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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至親的母後與公主,這世上顯少有人,能與李淮澤同坐在一張膳桌上。
且就算是她們?二人在,也會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哪裡會說這些日常生?活中的細枝末節?
李淮澤其實很不習慣,劍眉緊蹙,原本想要讓她莫再出?聲,可望著眼前桌上的美味佳肴,又覺得吃人嘴短,不該如此拒人於千裡之外,左右好像也並不排斥,便?也乾脆沒有製止。
大?多是尤妲窈在說,李淮澤在聽。
偶爾她也會將話頭牽到藥膳,病情,去外養生?之事上,李淮澤便?也耐著性子簡短答了。
放了筷,收了碗,尤妲窈極有眼力見地?遞上塊拭嘴的巾帕。
雖說這幾日他沒在京中,可尤妲窈也沒閒著,雖說表哥否決了她在仙客來歌唱的的法子,可她總覺得歌舞這幾項技藝,今後早晚都能用得上,所以決意將這兩樣功夫撿起來,已?在院中開?嗓練了好幾日歌,壓了好幾日筋了。
眼見他此時?精神尚好,尤妲窈這才小心?翼翼提及了這樁迫在眉睫的要緊事。
“……說起來,明日就要去仙客來赴宴了,不知子潤哥哥可否有什麼好主意?我倒也派人去打探了一番那趙琅,可那趙家的家仆口風都很緊,一時?也探聽不出?來他有些什麼喜好,隻曉得他素日從不近女色,也不太出?入煙花柳巷之地?……
怕隻怕,我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浪費了子潤哥哥那一桌天字號的席麵。”
李淮澤臉上微泛紅光,大?有中吃飽饜獸的滿足感。
他心?情尚好,慵懶接過巾帕輕擦了擦嘴角,一舉一動間,儘顯矜貴。
“有我在,你怕甚?”
帝王之諾,一言九鼎。
既然答應了要幫忙,那李淮澤也並非空口白話。
尤妲窈不過一介微末女流,想要探聽高門?顯貴中,涉及世家子弟的隱秘私事,自然是比登天還難,可這些對李淮澤說,不過隻需動動指尖而已?。
對於如何應對那趙琅,李淮澤自是心?中有數。
他反手,用指節輕扣了扣桌麵,眸底透出?些精光,
“你聽好了,明日到了雅間之後,便?這樣做……”
尤妲窈側耳聽著,臉上的神情逐漸困惑,直到後頭,兩條眉毛已?經擰到了一處。
她心?裡實在是拿不準,狐疑問道,
“如此……確能可行?”
李淮澤聽出?她語中的質疑,劍眉微挑,身子也略微向後靠了靠,淡漠道了句,
“信不過我?無妨,你大?可另請高明。”
尤妲窈眼睫慌亂眨動,連忙擺手,
“不不不,絕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心?裡沒譜,怕自己?忘詞,又怕中間會出?什麼意外……”
未戰先怯,此乃兵家大?忌。
若她是個?朝堂上領軍打仗的將軍,如此行事,若不殺頭祭旗,也必要革職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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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這點能耐都沒有,還勾誘什麼男人?還如何將王順良拉下?馬?
不如趁早收手,嫁給方才門?外那個?愣頭青,安生?過日子罷了。”
如此譏諷,倒激起了尤妲窈心?中的勝負欲。
她袖下?的指尖緊握成拳,眸底透露出?堅毅的光芒,咬著下?唇,
“我今晚回?去排演幾次,明日必不會出?岔子。”
第二十六章
禍水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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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客來開在最繁華的瓦市之中。
是京城中除了公爵之家, 數一數二的商家樓閣,高約百丈,聳入雲天。
低樓層的席麵, 平民子弟皆能消費得起。
越往上走?,菜肴越是精致,排場愈發奢華雅致,銀錢所費越多?, 更有技藝高超的歌姬舞姬用以助興,樓層最高的天字號雅閣,更是一席千金的存在。
按照趙家舊例,隻有逢上紅白之事, 年節之時, 才?會上仙客來擺上一桌。
可今日卻並?非什?麼大?日子, 趙琅直至天字號雅閣赴宴時,原本心中都還有些疑惑, 可人到了之後,便什?麼都明白了。
對於娶李卉琴一事, 趙琅遲遲不鬆口。
所以嫡母才?操辦了今日這宴席來逼迫。
裝潢雅致的隔間中, 坐了滿屋子的賓客, 趙家人很少,席間大?多?都是嫡母李鳳蘭的表親, 他們話裡話外都是撮合之意,仿若這門婚事必然是板上釘釘,李卉琴坐在身側, 時不時麵色含羞望他幾眼, 嬌怯不已。
趙琅餘光都不曾看她,也不大?接席間的話茬, 隻悶聲不響埋頭喝酒。
他心中委實不忿。
這麼多?年來,他頭懸梁錐刺股,好不容易考取功名?,才?名?遠揚到邊陲百姓都知曉,原以為高中探花後會如所暢想中一樣,如大?鵬展翼般高飛,今後儘是一片暢途……誰知卻還要被家宅之事所累。
長?子的擔當與責任,他扛了。
庶子的委屈與憋悶,他同樣也咽了。
可這樁婚事,他實在不想妥協。
若這次還讓嫡母拿捏,在其逼迫下娶了她外甥女李卉琴,那以後哪怕出府彆住,後宅也永無安寧。
宴席很快就?到了尾聲,親眷們吃飽喝足之後很快就?散去,趙琅耐著?性子應對完眾人,也起身打算離席,卻被李鳳蘭喊住了腳步,
“琅哥兒且再等等。
卉琴,我記得你之前提起,詩書上有些不通想要求教你表哥,此時不問,更待何時呢?”
趙卉琴瞬間明了,站起身來軟聲央求,
“琅哥哥,琴兒課業上確有些不通,還請琅哥哥賜教,不會耽誤太久時間的,可好?”
趙琅此時才?正眼看她。
李卉琴的相貌本就?不出眾,在正紅唇脂與滿頰胭脂的襯托下,愈發多?了幾分風塵味,身上的衣衫也是金光燦燦,初春的天氣,她竟就?穿起了輕薄的煙雨紗,乾柴膚黃的肩頭與臂膀若隱若現,大?半個胸口顯露在外頭……
不矜不持,不端不正。
趙琅原本想要拒絕,可李鳳蘭卻並?未給他機會。
她在仆婦的攙扶下,緩緩行至二人身側,笑意不及眼底,
“姨母讓他留,你琅哥哥便必然不會走?。
那些美?名?你想必也聽說過,他可是個最孝悌有加,恭順柔德之人。”
麵對嫡母的施壓,趙琅到底不想將場麵鬨得太僵,左右隻是指點功課,想必也耽擱不了多?久,他心中權衡了一番,倒也應下了,李鳳蘭見他沒有推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擺了擺手,示意讓屋內所有的閒雜人等都出去了,隻留下了趙琅與李卉琴二人獨處。
雅閣之中,八幅桃木金漆雕花屏風後頭,自?成一小塊天地,紅木方桌,筆墨紙硯俱全。
李卉琴倒也拋出來幾個學業的不明之處,讓趙琅給她解惑,可漸漸的……望著?眼前表哥麵如冠玉的英朗麵龐,聽著?他清風徐徐的聲音…竟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隻立在書桌側麵,癡癡望著?正在揮筆寫字的心上人。
趙琅有多?受女眷們喜歡,李卉琴心中是知道的。
以前就?有許多?姑娘,悄悄傳他遞巾帕以示心意,後來高中探花之後,她們更是趨之若鶩,甚至一度傳出,當朝的永寧公主也想要招他為駙馬……幸好這些年來,表哥隻一心撲在學問上,從未留意過她們任何一個,也幸好她有個好姨母,早就?對外悄悄放出風聲,他在多?年前就?有了屬意之人,非卿不娶,如此便給表哥擋了不少桃花。
否則,這樁婚事也決然不會落到她頭上。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從兒時就?開始愛慕之人。
她眼睜睜望著?他從個青春懵懂的少年郎,到春風得意踏馬遊街的探花郎君,逐漸長?成了她夢寐以求,高攀不上的男人,現在竟能有機會嫁給他為妻了,讓她如何能不開心?
“我方才?說的這些,你可懂了?
若是今後夫子問起,可知道如何回答了麼?”
哪怕是不情願,趙琅也依舊細心講解著?,做足了世家公子溫潤如玉的風範,他道完這一句,頓然抬頭,直直對上了李卉琴熱忱如火的眸光。
他這個表妹,被家中嬌慣壞了,偶爾行為舉止也格外大?膽出格些,有時經常會讓他覺得不勝其煩,既然解完了惑,他便也不想要多?呆。
“還要回書房溫書,就?不再此處耽擱了,先走?一步。”
他放下筆,就?要準備離開。
卻被李卉琴喊停了腳步,她指尖攪在一起,麵上有些臊意微紅,
“琅哥哥,這麼多?年來,想必你也明白我的心意。
我…我愛慕你頗久,此生就?隻想嫁給你。
旁人都不行,隻要你。”
趙琅不是木頭,對此自?然心中明了。
可他是個溫吞性子,並?不擅長?拒絕彆人,所以多?年來既然她從未捅破這層窗戶紙,那他也樂得佯裝不知,可誰曾想如此一拖再拖,反而倒讓李卉琴越陷越深,愈漸瘋魔。@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看來,今日必要做個了斷。
他不敢明麵忤逆嫡母,擔個不孝的罪名?,可若是與李卉琴說清楚到明白,讓她將這心思偃旗息鼓,提出另嫁他人,或許也能解了他姻親上的困境。
“表妹的這番情意,我實不敢受。
娶妻生子絕非小事,我趙琅若要娶,就?必要娶個心愛之人,與她白頭到老相伴一生。可我對表妹卻並?無半分情愛之意,便不能耽誤你終生,你今後必然會再遇良人,成就?一番美?好姻緣。”
趙琅說話從來都是令人如沐春風的,哪怕是拒絕也是細聲細氣,不夠狠厲決絕。
李卉琴自?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的,二人相處多?年,她也摸清了他的脾性,他遇事從不發火,無論她之前多?胡攪蠻纏,趙琅麵上也從未流露出過不快之意,這好似給人有種錯覺,好似還有縫隙可鑽。
她並?未放棄,淚眼漉漉哽咽道,
“我嫁給表哥莫非不好麼?
你我二人青梅竹馬,兩家知根知底,我們李家也是不遑趙家的世家大?族,家中隻有我一個女兒,父母視我為掌上明珠,我嫁給你後,母家一定會對你鼎力相助……試問這遍京城的娘子中,有誰會對我比你還真心?我知你想要侯爵之位,你放心,待我嫁入趙家後必助你……”
“表妹莫要牽扯其他!
情愛之事,並?非是一頭腦熱就?能成的,你我二人心意不通,此生絕無可能共修秦晉之好。”
趙琅眼見她越扯越遠,說中他心頭大?事,臉上的神情也有些繃不住了,為了絕了她的心思,話也說得格外重?些。
話已至此,此處顯然是待不下去了,趙琅闊步繞開屏風,就?想要離開……@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誰知卻被李卉琴從後死死抱住了腰身?!
“不!琅哥哥你不準走?!
我究竟哪裡不好?你為何不想要我?或是我樣貌差些?無妨的!隻要你允我入門做正妻,無論你今後納多?少個貌美?妾室我都不管……”
這一刻氣血上湧,李卉琴什?麼都顧不上了,什?麼尊嚴,什?麼誌氣,什?麼世家女子的矜貴……全都讓她拋諸腦後,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念頭,她不能讓趙琅走?!
可此舉卻讓趙琅覺得悚然無比!
男女授受不親。
哪怕兩個定了親的男女,若無長?輩在,同席用膳都要避嫌,可李卉琴她怎麼敢?怎麼敢就?這麼摟抱著?貼了上來?!
此時若是有人入內,看到了這一幕,隻怕他渾身上下是嘴都說不清,皆知或隻有娶了李卉琴一條路可走?了!
趙琅心中慌亂不已,麵龐漲至通紅,此關鍵時刻,他再也顧不得什?麼體麵了。
男子的力氣到底大?上許多?,他用力掰開了李卉琴緊箍在腰間的雙臂,將她猛然推倒在了那麵方桌上,壓低了嗓子低喝一聲,
“愛人之前需先自?愛,瞧瞧你現在成了副什?麼樣子?!”
桌上的筆墨紙硯瞬間叮咣啷啷掉落,滿地狼藉。
好在仙客來的雅閣隔音很好,且未經召喚,店內的仆婢們是不允入內伺候的,所以這幕並?未被任何人瞧見。
趁著?李卉琴跌落在地,吃痛起不了身的功夫,趙琅深呼吸幾口,仔細理了理衣料上的褶子,然後快步流星朝門外踏去,仙客來各個雅閣間的回廊很長?,直到快走?到樓梯出口處時,他的心緒已經平靜了不少,隻是眉頭還是緊蹙著?的。
此時,隔壁雅閣中,腳步踉蹌著?,行出來位女子。
她穿得極其素淨,一身簡單清新的淺青色衣裙,將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長?袖甚至蓋到了手背,衣襟前也沒有絲毫縫隙,衣領處密不透風,隻露出了半截透白的雪頸。
可繞是如此,也難掩她身段婀娜。
盈處頗盈,楊柳細腰更是單手可握。
光個背影,就?已顯得氣韻出塵,使人眸光流連。
趙琅走?得很快,正行到這女郎身側,誰知她一個站立不住,斜斜就?要傾倒跌落……他隻猶豫了半瞬,就?伸出雙臂,將人從後扶在了懷中。
女郎醉眼惺忪抬起頭來望他,臉上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暮雪,粉腮紅潤,雙瞳剪水,芳菲嫵媚,麵賽芙蓉。
竟是那位僅有過兩麵之緣的尤大?娘子!
她眯眨著?烏羽般的眼睫,嗓中還帶著?醉後的沙啞,顯得慵懶又?撩人,
“……趙公子?”
第二十七章
禍水第?二?十六章
“……趙公子?。”
這?尤大姑娘好似沒有醉得太過離譜, 尚還有?一絲清醒。
她好似沒想到會在此遇見他,眸光震動,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嬌柔的身子?也僵了僵,然後麵上神情流露出些淒然來,勉力站直了身子?,由他懷中掙脫了出來。
彆過頭, 垂下眼睫道了句,
“公子?謫仙一般的人,莫要因我這樣的穢物妖媚,而臟汙了衣袍。”
趙琅懷中一空, 心頭卻震動不已。
他忍不住對比了起來, 為何同樣是女娘, 為人處事?卻如此迥異,堪稱天差地彆。
方?才在雅閣中, 李卉琴為了獲得他的青睞,恬不知恥投懷送抱, 無?所不用其?極。
可?眼前的尤大娘子?, 身陷醜聞泥潭, 卻依舊自尊自愛,恪守女德, 與男子?保持距離,生怕給他人造成麻煩。
這?樣的女娘,如何能?讓人不心生憐惜?
雖說?她抬手掩住玉顏, 可?趙琅還是瞧見了她滿麵的傷情, 想極了頭遍體鱗傷,欲要去暗處舔舐傷口的幼獸。
可?她醉得渾身綿軟無?力, 脫離了他的幫扶,壓根就站不住,隻斜斜朝前走了一步,便就撐著牆壁喘起了粗氣,且哽著喉頭,似有?嘔吐之感。
眼瞧她身側沒?有?個伺候的婢女,若任由著她這?樣踉蹌著走出酒樓,落在那些不懷好意之人眼中,無?疑與是塊隨時可?吃乾抹淨的肥肉。
趙琅原可?不管,可?到底於心不忍。
他闊步上前,雙膝一彎,將尤妲窈打橫抱在懷中,她雙腳騰空,低呼了一聲?,隻能?下意識抓緊了他的衣襟,麵上愈發緋紅,操著沙啞的醉嗓緊張道,“……趙公子?,你?這?是?”
“尤姑娘放心,趙某並無?他意。
你?如此醉態,豈非讓歹人有?可?乘之機?我賃輛馬車送你?回去吧。”
趙琅一麵說?,一麵抱著她走入方?才那間雅閣之中,然後將她輕柔放置在了椅凳上。這?間房中方?才顯然發生了劇烈衝突,地上灑落了酒水,瓷杯碎裂在地,桌上的佳肴也被拂落在地,殘渣湯漬沾染得到處都是。
桌麵上,靜置了兩本正紅色的帖子?,上頭用正楷寫了兩字“庚帖”。
趙琅心中疑惑,不由發問,
“這?是?”
伏在桌上動彈不得的女郎,望見那庚帖之後,忽然情緒就激動了起來,她嗓中帶著哽咽,眼眶微紅,
“趙公子?,你?說?為何往往最親近之人,反而卻傷人最深?
分明我是遭人冤汙,可?家人非但沒?有?站出來庇我護我,反而視我於恥,恨不得將我除名祖譜查無?此人,甚至有?人抬來筆聘金,他們就願意讓我去做一商戶的第?八房小妾…趙公子?,若我當真與人有?私便也罷了,淪落得如此結局我認,可?我分明沒?有?,所以我委實恨!”
外頭的閒言雜語,趙琅多少也曾聽說?過。
初初事?發的那幾日,百姓們也曾想著尤家會如何回應,可?一拖再拖,尤家人壓根就沒?有?出來辯白半句,絲毫沒?有?站出來維護自己女兒的意思,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覺得尤家是認下此事?了。
她瞧著並不是話多之人。@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可?不知是因實在醉得厲害,還是因情緒撕開了個口子?,一時收不住。
“身為長女,我溫良恭儉,孝悌柔順,要當幼妹表率。
可?作為庶女,在後宅中處處受人白眼排擠,嫌惡冷待,我又能?再說?些什麼??@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為何?為何偏我活得這?麼?累?”
她錚錚的質問之言,響徹回蕩在空曠的隔間之中。
每一字,每一句,全都直戳趙琅的隱痛,使得他心頭震動。
這?些泣訴,又何嘗不是他這?個庶長子?的心聲??
此刻,趙琅真真正正感同身受,與她切實共情了。
且他更明白,他身為男子?尚且在後宅中舉步維艱,可?饒是如此,也能?拚命在功名上掙紮出一線生機來,可?她身為女流之輩,是絕無?可?能?走科舉仕途之道的,言行舉止受到的約束,比起他來隻多不少。
……
眼見趙琅臉上似有?動容,可?不知為何,卻再無?多餘的動作。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若再這?樣僵持下去,說?不定或就要偃旗息鼓!尤妲窈心慌之下,又想起來出門時表哥的交代,他說?的明明白白,若是眼瞧著趙琅對她並無?抗拒,可?卻依舊不動如山,那便也不怕將話再挑明些!
她抿了抿唇,乾脆心一橫,由桌上懶懶支起身子?,接著酒意大膽道,
“試問世?間哪個女子?,不想要婚事?順遂,嫁個如意郎君呢?
我就算要嫁,也要嫁個如同趙公子?你?這?般德才兼備的人中翹楚,可?我有?自知之明,趙公子?你?這?般雲尖上的天之驕子?,又是我這?等蒲柳之姿配得上的?可?…可?我也不能?委身嫁個一屆商戶去做八姨奶奶吧?如若真是如此,我寧願一死了之。”
她這?話似是醉中囈語,又像是吐露心聲?。
醉眼微紅,嬌媚動人,眉眼流動間,眸底儘是瀲灩波光。
就算同樣是表明心跡,卻不知要比那李卉情莽撞直語要強上多少。
趙琅的眸光定定眼前活色生香,清豔無?端的女郎,一時挪不開眼。
可?無?論是吐露心聲?也好,表明心意也罷。
對於這?個隱有?好感,卻醜聞纏身的女娘,他心中的顧慮顯然要高於一時的情動,他刻意對她語中關於他的部分避而不提,隻溫聲?安慰了句,“婚姻大事?雖由父母做主?,可?你?也切莫衝動覓死,定會還有?其?他的法子?的。”
已在此處耽擱了許久,再在此處待下去顯然不妥。
所以說?罷這?一句,趙琅本預備著再喚小廝來,給她上些醒酒飲,可?正在此時,她的婢女更衣完畢匆匆趕來,趙琅眼見她有?人照應,便也徹底放下心來,扭身離開了雅閣。
他一走。@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尤妲窈便也不必演戲了,她坐直了身子?,由袖中取出塊巾帕,輕拭了拭眼角的淚漬。
“姑娘,你?那般說?會不會適得其?反,把趙公子?嚇跑了?”
尤妲窈微吸了吸鼻子?,眸光透過這?滿桌的精致宴席,仿佛透過它在望向?遠方?,悵然道了句,
“若趙琅對我一點心思都沒?有?,便不會抱我進來。
隻是他那樣心性堅定之人,若是顧忌流言蜚語會擋了他的青雲路,那任我如何勾誘,隻怕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
“且再等等看吧。
如今也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這?仙客來的天字號雅間,尤妲窈也是頭一次來。
裡頭的裝潢擺件皆出自大家之手,屏風壁畫,一盞一杯都格外精致,這?膳桌上的餐食,也囊括了山珍海味,甚至還有?他國的海產珍品……眼過之處,都是她以往從未接觸過的事?物。
她原該覺得興奮與新鮮的。
可?方?才在閣中異常緊張,揣著心尖等著,壓根就沒?將心思放在旁的事?物上,現在應對完了趙琅,更是覺得精氣神全都被抽去了,愈發不耐得看,可?到底這?些都是表哥花了真金白銀買來的,且不能?浪費。
她方?才隻是做做樣子?,將酒撒了一杯,將些不太值錢的菜肴潑灑了些。
就這?,都已足夠讓她肉疼了。
餘下那些精致的茶點,與價值不菲的招牌菜品,她是渾然舍不得動的,喚來小廝將其?全都裝在食盒中,預備著全都帶回小花枝巷中,待一切都打點完畢,她才戴上掛著及腰白紗的幃帽,踏出雅閣,由小廝引領著下樓。
回到小花枝巷,得知表哥正在後院的亭中飲茶,她便尋了過去。
這?園子?被打理得極好,裡頭有?各式各樣的仙草奇株,水榭花台,又是正值絢爛春日,百花開得正豔,簡直是一步一景,瞧著甚至比忠毅侯那樣的公爵人家都還要更雅致些。
李淮澤難得有?片刻空閒,此時正坐在亭中斟茶自飲。
聽見陣腳步聲?抬頭望去,遠遠就瞧見尤妲窈由花叢中,裙擺翩躚走了過來,那張花妍玉色的臉,比園中開得最豔的妖嬈芍藥,也還要美上三分。
“如何?
在仙客來可?還順利?”
尤妲窈抿了抿唇,隻沉默著並不說?話。
她心中也曉得,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如此絕境之下,她總不能?盼著趙琅立馬就為她如癡若狂,可?這?樣幾次三番的,得到的回應著實有?限,且也不知道,這?條路到底行不行得通,所以不免有?些喪氣。
李淮澤庶務纏身,自然是沒?工夫親自去仙客來。
可?他作為幕後編排之人,對這?場大戲的最終結果,自然是很關心的。
“你?可?是按我的交代照做的?
沒?有?出師不利吧?總有?進展吧?”
“一言一行都是照做的,倒也算不上是出師不利……
隻是子?潤哥哥你?莫非是神仙真人麼??你?連小到他今日穿什麼?顏色的衣衫,大到由踏出雅閣房門時滿麵怒氣……這?些你?都算準了,真真是太厲害。”
李淮澤想聽的並不是這?些。
“那趙琅可?有?對你?改觀?
他當著你?的麵,可?有?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尤妲窈攪著手指,垂頭道了句,
“倒也沒?說?什麼?,就安慰了兩句。”
“……隻是他不僅扶了我。
還,還抱了我。”
第二十八章
禍水第二十七章
“……隻是他不僅扶了我。
還, 還抱了我。”
男人最?懂男人。
在?李淮澤看?來,趙琅生在?那樣的世家大族,自小在?家宅中被嫡母打壓, 卻還想儘一切辦法博取功名,抓住所有機會向上攀爬,遠揚才名,骨子裡必然是利己到了極致, 靠己之力走?到今日,並無傷天害理之心,倒也無可厚非。
可對於尤妲窈能不能啃下這塊硬骨頭,他心中終究是抱著懷疑態度。
由禁軍搜集來的情報來看?, 趙琅麵上倒也算得上是個溫潤君子, 所以在?李淮澤的預料中, 他必然?是不會放任酒醉的尤妲窈不管的,可至多能想到他會伸手扶她, 的確沒想到趙琅還會抱她。
看?來這趙琅……好像比預料中還要?更喜歡尤妲窈。
那樣一個懂得權衡利弊,將功名利祿刻到骨頭裡的的世家子弟, 竟也會為?了情愛昏頭轉向, 對一個於他無任何益處的女子動心麼??
究竟是趙琅鬼迷了心竅, 還是尤妲窈確實太動人?
思及此處。
李淮澤斟茶的指尖微滯,將眸光定定落在?尤妲窈嬌美的麵容上, 壓下心底忽冒出?來的異樣,將她的話又在?嘴中滾了一遍,緩沉道了句,
“……抱了你?
如何抱的?說得細致些。”
尤妲窈自是老?老?實實交代, 甚至手腳並用開始演示。
“就是在?我裝醉的時候,他忽就上前, 將我放倒在?懷中,一隻手落在?了我的腰上,另一隻手撐在?我的腿彎中,我就這麼?靠在?他堅闊的胸膛上…”
趙琅到底是全京城女眷都想要?嫁的郎君,能有機會與他熟稔親近,確實不失為?件美事,尤妲窈回想起方才那些細節,心中也覺得有些暖意,嘴角不自覺上揚,流露出?些甜膩笑意……@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絲毫未察覺,對麵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黑。
她說起來就有些收不住,“……我原也覺得他此舉好似有些孟浪,可他抱我的手掌並未落實,而是攥成了拳頭,果然?不愧是被京中人人稱道的正人君子…”
“夠了。”
李淮澤終是聽不下去?,冷言打斷了她的話。
尤妲窈立馬閉嘴,笑容也僵在?臉上。
按理來說,趙琅能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於她達成目的來說是好事,表哥合該為?她感到高興才是,可不知為?何,他看?上去?好像略微不悅。
對上她呆楞困惑的眸光,李淮澤也自覺方才反應有些過度。
可不知為?何,聽到她與那趙琅那般親近,他不由便有些心緒不寧,氣血翻湧。
李淮澤也試圖為?這莫名的情緒,尋出?個理由來。
默了幾瞬之後,終於尋出?了個合理的由頭。
“他確是抱了你。
可你不會因此就喜歡上他了吧?”
尤妲窈凝神想了想,正色道,
“沒有。”
李淮澤給她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我今日便再教你個道理。
你若當真想要?撩獲人心,狐媚天下,那便切記不能將任何男人放在?心上。無論他們多麼?溫柔體貼,說些什麼?甜言蜜語,對你如何極儘關照……都要?務必切記,他們不過就是你達到目的的工具。
若是於你有用,那他們便是趁手的刀劍,為?你砍儘荊棘。
若是於你無用,棄之扔之,莫要?再留戀多看?一眼。”
這原是帝王弄權之道。
卻沒想到現在?由個天下至尊嘴中說出?,教給了個想要?以美色惑人的女郎。
“你麵上可柔,可媚,可極儘諂媚討好之能事。
可內裡必要?如鑄鋼般,要?堅,要?硬,要?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猶如清晨的敲響的第一聲佛鐘。
令人醍醐灌頂,內心激蕩,久久不能平息。
自出?生在?這世上的那一日起,身邊所有人都對尤妲窈說,女子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子從子,對待男人要?尊要?重,要?敬要?愛,可從未有人同她說過,要?將男人視為?工具,看?做登雲梯,當作手中刃。
雖在?她決意要?利用美色狐媚男人那刻起,多少也存了些這樣的心思,可眼下被人這般赤*裸*裸點了出?來,她心頭隻覺震動不已?。
畢竟在?這世上,隻有男人利用女人的份,嫌少有女人能踩著男人的肩膀向上攀。
且這些話,若是由出?生煙花柳巷之地?的姨娘口中說出?,尤妲窈或還覺得合理,可偏偏是個病入膏肓,不久即將離世的的郎君嘴中道出?,反而更讓尤妲窈在?覺得荒誕之餘,心生了幾分?敬服。
“所以,無論是趙琅,還是其他任何男人,終究都是工具。
莫要?對工具,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欣賞之意。”
尤妲窈震在?原地?,久不能平複,隻將盈盈看?著對麵男人,秋水似的眸光中似湧起波瀾。
她抿了抿唇,終究問出?了心中所惑。
“那你呢?
我也要?將子潤哥哥你視為?工具麼??”。
她倒不是個蠢笨的,懂得些舉一反三的道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李淮澤確也是個男人。
可若說當工具,那他也必是把?令人望之心怯,見血封喉,集天地?鐘靈毓秀於一身的寶器,絕非是尤妲窈此時能一手掌握得住的。
可轉念想了想,其實在?允她長住進小花枝巷的那日起,他或就已?不自覺成了她的手中刀。
一把?能令仇家覆巢破卵的寶器,在?她手中,生生使成了根隔靴撓癢的棒槌。
於她來說,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李淮澤現在?還並不太在?乎她是如何看?待他的,亦不在?乎在?她心中他是何位置。
最?要?緊的是,這台落魄美豔官女,施計勾誘青年才俊的戲碼,於他來說尚還有些看?頭,所以他還願意在?她身上花費些功夫。
可若是哪日一朝戲散,又或者他沒有了興致,那她便也失去?了利用價值。
“在?離開之前,饒是你視我為?工具又有何妨?
若是確能將我物儘其用,那便也算你有本事。”
尤妲窈顯然?聽不出?他言語中的關竅,一時間?也顧不上去?鑽什麼?工具人的牛角尖……
隻滿心將注意力落在?“離開”兩?字上麵。
她自然?而然?將此“離開”二字,視為?離開人世,撒手人寰,天人永隔。
雖說二人相處時間?不長,可尤妲窈卻能切切實實感受到,表哥雖麵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可實在?有副熱心腸,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也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對她好卻不求回報之人。
一想到他即將離世,她不由有些悲從中來,可又實在?不曉得應該為?他再做些什麼?,隻一臉懊喪,眸底閃動盈盈淚光,
“可子潤哥哥,窈兒並不想你離開……”
這軟聲中,夾雜著滿滿的委屈與濃烈的遺憾,甚至還帶著些微怯懦。
李淮澤不由心空一瞬,冰封許久的內心,似稍裂開了些微縫隙,可他還來不及感動,就聽得尤妲窈又繼續道。
“子潤哥哥何必這麼?早就想身後事?
可惜窈兒不能以身代病,為?你分?擔些許……可這段時間?若是你想要?吃什麼?喝什麼?玩兒什麼?,都隻管告訴窈兒,窈兒必定在?你身側好好侍奉,若是還有何未了的遺願,窈兒也必定……”
李淮澤這才明白?她是誤會想岔了……
他忽覺這個病重表哥的頭銜很是晦氣!
大有一種還未成就豐功偉業,就被人詛咒身死的錯覺。
他氣得太陽穴直跳,將琉璃白?瓷茶蓋重重磕合上,繃不住正要?怒斥幾句,可或是一時心力滯堵,喉頭發癢,猛烈咳嗽了起來!
“咳咳……”
如此顯然?做實了他病弱表哥的人設。
尤妲窈心頭一驚,趕忙迎上前來,抬起蔥白?細嫩的指尖,由後輕撫著他的後背,著急得立馬就要?哭出?聲來,“表哥你可還好麼??必是你在?此處坐久,著了風了,這可如何是好,我這就去?喚人去?給你請大夫來。”
就在?她即將扭身離開的瞬間?,確被人抓住手腕拽了回來。
李淮澤英朗的麵容已?脹至通紅,冷聲勸阻道,
“我無事!在?此處稍待片刻便好。
咳咳…你若想當真為?我好,也莫要?去?尋什麼?大夫,不如少說幾句話,去?廚房給我燒幾道菜來。”
尤妲窈放心不過,隻顧探了探他光潔的額頭,
“真的麼??
當真沒有著涼?”
微涼的觸感傳來,一時讓李淮澤有些不適應,他便頭躲開了,隻咳嗽著點了點頭。
尤妲窈雖探出?他並未發熱,可到底還是覺得不妥,立馬將何嬤嬤請來,眼見他有人照應後,這才徹底安心,又聽說何嬤嬤言語中提及,道他還未用過午膳,又開始著急。
“表哥豈能如此將自己的身子不當回事?
尤其是患疾之人,一日三餐更要?按時吃,我這就去?小廚房給你熱菜。”
李淮澤麵帶疑惑,
“你再道一遍。
熱菜?@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熱什麼?菜?”
尤妲窈聽出?他語中的慍怒,不禁小心翼翼解釋道,
“……就是由仙客來中帶包帶回來的那些美味佳肴。
那道如意溫補甲魚雞湯,還有什錦蛇羹,以及清燉鵪鶉……這些菜熱一熱都是還好吃著呢,子潤哥哥放心,那些菜我與阿紅全都未動過筷。”
“什麼?甲魚蛇羹鵪鶉,光是聽上去?就倒胃口。
我不吃這些,你就照前兩?日那樣,做些家常菜便是。”
尤妲窈抿了抿唇,還想要?堅持。
“可…可那些都是花了真金白?銀買回來的,今日若不吃了,隻怕變了味全浪費了,子潤哥哥好歹嘗幾口,看?在?它們價值不菲的份上?”
李淮澤見她如此頑固不化,隻眼周皺緊,給了她個你覺得爺瞧著像缺銀錢的麼?的眼神,隻沉著臉不說話
心疾,首當其衝的,便是不能生氣。
尤妲窈見他一副油鹽不進鐵了心的樣子,擔心若再多發一言,恐會勾起他的舊疾,到底也不敢再勸,隻縮著脖子,朝小廚房的方向快步去?了。
第二十九章
禍水第二十八章
那條銀帶海魚, 是藩國?特產。
熏香臘味,乃上佳的郡縣貢品。
更彆提還有許多的應季鮮貨……
這由仙客來打包的食材中,無論是哪一道, 都是令眾饕餮食客垂涎三尺的存在。
可?表哥呢?
說不吃就不吃,簡直就是在?暴殄天物,令人痛心疾首至極!
不單單是這一件,表哥諸多奢靡的行事作風, 尤妲窈也有些看不明白。
她如今每日都看賬本。
發現?她初住進小花枝巷時?,或是因為主子沒有歸家,所以府中的吃穿用度倒也還好,無論是仆婢們的月錢, 還是園中的花菜器具, 日常打理宅子的彌費……也就同葭菉巷的侯府所差無幾。
表哥好似並未有官銜在?身, 所以對於平頭百姓來說,這已是花費頗豐了。
可?她顯然低估了表哥的銷金能力?, 自他回小花枝巷居住之後,這短短幾日的功夫, 就已花去了闔府月銀的數十倍。不僅主院的一應器具全都更換過, 還花費了重金購置三幅鶴仙山人的畫作, 掛在?房中用以裝點。
那可?是當朝最擅長?繪花鳥魚蟲的鶴仙山人。
一畫抵萬金,許多公爵家中或都尋不出一副來, 他一口氣買了三幅!
更莫說平日裡他有多奢靡成性。
蜀錦製的床品要日日更換新的,琉璃碧玉盞子隻因色澤不好就被他扔至一邊…尤妲窈實在?不明白那盞子色澤如何不好了,那瑩瑩泛光可?是帝王綠!
雖說舅父之前提起過, 表哥家中頗有家底, 可?按他如此?花銀子的速度,隻怕在?他病重撒手人寰之前, 就會將家底揮霍一空。
想到這些,尤妲窈不禁悠悠歎了口氣。
能省一點便是一點。
這些仙客來的美味佳肴,既然表哥耍性子不想吃,那也不能浪費了,便留給?她和阿紅當晚餐,又或者分給?其他下人共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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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妲窈正在?小廚房中備菜,正巧何嬤嬤進來,命一眾婢女抬了些新鮮食材進來,她一眼便能瞧出這些東西的迥異之處,若是從尋常農戶處買來的自家青菜,多半是良莠不齊,多少也會帶著枯枝爛葉,剛從地裡拔*出來還帶著泥。
可?這些蔬菜卻格外不一般,葉片碩大,翠綠喜人,根部乾乾淨淨一丁點泥汙都沒有,是佳品中的佳品。
還有雞蛋也是。
一般來說,十個蛋中若能打出一個雙蛋黃,那便已經?是足夠令人驚喜的了,可?府中的這些雞蛋,十個蛋中竟生生有九個都是雙蛋黃。
這些絕不是普通的食材,而是從專門的農戶處采買來,專供給?達官貴人的佳品。
好雖然好,可?價格必定也會翻上?好幾倍。
尤妲窈瞧著有些肉痛,將何嬤嬤拉到一旁來,抿唇柔聲道,
“這些蔬果也就看著賣相喜人些,可?實際嘗在?嘴裡,同那些尋常的並無區彆,既如此?還是莫要花這麼多冤枉銀子,將其省下來多抓幾副藥豈不樂哉?
如此?花銷,終究不是個辦法,嬤嬤還需勸勸他。”。
這傻孩子終究隻是個七品小官的淑女,並未見過什麼世麵?,不曉得真正的世家豪門中究竟時?候如何過活的,更是不明白天潢貴胄的心思。
澧朝皇族可?不是什麼貧苦起勢的門戶。
自開朝曆代之前,李氏家族就已是一方霸主,祖祖代代就已積累了巨額財富,後來在?幾方勢力?的角逐中,登頂坐上?了至尊皇座後,於錢財方麵?便更無後顧之憂了。
須知比起維係那座幾千年屹立不倒,富麗堂皇的皇宮,小花枝巷的這間宅子所花費的,不過就是滄海一粟罷了。
不過哪怕是皇家拔下的一根毫毛,也確是尋常人家祖祖輩輩都難以企及的存在?了。
可?現?在?皇上?既有意隱瞞身份,那便不能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了。
何嬤嬤這兩日旁觀著,隻覺皇上?雖沒有表現?出來有多喜歡這位尤大姑娘,可?到底是不排斥的,這對個向來不近女色的帝王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突破,雖還不曉得她究竟能不能成事,可?何嬤嬤還是願在?旁推波助瀾一把。
“人來這世上?一趟,到最後都是一把黃土。
既如此?,何須要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呢?若是這些銀錢,能讓我家主上?些微舒心些,豪擲萬金又何妨?”
何嬤嬤有心提點,
“且主上?他患了心疾脾氣不好,姑娘切莫再因花銷之事去煩擾,惹得他不快。@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便給?姑娘透個底,你隻放心,再多的銀子咱家也花得起。”
這財大氣粗的模樣?,倒讓尤妲窈覺得是自己憂心太過。
其實說來也是,表哥這心疾一旦發作,或不知何時?就撒手人寰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罷了,何須去想那麼多呢?
她更該憂心的,實則是她的狐媚大業。
做出幾道拿手的家常菜後,她在?花廳耐著性子陪李淮澤用膳,待他吃完剛放下筷子的瞬間,便迫不及待湊上?去,眨著晶亮燦燦的問?道,
“那表哥,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呀?
雖不知趙琅心中是如何看待我的,可?他必然是對我有了些許印象,我接下來,是不是就該乘勝追擊?”
不得不說,她狐媚男人的手段雖不怎麼樣?,可?這手廚藝比起宮中的禦廚,反倒還要更合他的口味。
李淮澤吃飽喝足,難得鬆懈些許,將後背整個靠在?椅背上?全然放鬆了下來,驀然間她那張燦若芙蕖的臉就湊了上?來,二人的距離,近到她潔白無瑕臉上?的細軟絨毛都纖毫可?見。
眸光天真,宛若孩童。
可?這個半撐在?桌上?的姿勢,卻將她格外窈窕的身段,顯露到了極致,胸前盈滿,腰肢細軟,豐臀翹起。
單純與嫵媚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雜糅。
李淮澤穩住心神,儘量壓下心底的異動,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專注回答她問?題模樣?。
“追什麼?趙琅在?澧朝的追隨者萬千,缺你這麼一個麼?
須知追著男人跑,是最下等,最無可?奈何的伎倆。
他現?在?既已知道了你的心意,那你接下來要做的,便不是追,而是要勾。”
“勾得他心癢難耐,魂牽夢縈,久久不能忘懷……需絞儘腦汁,讓他主動來尋你。”
尤妲窈聞言愈蹙愈緊。
她原先的是,左不過就是趙琅喜不喜歡她,卻哪裡能想得到,這裡頭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勾,如何勾?”
李淮澤抬起指尖摸了摸下巴,又帶著琢磨與探尋的眸光,仔細看了看她,
“既是要勾人,那必得展示自身最獨特的亮點。
……可?你除了這張臉與這幅身段,還有何能拿得出手的麼?”。
這雖是正常發問?,可?尤妲窈卻莫名從此?話中聽?出些了諷嘲的意味。
她可?不是輕易認輸的人,立刻站直了身子,梗著脖子道,
“那自然是有的。
姨娘自小就教我歌舞,我也是有些童子功在?身上?的,隻是許久沒練了,要多花些時?日撿起來罷了,且我這些時?日開嗓,唱功已恢複許多了。”
她的歌喉,李淮澤自回京的那天晚上?,就已經?見識過了。
可?他也聽?何嬤嬤說了,這幾日她天不亮就戴了帷帽出府,特意去府外尋偏僻處開嗓練功,就衝她這般股勤勉的心勁,哪怕是耳朵再受回罪,他也願意再多給?她次機會,將指尖朝空曠的庭院中一攤,示意:請開始你的表演。
表演就表演!
尤妲窈帶了股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氣,闊步跨出廳堂,走下石階,站立在?了花團錦簇的庭院中間,在?開口的瞬間,她忽又心怯了,畢竟表哥絲毫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隻坐在?桌前,伸手接過何嬤嬤端上?來用以潤喉的頂級大紅袍,埋首吮茶。
如此?渾不在?意的態度,倒激起了她的鬥誌。
她深呼吸一口,先是清了清嗓子,然是終於張嘴,在?庭院中放聲唱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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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或是有些緊張,又或是還沒有進入狀態,所以嗓音難免有些澀然,可?三五句後,逐漸進入佳境…
李淮澤原也並不指望她能唱出什麼花來,連眼皮都未曾抬,可?漸漸聽?到後頭,用茶蓋撥弄杯中水波的指尖頓住,眸底閃顯出些訝然,這才抬眼朝庭院中望去…
雕梁畫棟的庭院中,各式各樣?的奇株異花,正開得燦爛。
那個穿了櫻草黃衣裙的女子,卻讓她身周的一切都顯得暗淡無光,隻看上?一眼,便讓人再難將目光挪開一寸。
那是一支潭州的民謠。
她吳儂軟語,柔聲軟唱的同時?,嬌軟的身姿也微微隨著歌聲擺動,抬臂轉手,翻腕踱步,裙擺翩躚著在?庭院中小幅繞上?一圈,所過之處,花枝亂顫,枝葉拂落,驚起了正在?采蜜的蝴蝶,它們揮展著五顏六色的翅膀,圍在?女子身周久不能散。
歌喉婉轉,林簌泉韻,宛若天籟。
舞姿曼妙,韻味十足,好似仙姬。
歌罷舞畢。
色彩斑斕的蝴蝶還並未散去,她身在?其中,眸底透著瀲灩燦燦的波光,臉上?掛著盈盈的笑?意,略帶了些嬌意軟聲問?道。
“子潤哥哥……
如此?,夠勾人了麼?”
第三十章
禍水第二十九章
“子潤哥哥……
如此, 夠勾人了麼?”
李淮澤琥珀色的瞳孔微擴,原一直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中,現忽被這麼一問, 才終於回過神來。就因為這帝王的身份,人人都以?能為他獻藝為傲,所以?不是沒有見過澧朝的絕色歌姬,也不是未曾聽過由番邦敬獻的靈魂歌者……每一個都是在萬眾期待之下, 濃妝豔抹,粉墨登場。
可尤妲窈與她們的路數卻完全不同。
若是單論歌喉,她自然是比不上她們任何一個。
可素麵朝天,淺衣銀釵, 沒有奏樂與伴舞, 就這般簡簡單單站在?庭院中淺聲吟唱, 卻很有些?家常親厚的味道?。
亂拳打死老?師傅,便?就是這樣的道?理。
好似今日?的春光都格外關照, 她靜立在?百花叢中,整個人都在?發光發亮。
李淮澤喉頭暗滾, 指節微曲, 默了許久之後, 終於將神思由眼前美輪美奐的景象中抽離出來,他恍惚間記起?她還在?等答案, 不過並未馬上回答,而是先?埋首吮了口茶水,
“尚且差強人意吧。”
或是麵對熟悉的親近之人, 所以?尤妲窈並未太過怯場, 將她平日?所練習的功力,發揮了個了十成十, 原以?為會一雪前恥,得到表哥的讚揚,誰知?卻得到“差強人意”的評價,不免有些?失落。
李淮澤覷了她一眼,解釋道?,
“須知?你是要做狐媚,而不是要做歌者。
你這開過嗓後的歌技,確要比尋常人強上一些?。
可於勾人二字,還尚差些?火候。”
“歌喉不過也是你用來吸引男子眸光的工具而已?。
不僅要好聽,更重要的是神韻。
要麼,魅惑蠱人到極致,用聲線撩撥,讓人心癢難耐,恨不得圈其自珍。
要麼,清冷高傲,自帶灑脫,如高不可攀的雪山之花,激起?男人最原始的征服欲。”
“可這二者,你實在?是哪一樣都不沾邊。”
若是這樣說起?來,那?尤妲窈確自愧不如。
她將這些?話?暗暗記在?心中,決定今後將歌舞技藝,都儘量往這兩方麵靠一靠,隻是想著想著,思緒不禁又飄遠了……
好似每一次,表哥都能給她最中肯的建議。
雖有些?角度格外清奇,言語也格外犀利些?,可實在?是說得鞭辟入裡?,令人不得不服。
且他不僅僅說得頭頭是道?,且也頗具有可操作性。
就像上次在?仙客來中應對趙琅,幾乎是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按照表哥原先?預料的那?般發展的,他好似就像那?開了天眼的神仙,仿若能掌控一切事?態發展,可表哥哪裡?會是神仙呢?不過與她一樣,都是個尋常的肉胎凡身罷了,會患疾,也會肚餓。
既如此,那?便?隻有一種可能。
“子潤哥哥不過比我大四歲,可卻如此通透,對男女之事?算得這般準這般狠…
必然是以?前經常流連煙花柳巷之地吧?”?!。
不是?
這好好的,她怎麼就想到那?處去了?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這千百年來,男女之間來來去去不就這點子事?兒麼?
且身為皇室宗族,李淮澤自小就在?後宮長大,那?處可是這世上最高端的女人爭鬥場。
爭氣鬥豔的手段,魅惑君上的伎倆……他實在?是見得太多太多,人都快要在?這胭脂粉的硝煙中浸出味兒了,更莫提自他登基之後,那?些?世家貴女個個前仆後繼,費儘了心思想要得到他的青睞……
所以?以?他畢生所累計的這些?經驗,指點尤妲窈去攻略個世家子弟罷了,那?還不是信手拈來?動動指尖的事?兒?
可卻萬萬沒想到,她竟將他錯想成了個浪蕩子人?
李淮澤心窒一瞬,下意識嘗試著想要分辨,
“並非你想得那?麼齷齪,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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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副我不是我沒有我拒絕你瞎說的為難神情,更像是被人戳破了肮臟行徑,著急跳腳的強辯。
尤妲窈細眉微蹙,顯然不想要聽,隻臉上露出個非常勉強的微笑,
“子潤哥哥便?不必解釋。
說來你已?年過雙十,卻還無妻無妾無通房無暖床丫鬟,想要去外頭尋尋樂子自是無可厚非,我心中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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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給了男人個我儘量理解你的眼神,緊而話?鋒一轉,
“原本這是表哥私事?,我原不該插手嚼舌的。
可今日?既然將話?頭牽到此處,那?我也不得不提,據說患了心疾之人,除了不可悲痛,也不能太過激動歡喜……所以?我還是勸表哥一句,切不可沉迷此道?,不可玩得太花玩兒得太歡,否則若是身子虧空,又或誘發心疾便?不好了。”?!
好好好。
現在?他不僅僅頂著身患重病,不久即將撒手人寰的表哥頭銜,還平添了樁浪蕩成性的罪名?
既然話?已?至此,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想必他說什麼都難以?扭轉了。
且李淮澤轉念一想,他的一言一行如何,犯得著同她解釋麼?二人不過就是相交一場,今後也不會有多深的交集,她如此認定不是更好?還自動省去了他諸多麻煩,所以?他按耐下心底的強烈不適,隻悶然又低頭吮了口茶,並不再發一言。
落在?尤妲窈眼中,那?顯然就是默認了的意思。
她心裡?其實是有些?微不快的,畢竟在?此之前,表哥在?她心中,一直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古道?熱腸嫉惡如仇的高潔形象,誰能想得到呢?他竟也有這樣陰暗醃臢的一麵,可或許正是在?歡場摸爬滾打久了,現在?才能助她一臂之力。
人總不能太過貪心。
既享了這點的益處,便?不能嫌惡這點的弊端。
更何況,尤妲窈隻是想要得到指教達到目的罷了,又不是要嫁給他,為何要管他的私生活呢?且一個將死之人,他想要如何快活,便?也隨他去吧。
尤妲窈顯然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也不想讓氣氛僵在?此處,緊而話?鋒一轉。
“眼下雖說在?趙琅這處有些?微進展,可卻也並不排除有失敗的可能。
女兒家韶光年華易逝,總不能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子潤哥哥,我預備著再尋尋備選。”?
有了個趙琅還不夠?
還想要再另尋一個?
這確是個防患於未然的好計謀。
哪怕在?朝堂上推行政事?時,官員們未免意外,通常也都會備上好幾個預警方案,如此自時無可厚非,可李淮澤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畢竟朝堂上論的是事?,而尤妲窈現在?同他論的是人。
罷罷罷。
抱著助人助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李淮澤耐著性子問,
“你自己有何想法?”
尤妲窈心裡?想的很清楚。
但凡她沒有身陷絕境,但凡京城的各大秀坊還收她的針線活,那?她就可以?自力更生,佇立在?這寬闊無垠的天地間,絕不至於將指望放在?變數更大的男人身上。
可她一則想要徹底脫離尤家。
二則不願再拖累忠毅侯府。
三?則想要借未來夫君的手報複已?入翰林的王順良。
……
所以?除了利用姻親達到目的,已?再無另一條路走。
“備選的相貌才華智商,於我來說其實都無甚要緊。
唯有一點,務必要有能力幫我扳倒王順良,讓他此生徹底窮困潦倒聲名狼藉,再無翻身的可能。”
“是那?豺狼設計陷害,令我身陷囹圄。
隻要我還活在?這世上一日?,就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魁首坐高位,擁美妻,享厚財。若有人能幫我做到這一點,什麼名分美貌尊嚴自由,我通通都可以?不要,我已?沒有什麼好再失去的,卻必要伸手,拉他同下地獄。”
恨意的力量,永遠要比愛意更濃烈得多。
總能激發出人最大的潛力,能毀天滅地,吞噬一切,哪怕自毀也在?所不惜。
李淮澤作為指導一切來龍去脈的旁觀者,雖說理解她這樣的心思,可這腔決絕孤勇的姿態,還是使得他難以?自抑,由心中湧出濃烈的憐惜,他原先?張嘴撫慰幾句,可又覺得這世上實在?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說再多也是無益。
那?便?助她達成夙願的同時,下場不會至於太過淒涼吧。
若她想要達到目的,那?就隻能嫁入高門侯府。
可京中但凡有些?權勢地位的門戶,為家中子弟擇選良婦時,必然是不會考慮已?經聲名狼藉的尤妲窈,既如此,那?便?隻能劍走偏鋒。
李淮澤將遍京城中的所有已?達到適婚年齡,卻又還未娶妻的子弟,在?腦中全都轉了一圈,終於想到了個合適的人選。
“宜春侯府,他家先?祖原是開國七虎將之一,雖說這幾年在?軍中有些?微沒落,可餘威仁在?,繞是攝政王也要忌憚三?分,乃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
他家有個年方二十的嫡次子,喚為蕭猛。因幼時發熱燒壞了腦子,從此以?後便?癡傻了,智商隻停留在?六歲。趙琅或沒有決斷,隻能納你為妾,可你若是能籠絡住蕭猛,他或能娶你為妻。
你若當真?能搭上宜春侯府這條線,莫說想毀了王順良,就算想讓整個王家從此銷聲匿跡,也絕不在?話?下。”
若是這麼說起?來,這蕭猛的利用價值,顯然要比趙琅要更大。
癡傻了反而更好,攻略難度或會更小些?呢?
且嫁給誰不是嫁?
左右男人都靠不住,都是工具罷了。
尤妲窈將這些?信息全都默記在?心中,想著讓阿紅再去打探打探這蕭猛的行蹤。
說了這麼久的話?,收獲已?足夠多。
她擔心表哥耗神,便?淺淺施了一禮,款步踏出了廳堂,待行到門口,望見了一直在?門外候立的陸無言,此人是表哥的護衛,素日?裡?都是緊跟在?他身後,從來都不會遠離半步。
自那?樁醜聞傳出後,無論家丁還是護衛,尤妲窈也都是刻意保持距離的。@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可今日?或許出自對表哥的好奇,又或者是想要確認心中的猜想,又或者是想要徹底了解表哥的為人……
她難得鬼使神差,主動朝陸無言張嘴問道?,
“表哥他以?往在?外尋醫時,必是常與美妓歌姬打交道?的吧?
所以?他這些?招數,確是有效的吧?”
陸無言隻以?為她這話?是在?質疑。
便?隻一本正經道?,
“小娘子你放心,聽我家主上的準沒錯。
他見過的女郎海了去了,你是不知?有多少人對他暗送秋波,投懷送抱……”
“好了我知?道?了。”
尤妲窈側麵應證了心中猜想後,直直打斷了陸無言的話?語聲,施禮道?了句“多謝”,就朝自己的院中的方向去了。
陸無言撓了撓頭,被她這出攪得有些?不明所以?,可還未等覺出味來,眸光不經意朝旁撇了撇……
竟發現主上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身後!
所以?方才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