陸星野意味深長地看了聖利斯一眼，轉身抱著琳琅出去了。
聖利斯鬆了口氣，轉身緩緩脫下了衣服。
陸星野買的浴缸很大，大到不符合他的性格。聖利斯記得他並不是個喜歡泡澡的人，那特意買這麼大的浴缸的居心到底是什麼便一目了然了。
靠在浴缸中，聖利斯突然感覺有些宛如做夢一般的感覺。
他在這一刻完全不想知道帝國到底在謀劃什麼，也不想知道陸星野怎麼以皇子的身份回到帝國了，他隻想這麼平淡又美好地生活下去。
這可能是聖利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意識到幸福是什麼滋味。
安靜地在浴缸裡泡了一會兒後，聖利斯擦乾身上的水珠走了出去。
應該是廚房的方向傳來陣陣香氣，聖利斯走過去一看發現陸星野正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炒著菜，動作相當嫻熟，仿佛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次一般。
他不知道和琳琅說了什麼，小姑娘樂得咯咯直笑，手腕上的鈴鐺不斷地發出脆響。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聖利斯走上前對琳琅道，“過來。”
作勢要把女兒抱過來，未曾想小姑娘卻搖了搖頭：“爸爸說媽咪平時太累了，應該讓你多休息一下。”
聖利斯一頓：“爸爸也辛苦，還得抱著你做飯。”
琳琅沒想到還有這茬，愣了一下後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那琳琅還是下去自己玩吧。”
陸星野聞言笑道：“寶寶這麼輕，爸爸還是抱得動的。”
琳琅執意搖了搖頭：“不了不了，爸爸辛苦了。”
陸星野見她堅決，便隻能把小姑娘放在了地上。
“廚房油煙大。”聖利斯揉了揉女兒的耳朵，“出去玩吧，飯做好了叫你。”
琳琅聞言乖巧地點了點頭：“爸爸，那個投屏我能玩嗎？”
“當然可以。”陸星野理所當然道，“隻要彆傷到自己，這個房子裡的東西都是你的。”
小姑娘相當高興地跑出了廚房。
等到女兒出去，聖利斯才挑了挑眉：“我以為你不會哄人了。”
言下之意還是在說陸星野這兩天對他的態度，這事本就是陸星野理虧，他聞言果然心虛起來，趁著煮餃子的時間轉身把聖利斯按在了門上，低頭輕聲道：“我錯了嘛，彆生氣，哥哥。”
聖利斯靠在門上抬眸看著他：“一句錯了就打算揭過去？哄我就這麼敷衍嗎，皇子殿下。”
即使陸星野知道聖利斯是在跟他開玩笑，聞言還是喉結還是忍不住滑動了幾分，而後低頭吻了吻懷中人的嘴唇：“哄女兒和哄老婆當然不一樣了……”
聖利斯被他親得半眯著眼：“哪裡不一樣？”
“哄老婆得晚上哄……”陸星野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而後不知道怎麼想的添了一句道，“媽咪，你好甜。”
聖利斯原本都準備閉上眼迎合他的吻了，聞言驟然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下意識抬手把人推開。
陸星野被推了也不惱，反而好整以暇地看著聖利斯染上薄紅的臉頰，眼角都掛著笑意。
聖利斯忍無可忍地看了他一眼：“……彆亂叫。”
“我沒亂叫啊。”陸星野睜著眼睛說瞎話，“你不就是琳琅的媽咪嗎，我跟著我女兒喊兩聲怎麼了？”
聖利斯突然有點懷念他之前發瘋的樣子，至少比這種不要臉的樣子好一點。
好在此刻煮餃子的水開了，陸星野轉身去給鍋中添水，暫時放了聖利斯一馬。
餃子一般是水開之後加三次水就能熟，這期間陸星野一邊盯著鍋一邊隨口道：“其實第一次手術，即使是最痛苦的時候我也在想，如果在裂縫時候沒有你陰差陽錯的發情期，會不會你我之間就不會有這個孩子了，現在想要有些事可能就是緣分。”
聖利斯聞言神色變得有些古怪，過了三秒後他還是開口道：“其實在裂縫的時候已經有一個月了因為孕期信息素不穩定，才導致的那次發情期。”
陸星野愣了一下後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扭過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享受了某種play的小狗：……我當時真該死啊！
第48章
陸星野的表情一片空白, 充分說明了他此時的心情。他第一次手術時大腦剛剛經受過爆炸的衝擊，對於時間的流逝沒有概念，秋也沒有告訴他具體時間, 故而他自然而然地認為是裂縫的那幾天歡愉才使得聖利斯懷上了琳琅。
然而讓陸星野萬萬沒想到的是，聖利斯居然告訴他當時自己就已經懷孕了。
聖利斯清了清嗓子，有些難以啟齒, 卻還是故作鎮定道：“應該是第一次發情期就懷上的我其實能從代碼中看到她的信息，隻是當時沒想留下她，所以沒有告訴你, 抱歉。”
陸星野大腦直接宕機了：“那在裂縫的時候你知道自己已經”
聖利斯臉一熱，眼神有些閃爍：“嗯。”
煮餃子的湯再一次滾了, 身後傳來了“咕嘟咕嘟”的聲音，陸星野卻完全沒空管,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聖利斯臉上有些燙，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我以為我們會一起死在那裡，所以就沒有說。而且我當時拒絕了但是你似乎更激動了。”
此話一出，所有的細節立刻回籠, 陸星野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聖利斯當時確實拒絕了, 而且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顫抖, 他不是一個喜歡在床上哭的人, 大部分時候隻有被折騰到受不住了才會咬著手腕發出幾聲泣音。但那一次隻是剛剛開始, 聖利斯便忍不住哭了出來, 當時的陸星野反而被這種推拒的態度給刺激到了，不由分說地撞了進去。
五年前的經曆, 陸星野至今卻依舊能回憶得清清楚楚。
那幾個日夜的每一個細節幾乎是刻在他的腦海中, 是之後無數個夜晚的慰藉。
然而此刻再回想起那些經曆, 陸星野卻沒了之前的那種興奮與苦澀, 有的隻是無儘的後怕，而後升起的便是濃烈的自責和難以言喻的愧疚。
裂縫中聖利斯的種種異樣曆曆在目。
為什麼吃營養液也會不自覺的乾嘔，因為那根本不是腦震蕩後遺症，而是孕前期的征兆。
為什麼會突然進入發情期，有信息素紊亂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孕期導致的激素分泌過旺，急需Alpha進行安撫。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為什麼即使到了發情期，生殖腔的腔口依舊閉合，而且對於進入生殖腔有本能的反抗。
如此種種，陸星野死死咬住後牙，下意識地握住了聖利斯的手，悔恨和自責彌漫在他的心頭，仿佛比五年來的痛苦加在一起都要讓他難以承受。
因為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琳琅隻差一點就無法降生了。
他臉色難看至極，眼神中充斥著難言的悔意和痛苦。
意識到自己正撈撈地抓住聖利斯的手時，他立刻鬆開了手，轉身關上火將餃子盛了出來。隻不過看他的表情，比起盛餃子，他似乎更想給自己一巴掌。
聖利斯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忍不住蹙眉開口道：“是我沒有告訴你，這並非你的過錯。”
陸星野眸色發暗地看著盤子裡的餃子，聲音艱澀無比：“我差一點就進去了而且你當時疼得在哭，我卻完全不顧你的身體，隻差一點琳琅就”
聖利斯一頓，語氣有些微妙：“你搞錯了一件事，不是因為疼才哭的。”
陸星野一愣：“什麼？”
聖利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生理課恐怕不及格。孕期Omega的生殖腔是撞不開的，而且我的體質特殊，沒那麼容易流產最多也就是助興罷了。”
聖利斯說的有點含糊不清，但聯係之前的對話，陸星野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下後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臉一下子紅了。
前一秒還在內疚，下一秒就聽到如此話語，巨大的反差宛如一團火在陸星野的心頭炸開。
然而聖利斯說這話的目的是讓他彆再自責，至於點起來的火還有彆的東西，那他就概不負責了。
見餃子出鍋，聖利斯的眼神立刻粘在了餃子上。
五年了，已經整整五年他沒有再吃過陸星野做的飯菜了。味蕾仿佛在這一刻複蘇了一樣，饑餓感也後知後覺地彌漫開來。
陸星野見狀感覺自己有些像在做夢。
盼了無數個日夜的人就站在自己麵前，甚至兩人之間還有一個女兒，或許之前經曆的所有不幸都是為了換得這場最大的幸運吧。
關於自己五年前做的混賬事，陸星野依舊對自己耿耿於懷，但是聖利斯顯然不覺得有什麼，他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讓對方不開心，有些自責和悔恨留給自己消化就好了。
陸星野夾了一個餃子作勢要遞給聖利斯：“嘗嘗？”
聖利斯下意識張嘴去接，然而他嘗到的卻不是餃子，而是陸星野毫無征兆的吻。
細微的喘息聲在廚房內回蕩，聖利斯不自覺地環住了身上人的脖子，腰臀間突然被人輕輕捏了兩下，呼吸聲一滯，陸星野廝磨著他的唇瓣質問道：“瘦了，為什麼在家不好好吃飯？”
聖利斯輕喘了兩下，身體發軟地靠在身後的門上：“沒有不好好吃”
在他眼裡吃營養膏確實屬於好好吃飯，陸星野聞言卻不輕不重地掐了他一下：“騙人，渾身上下隻有這處還有肉，瘦成這樣還說自己好好吃飯了。”
聖利斯臉一熱，按著他的肩膀故作鎮定道：“以後會好好吃飯的餃子要涼了。”
陸星野垂眸看著他雪白的耳朵，眼神一暗，低頭誘哄道：“親我一下。”
聖利斯沒有辦法，隻是抬頭去親他，然而兩人的嘴唇剛碰到一起，門後便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鈴鐺聲：“媽咪——爸爸做好飯了嗎？琳琅有點餓啦”
聖利斯瞳孔驟縮，直接把陸星野推了出去。
“嘶”聖利斯不收力氣的時候著實可觀，陸星野猝不及防撞在了身後的灶台上，好笑地揉著腰道，“這要是撞廢了，首席大人可就真要守活寡了。”
女兒就在門外，聖利斯聞言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陸星野立刻清了清嗓子，正色地端起那盤餃子揚聲道：“做好了，讓媽咪給你嘗一下鹹淡，寶寶彆急。”
說完陸星野夾起一個餃子遞到了聖利斯嘴邊，頗有些討好的意思。
聖利斯瞟了他一眼後咬下了他手上的餃子，品嘗完後點了點頭：“很好吃，鹹淡剛好。”
兩人把所有餃子盛出來，端著碗筷走出了廚房。琳琅跟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們倆身後，小姑娘看起來也比平常興奮，似乎一家三口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
“這盤沒那麼燙。”陸星野把一開始盛的那盤遞到了女兒麵前，“嘗嘗爸爸的手藝。”
琳琅從小就會用筷子，聞言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個，低頭品嘗過後亮著眼睛道：“好吃！”
陸星野笑道：“好吃就多吃點。”
聖利斯見狀眸色微柔：“也不能吃太多，小心撐著。”
聖利斯顯然是了解琳琅的，她一個才五歲的小女孩，硬是吃了十幾個餃子，要不是陸星野眼疾手快地製止了，她恐怕還能再吃點。
“呼——”琳琅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餃子，爸爸你太厲害了！回去了我一定要跟奇奇說。”
陸星野隨口道：“奇奇是誰？”
“她同學。”聖利斯揉了揉琳琅的腦袋，替女兒告狀道，“一個有四個Alpha媽媽的Alpha男生，經常在學校說琳琅隻有一個爸爸，比不過他。”
陸星野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女兒：“他在學校欺負你？”
“也不算欺負他力氣還沒我大呢。”琳琅一下子來了勁，逮著陸星野告狀道，“但他就是老在我麵前炫耀他爸爸很厲害，很多Alpha都喜歡他說我媽咪雖然長得好看，卻沒有自己的Alpha，不如他爸爸。”
陸星野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臉色一沉，卻還是耐著性子教育道：“Omega的價值不在於被多少Alpha喜歡，你彆聽那小子胡說。等下次你再去幼兒園了，爸爸和媽咪一起去接你，我倒要看看他四個Alpha媽加起來夠不夠我一個人打的。”
琳琅被哄得邊笑邊搖頭搖了搖頭：“爸爸肯定比那些Alpha厲害，但是你一個人去就行了，不要讓媽咪去。”
聖利斯下意識察覺到了不對，清了清嗓子想開口終止這個危險的話題，卻聽見陸星野不解道：“為什麼？”
“媽咪太厲害又太好看了，會被人搶走的。”琳琅煞有其事道，“上次媽咪去接我的時候，露露第二天就問我有沒有爸爸，說她爸爸想和我媽咪在一起。”
陸星野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相當精彩，他怎麼就忘了這一茬？聖利斯作為帶著可愛女兒的特裡斯首席，還是個美貌的寡夫，堪稱人形Alpha收割機，平時見不到也就算了，一旦見到，那幫野男人可不是跟見了肉骨頭的狼一樣衝上來。
聖利斯眼看著醋味都要彌漫到門外了，連忙略帶尷尬地打斷道：“露露她爸是個Beta，露露還是他自己生的彆聽琳琅胡說。”
小姑娘不滿地甩了甩尾巴：“我沒有胡說！”
陸星野的警覺程度一點都沒有下降，反而扭頭繼續問道：“寶寶，除了他還有彆人想跟媽咪在一起嗎？”
琳琅皺著小臉思索了片刻：“卡麥老師好像也喜歡媽咪，他還拉媽咪的手。”
“卡麥是個Omega。”聖利斯實在是受不了他們父女二人在這編排自己了，“他那次隻是在向我了解你在家的情況。”
琳琅理直氣壯道：“可是卡麥老師自己說的，Omega和Omega也能在一起，不能因為性取向就歧視彆人啊。”
小姑娘跟她爸一樣伶牙俐齒，陸星野聞言一言不發地看向了聖利斯，那眼神看得人後背發麻，聖利斯突然感覺腰上開始隱隱作痛。
陸星野委屈不已道：“Alpha、Beta，甚至包括Omega，首席大人魅力這麼大……”
聖利斯實在是岔不開話題，聞言隻能冷靜地打斷道：“秋博士是Omega吧？”說完這話他忍不住在心底給秋道了個歉。
陸星野似乎完全沒想到這話題能牽扯到自己身上，一下子頓住了：“是啊，怎麼了？”
聖利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陸星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整個人差點跳起來，耳朵都豎直了：“我跟她半點關係也沒有！”
“還有萊文，那隻可愛的小兔子。”聖利斯麵不改色道，“似乎是個Beta？”
陸星野毛都炸起來了：“那傻兔子喜歡狐狸！”
“這樣啊。”聖利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他跟你說了？我之前似乎不知道你和他一直有聯係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話簡直不像是聖利斯說出來的，陸星野急得恨不得當場把那幾個人拉過來自證清白，一抬頭卻對上了聖利斯帶著笑意的金眸，他頓了一下後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逗你的。”聖利斯抬手捏了捏陸星野的耳朵，“既然你也不喜歡被我懷疑的感覺，就不要老是亂吃飛醋。”
陸星野一下子蔫了下去：“對不起。”
琳琅聞言眨了眨眼：“也有人喜歡爸爸嗎？”
陸星野警鈴大作，連忙道：“沒有沒有，彆憑空汙你爸的清白。”
“誰說沒有。”聖利斯帶著一絲笑意打斷道，“我就喜歡。”
陸星野仿佛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一般，驟然看向了聖利斯。
琳琅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點了點頭否認陸星野道：“對啊，怎麼可能沒人喜歡爸爸，媽咪就喜歡爸爸啊。”
隻有在夢裡才可能出現的話，猝不及防在這種情況下聽到，陸星野在這一瞬間甚至感覺自己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聖利斯安靜地看著陸星野，什麼也沒有說，但僅用眼神便足以證明他的認真。
琳琅不知道大人之間的事情，在她眼裡，父母相愛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小姑娘看著家用機器人把碗筷收走，有點戀戀不舍地靠在了聖利斯懷裡，摟著他的腰開始撒嬌：“媽咪今晚還回去嗎？”
聖利斯收回目光看向了女兒：“不想回去？”
小姑娘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了聖利斯懷裡，悶聲道：“爸爸這裡有好玩的還有好吃的那邊什麼都沒有，琳琅不想回去。”
聖利斯帶著笑意看了一眼陸星野：“這我說了不算，得去跟你爸說。”
琳琅聞言立刻從他懷裡爬起來，搖著尾巴走到了陸星野麵前，抬頭一臉期待地看著他：“爸爸琳琅今晚能住在這裡嗎？”
她的眼睛又大又圓，長相卻更像聖利斯，可愛得宛如棉花糖，陸星野心都化了，抬手把她抱了起來：“當然可以，爸爸的東西都是你的，不過得讓媽咪也留下才行。”
琳琅扭頭對聖利斯道：“媽咪——”
麵對父女兩人的雙重撒嬌，聖利斯無可奈何地投降了：“好，不過帝國那邊你去和他們說。”
陸星野立刻露出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沒問題。”
是夜，琳琅終於玩累了，揉著眼睛倒在聖利斯懷裡便睡著了。兩人鬆了口氣把女兒抱到了客房。
輕輕關上客房的門後，陸星野低頭在聖利斯耳邊意有所指道：“我去洗澡。”
聖利斯頓了一下，抬眸看向他：“臥室在哪？”
這便是答應了，陸星野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意，抬手指了指二樓：“樓梯正對麵。”
聖利斯點了點頭：“我去二樓等你。”
陸星野笑著放開了他，然而聖利斯正準備走向二樓時，卻看見對方走到一個房間前鎖了門。
聖利斯腳步一頓，直接了當道：“那屋裡有什麼？”
陸星野沒有正麵回答：“沒什麼，一些不能被首席大人看到的東西。”
這話說的很怪，聖利斯蹙眉道：“為什麼不能讓我看到？”
陸星野帶著一絲深不見底的情緒看了聖利斯一眼：“你如果看了，就不會再喜歡我了。”
然而話雖是這麼說，他當著聖利斯麵鎖門的態度就像是在堂而皇之的引誘對方一般。
聖利斯站在樓梯上皺緊了眉頭，沒等他再問什麼，陸星野已經轉身走進了浴室。
聖利斯不是個喜歡窺探彆人隱私的人，既然陸星野鎖了那扇門，說明對方不想讓自己知道，於是他還是先回了臥室。
但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後又覺得不對勁，畢竟陸星野是有前科的，假如這個小狗又藏起什麼東西怎麼辦？
最終聖利斯還是放心不下，推開門走了下去。
浴室中的水聲還在嘩嘩作響，聖利斯徑自走到了那處上鎖的房間門口。
陸星野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用的居然是密碼鎖。
這種東西在聖利斯麵前完全不夠看，他隻是抬手在上麵劃了一下，鎖便應聲打開了。
門後並非什麼房間，而是一段通往地下的樓梯。
聖利斯頓了片刻後抬腳走了下去。
樓道周圍很暗，但裝修得非常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他似乎非常喜歡這裡。
樓梯的儘頭是一扇用金屬製作成的淡金色門扉，上麵雕刻著華美的花紋，甚至嵌著熠熠生輝的寶石。
——門後會是什麼？
帶著這種疑問，聖利斯蹙眉推開了那扇門，然後他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間寬敞但並不明亮的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堪稱華麗的大床，床的上方掛著類似皮帶的東西，皮帶的下端墜著皮質的手環，高度剛好足夠能把一個人吊起來。
這種東西是用來乾什麼的不言而喻，聖利斯突然感覺後背有些發麻。
床頭放著黑色的眼罩和一些難以辨彆的東西，這還僅僅是床上的物品，至於房間內剩下的東西，聖利斯隻是大致掃了一眼便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就在此刻，他卻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屋內的燈光突然亮起，聖利斯驀然回頭，剛好看到陸星野帶著笑意的臉龐：“哥哥，喜歡嗎？”
作者有話要說：
首席：……對不起，走錯屋了。
第49章 愛意
屋內一片明亮, 聖利斯卻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他這個不經意的動作似乎讓陸星野有些不快，對方挑了挑眉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那扇金屬門。
門很重, 關上的一瞬間發出了沉重的聲音。
聖利斯心下沒由來地一跳，隨著陸星野漫不經心的逼近，他無意識地往後退, 直到撞上那張床。
不得已停下，聖利斯默默攥緊了右手，餘光瞟到了周圍牆上掛著的東西, 平生頭一次有了羊入虎口的感覺，尾巴尖都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然而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陸星野好整以暇地走到他麵前，聖利斯抿著唇順勢坐下, 對方雙手撐在他的身側，幾乎將他整個人擁在了懷裡。
“怎麼不說話了？”陸星野輕輕埋首在他的頸側，嗅著身下人逐漸變濃的白桃味，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好香啊, 首席大人。”
聖利斯被迫微微仰頭, 熱氣輕輕地噴灑在脆弱的頸側。
這個姿勢使得他將屋內的裝潢儘收眼底, 但聖利斯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倒不是說對這些東西和它們代表的含義有多抵觸, 而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小狗五年不見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聖利斯原本以為陸星野的瘋隻是精神層麵的，未曾想對方早已把它付諸於實踐了, 隻是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你先把我鬆開。”聖利斯勉強壓著喘息聲開口道。
“不行。”陸星野環著他的腰不容抗拒地把他按在了床上, 膝蓋擠開大腿頂了進去, 牢牢地禁錮住了身下人, “鬆開之後你就不喜歡我了。”
這個狀態實在是有些過於危險了，聖利斯不抵觸正常的□□，但他歸根結底是個相當強勢的人，有些不大能接受在床上被人完全控製的感覺。
之前為了哄陸星野，他能做到的極致也就是縱容對方把自己折騰哭，眼下這種看起來就不對勁的局麵聖利斯是完全沒辦法想象的。
聖利斯抿了抿唇，抬手按住陸星野正準備往衣服裡探的手，轉移話題一般開口道：“你喜歡我嗎？”
“我愛你。”陸星野輕輕舔吻著他的頸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一開始幾乎每天都在想，後來開始進行手術之後，蘇醒的時間開始減少，我就開始在夢裡想你。”
聖利斯原本隻是想拖延時間，聞言卻被陸星野帶得愣了一下：“怎麼想的？”
陸星野道：“我偶爾會夢見你穿著浴袍躺在我懷裡讓我給你擦頭發，我有時候太激動了，手下沒個輕重，就會被你用尾巴抽。”
聖利斯若有所思：“偶爾夢見的是這些，那大部分時候呢？”
陸星野突然不說話了。
頸窩中的熱度突然升高，聖利斯心下驀然一跳，陡然明白了什麼。
陸星野緩緩從他的頸窩中抬起頭，眸色暗如深淵，他輕輕捏住了聖利斯下巴，低頭如同品嘗甜品一般舔舐著他的嘴唇，廝磨間低語道：“我最常做的夢是你說不要我的那個晚上。一開始的夢和發生過的現實一模一樣，連細節都一樣，但是我不甘心。即使在夢裡我也在想，是不是如果我當時更強大一點，強大到足以護住你，你就不會趕我走了？但是後來我想明白了，即使我再怎麼強大，你還是會趕我走。”
陸星野的語氣很平靜，聖利斯卻從那股平靜之下敏銳地品到了危險。
他不自覺地把尾巴擋在了身前，然而這個自衛的動作卻無異於把命脈往敵人手裡送。陸星野拽著他的尾巴尖輕輕一扯，滿意地感受到身下人驟然緊繃的狀態和猛地加重的呼吸聲。
他輕笑了一下，低頭慢條斯理地拆起了他等待五年的禮物。
“所以我之後換了種思路。”陸星野一眨不眨地看著微微發顫的人，“我總是想著變強，然後才配保護你，但是我想錯了。Alpha的天性，或者說劣根讓我想要保護你，但忘了你是特裡斯首席，是初代，是人類所無法觸及的神明，你不需要我的保護。”
說話間他低頭在聖利斯的喉結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經過兩晚的廝磨，聖利斯徹徹底底回到了五年前的狀態，隻是被他撫摸一下便會顫抖，更不用說被人叼著喉結輕咬了。
“彆咬嘶”聖利斯忍不住開口推拒，然而他發現自己越是這麼說，陸星野咬得反而更起勁了，他隻能忍著顫抖換了種說法，“輕點。”
陸星野聞言果然鬆開了他的喉結，轉而舔了一下被自己咬出的印記：“所以我後來就不做那種癡心妄想的夢了。比起保護，你更適合被我關起來。”
他語氣平淡的仿佛在說一件雲淡風輕的事情，聖利斯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睛：“什麼？”
“我後來的夢裡開始頻繁出現在裂縫的那幾天，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我喜歡那種感覺。喜歡在一個小屋裡，隻有你和我，你隻能看著我，那裡也去不了。”陸星野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著聖利斯的眼睛道，“後來再夢見那天的經曆，它的軌跡就變了。你依舊還是會讓我走，但是我不會傻到答應你。我會把你帶到一個房間關起來，綁起你的手腳，遮住你的眼睛。除了喘息和哭吟，你什麼彆的聲音也發不出來。”
聖利斯本該繼續驚訝下去，或者猛地推開陸星野，但他什麼都沒有做。他隻是突然從陸星野近乎偏執的描述中窺探到了對方的不安。
他的夢中不斷地出現自己被趕走的那個夜晚，聖利斯忍不住想到，他在忍不住地向我索取安全感，隻是方法有些偏激。
想到這裡，聖利斯想要抵抗的動作突然間就軟了下去，他輕輕開口道：“即使是做夢也隻敢夢到這種程度嗎？”
陸星野瞳孔驟縮，心頭仿佛有一團火被人一句話點得直接炸開了，等他回過神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猛地一用力，直接把人按在了床上，死死地抵著對方的大腿，低頭在他耳邊道：“前天晚上你睡在我懷裡的時候，我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看著你，怨恨你為什麼懷不上我的孩子卻能生下彆人的孩子，那個晚上我做了個很短暫的夢，我夢到把你關起來，喂到你吃不下，哭著求我說願意給我生孩子。”
聖利斯垂下金眸，睫毛微微顫抖，很難說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害怕，過了半晌他才開口道：“你已經知道了琳琅是你的女兒。”
“對，我早就知道了。”陸星野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下雪白的尾巴，“所以那些想法不過是潛意識給自己找的借口而已。我隻是一個想把你關起來，讓你每天□□地躺在床上哭著求我，但眼裡又永遠隻能有我的瘋子而已。這樣的我，你還喜歡嗎？”
聖利斯現在的心情很微妙，他這兩天的引導似乎確實起了一些作用，陸星野不再有意無意地躲著他了，然而恢複坦誠的小狗又讓他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實在是過於坦誠了。
他的話語中甚至沒有太多的起伏，僅憑內容便足以讓聖利斯窺探到他瘋狂而直白的內心。
危險、瘋狂又炙熱的愛意，普通人也許會避之而不及，但聖利斯無法否認地意識到，他喜歡這樣。
甚至當對方描述出那些場景時，聖利斯陡然意識到——他心動了。
他為那些可能的瘋狂產生了微妙的興奮，隻不過這些興奮和陸星野想的完全不一樣，對方近乎瘋狂地以為把聖利斯關起來便能占有他的一切。
殊不知在聖利斯看來，他才是深陷牢籠而不自知的獵物。
“我當然喜歡你甚至不僅是喜歡。”聖利斯突然牽著陸星野的手按到了自己的鎖骨上，“我愛你。”
陸星野已經做好了麵對聖利斯嗬斥和冷漠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得到對方的表白，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什——”
話還沒說完，數道金色的代碼從他的鎖骨處魚貫而出，閃著璀璨的光芒占據了整個屋內。
陸星野完全不知道聖利斯什麼意思，他有些驚訝地抬眸望去，聖利斯卻在這時用手指輕點了其中一串代碼。
那串並不算長的淡金色代碼立刻飄到了兩人的麵前，聖利斯緩緩開口道：“我的代碼分為三種等級，原始代碼、加密代碼和運行代碼。”
陸星野一眨不眨地看著聖利斯的指尖，連呼吸都變得緩慢下來，他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聽到什麼無比重要的事情了。
“原始代碼的優先度最高，是我完全無法修改的部分。它決定了我運行的底層邏輯。”這是聖利斯第一次以一種徹底的分析機器的方式分析自己，“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我曾經和你說過，但你並不相信。那就是無法說謊，這是運行最基本的條件。”
陸星野有些不可思議，回過神後下意識道：“可是你那次分明——”
“我隻對你說過一次謊。”聖利斯打斷他道，“我讓你離開的那個夜晚，你問我是不是真的不要你了，我回答了是。除此之外，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陸星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砸得有些暈頭轉向，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你剛才說過，你的底層運行邏輯使得你無法說謊。”
“這就是我現在要說的問題。”聖利斯無比認真地看著他，“那個晚上我之所以想讓你走，是因為我想讓你活下去。在那一瞬間，這件事對於我來說的優先級高過了其他所有代碼，使得我做出了違背底層運行邏輯的事。”
陸星野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的默劇演員，聖利斯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但是連在一起他就分不清對方在說什麼了。
過了很久，大腦才勉強拚接出了一個概念：對於他來說，讓我活下去高過他的一切運行邏輯。
陸星野甚至不敢往下多想一步，他隻是像一個不聰明的小狗一般乾澀地提問道：“這串代碼就是你所說的那串最基本的代碼嗎？”
“不，這是五年前新生的一串代碼。”未曾想聖利斯卻否認道，“我無法自己更改原始代碼，這一串代碼是自動生成於代碼庫中的。”
聖利斯說到這裡頓住了，他似乎在等待陸星野開口詢問這串代碼的意思。
陸星野冥冥之中大概猜到了這串代碼的含義，但他卻有些不敢開口了。
自作多情的次數多了，就如同狼來了一樣，他逐漸失去了擁抱的勇氣。
但最終，他還是開口了：“這串代碼有含義嗎？”
這種巨大的期冀似乎在五年前就上演過一次，似曾相識的過程，如果結局還是一樣呢？
想到這裡陸星野突然有些悲哀的發現，自己好像也做不出什麼其他的打算，如果再次被拒絕，那他可能會選擇永遠不開口，但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到，做不到不愛他，做不到釋然地放下這一切，更做不到遺忘這段回憶。
但接下來聖利斯的話，打破了他所有的妄自菲薄和卑微。
“我愛你。”聖利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重複道，“這串代碼的含義是，我會永遠愛你。”
我曾經學不會愛人，也不明白那種感情具體是什麼樣的。
但我會把愛你刻在我的代碼中，作為我運行的守則，直至永遠。
“所以”聖利斯抬眸平靜地看著陸星野，“無論你想對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真正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現（doge）
第50章 本性
屋內淡金色的代碼驟然破碎, 聖利斯幾乎是被人扣著腰拖到了床頭，他隻是用餘光瞟見了右側的牆上掛著一個類似項圈的東西，沒等他細看, 雙眼便被蒙上了。
黑暗封閉了視覺，其餘感官變得更敏銳起來。
身後人的呼吸聲仿佛在耳邊回蕩，越來越重, 帶著難言的欲求和渴望。手腕被人高高吊起，鎖在頭頂的手環中。
陸星野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沿著他的手腕一路往下, 帶著近乎興奮的顫抖揉過了他的手臂，仿佛愛不釋手到難以言喻的地步。
雙手滑到肩頭, 陸星野輕輕掐住了懷中人的脖子，感受著手下清晰的脈動, 聖利斯沒有任何反抗，即使兩人都知道這點束縛根本困不住他，他卻依舊放心地將自己的命脈交在陸星野手裡，甚至還微微揚了揚頭, 使得優美白皙的脖頸更加直接地暴露在空氣中。
這個微妙的姿勢帶給陸星野的衝擊是巨大的。
頸側傳來帶著濡濕感的刺痛, Alpha近乎是虔誠地開口道：“我愛你, 哥哥我愛你, 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了。”
他的語氣簡直像是在同神明懺悔, 懺悔於自己即將施行的瀆神之罪, 手下的動作卻和他的語氣完全不沾邊。
聖利斯驀然抬頭，下意識攥緊了那兩條吊著他的皮帶, 遮在眼罩之後的金眸無意識地睜大, 生理淚水幾乎是瞬間就流了出來。
人類的身體會因為諸多事情而形成條件反射, 比如現在, 聖利斯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這對於曾經的他來說不是什麼事，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種事情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陸星野喜歡看他哭，很難說是因為天性如此，還是巨大的不安讓他隻有在看到聖利斯哭時才能得到一絲慰藉。
聖利斯不止一次發現，每當陸星野看到自己流淚時，對方便會帶著難言的興奮失控。
比如說現在，黑色的布料被淚水浸透，聖利斯故意側了側頭，那張綺麗中帶著神性的臉一下子撞進了陸星野的視線。
黑色的布料蓋住了小半張臉，露出來的肌膚白皙瑩潤，除了微張的嘴唇之外，那張臉看起來依舊是那麼冷靜，唯獨被眼淚浸濕的布料和整張臉的清冷自持格格不入。
巨大的反差帶來的是難以言喻的征服欲。
陸星野當然不知道這是聖利斯故意的，他隻知道在這一瞬間，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個無形的手握住了一樣，難言的興奮和前所未有的占有感充斥著他的胸膛。
意料之中的瘋狂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猛地握緊皮帶，片刻之後又無力地鬆開。
因為過於用力而被擠壓到發白的指腹沿著皮帶滑落，垂在半空中漸漸泛出了一抹紅痕。
“你答應我了的聖利斯，你親口說的喜歡我。”終於被撩到失去理智的小狗發瘋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確認道，“你不能再不要我了我不想讓你討厭，但如果你哪天不喜歡我了，我真的會把你關起來我愛你，聖利斯，我真的好喜歡你。”
眼前的布料已經被浸透了，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
大腦早已失去了清明，無儘的沉淪中，聖利斯突然發現自己的本性可能沒有陸槿一開始設計的那麼高潔。
身後的人因為沒有得到他的回答而變得不安起來，下巴被人捏著被迫回頭，唇舌嗚咽著被人親吻。
“哥哥”明明動作凶狠得宛如狼，說出來的話卻委屈又可憐，“說話啊，你不會再拋棄我吧？”
不安和瘋狂，聖利斯難以欺騙自己，他因此而感到愉悅，甚至還有些惡劣地放出了一些信息素，沒有壓抑任何聲音，就那麼帶著哭腔道：“當然不會我愛你我會永遠愛你”
被吊到惶恐的情緒突然得到了撫慰，短暫的歡愉之後到來的便是無儘的興奮。
浪潮洶湧地漫上海岸，聖利斯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呼吸都變得顫抖，流出來的也不再是生理性的淚水，而是貨真價實的眼淚。
腳踝也被人哄騙著套上腳環，無意義的求饒最終被淹沒在吻中。
意識本該逐漸昏沉的，然而聖利斯卻突然回過了神——陸星野暫時抽離了動作，轉身不知道從哪拿了個東西貼在了他的脖子上，似乎還有些猶豫。
腺體被微涼的東西貼著，聖利斯的理智不自覺地回籠了幾分，他很快便意識到了那是什麼——方才他無意中瞟到的項圈，如果他剛剛沒有看錯的話，那項圈的前端似乎還連著一條繩。
聖利斯下意識側頭，果不其然感覺自己的臉側蹭過了一條微冷的繩子。陸星野明顯手一抖，下意識把那東西拿開了。
聖利斯一下子“看”穿了對方的心思，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道：“那是什麼？”
他的聲音帶著難以忽視的沙啞，陸星野的喉結忍不住滑動了兩下，但最終他還是把那個項圈放到了一邊。
他最卑劣、最肮臟的私欲還是不願意暴露在這個人麵前，然而聖利斯似乎並非這麼想。
聽到金屬交雜在一起的微妙響聲，聖利斯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
沒等陸星野品出他到底在不滿什麼，他便震驚地看到聖利斯輕而易舉地拽斷了手腕處的手環，而後反手扯了眼前的眼罩。
哭到眼尾泛紅的眸子帶著水意看著他，陸星野心下倒吸了一口涼氣，手上不自覺地按住了聖利斯的腰，力度之大幾乎要嵌進去。
聖利斯並不在意，他隻是淡淡地掃了陸星野一眼，隨後低頭看向了那個被扔在一邊的項圈，上麵還帶著長長的繩子。
陸星野像是個乾了壞事當場被抓包的小狗，耳朵立刻豎直，鬆開搭在聖利斯腰上的手下意識要去藏“贓物”，卻被聖利斯搶先一步將那東西撿了起來。
聖利斯側身靠在床頭，垂眸打量著手裡的項圈，陸星野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一副等著被人審判的樣子。
聖利斯突然意味不明地看向了陸星野：“想往我身上戴這個？”
陸星野甩著尾巴低下了頭，幾乎不敢和他對視。
“怎麼不動手？”聖利斯摩挲著手下的項圈問道，“不敢？”
他一眼就看出了陸星野的害怕，即使是到了這種程度，對方還是在擔心會惹怒自己，還是在害怕他的“冒犯”會得到主人的厭棄。
聖利斯不喜歡這樣，於是他抬眸命令道：“過來。”
桀驁不馴的狼犬聽話地在他麵前低下了頭，這副乖巧的樣子很好地取悅了聖利斯。
陸星野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他冥冥之中猜測聖利斯會把那個項圈遞到自己手裡讓自己親手給他戴上，未曾想最終那個帶著繩索的項圈套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聖利斯慢條斯理地給他戴上項圈，看著麵前想要發瘋卻狠狠壓抑著自己本性的小狗，他輕笑了一下，拽著鏈子把人拉到了自己麵前，抬頭獎勵般吻了吻對方的嘴唇：“給你機會抓不住，小狗。”
陸星野興奮得瞳色幾乎變成了純黑色，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懷中人，下意識要去摟對方的腰，卻被聖利斯一巴掌拍開了：“不許。”
陸星野愣了一下有些委屈，聖利斯毫不留情地拽著鎖鏈問道：“現在想要是什麼，說出來。”
陸星野雙手按在聖利斯的頭邊，看了他片刻後，低頭在對方耳邊道：“想進入主人的”
聖利斯頓了一下後神情自若道：“以我們的匹配度計算，在非發情期期間，進入生殖腔後我再次受孕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根據你我二人的經驗、年齡和財力計算，雖然適合哺育第二個孩子，但我認為這件事依舊需要考慮琳琅的想法。”
他的語氣異常冷靜，和話裡麵的內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星野的大腦直接燒了，聞言下意識問出了自己長久以來想知道的問題：“琳琅小時候是你親自喂的嗎？”
聖利斯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有些不明所以道：“是我親自喂的，怎麼了？”
陸星野的臉驟然紅了，聖利斯一下子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猛地拽了一下手裡的鏈子，抬眸看著對方的眼睛：“用奶粉喂的，你以為是什麼？”
被戳破了心思，陸星野不顧聖利斯的命令，握著懷中人的腰小聲說了什麼。
聖利斯神情難得泛起了一絲不自在，他側了側頭剛想命令對方起來，卻突然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茶香。
那股帶著甜味的茶香在腦海中炸開，聖利斯驟然僵在了床上，耳邊傳來了陸星野略帶疑惑的聲音：“哥哥？”
聖利斯帶著一絲顫抖抬手按住了身上人的肩膀：“你的信息素”
陸星野還是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
聖利斯抬眸認真地看著對方，一字一頓地回答道：“我能聞到你的信息素。”
作者有話要說：
隻有真正愛上才能聞到對方的信息素，冷靜高潔之人的沉淪。
從來沒聞到過Alpha信息素的首席大人突然聞到小狗的信息素……赤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