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扶搖咬唇站在原地踟躕了半晌,望著蕭律一行人漸行漸遠、幾乎已經看不見的背影,輕輕跺了跺腳:“朱砂,我們回琳琅坊。”
說罷轉身又往琳琅坊裡走去。
朱砂眼見自己家主子抽身回去,直接找掌櫃的要了一套異族衣裙和配飾,不由地驚愕萬分。
她張了張口,想要勸幾句,奈何一瞥陸扶搖認真而倔強的神色,隻得止了欲出口的阻攔話語,改了委婉的說法:“主子,可這衣裙買回去,您真的要穿出來給大家看啊?”
明日可是及笄禮呢,會有許多貴客前來觀禮,總不能是及笄禮上穿這套吧?
陸扶搖縱使再任性,也不會這般荒唐。她搖了搖頭:“不是明日穿。”
她隻想穿給蕭律看,怎麼可能穿給所有人看?
朱砂鬆了口氣,幫她接過衣裳盒子,抱在懷裡,又問:“那主子打算什麼時候穿?”
若是真喜歡,私下裡穿一穿,也未嘗不可。
陸扶搖卻被朱砂問住了。
她是想穿給蕭律看,可是怎樣才能讓蕭律一個人看到呢?
蕭律對她如此冷淡,剛剛看到她,連寒暄都懶得上前,他們幾乎是不會有獨處機會的。
“不知道。”陸扶搖苦著小臉,“先買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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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時分,蕭律一行人走出了醉吟樓。
王恒低聲道:“那日被捉的那人,是個硬骨頭,如何都不肯開口。我們也不確定哪個是他的同黨……不過,蕭兄猜得沒錯,這玉姝姑娘絕對不是什麼普通舞伎,極有可能與如今在士族子弟裡風靡的五石散有關聯……”
蕭律撣了撣衣袖,拂去從空氣中沾染到的一點脂粉濁氣,麵色冷肅,“五石散具有成癮性,不僅在士族子弟內迅速傳開,如今在軍營裡也逐漸冒出苗頭。韓熙,你明日辛苦些……”
韓熙連忙道:“蕭兄放心。我定會仔細盤查。對了……明日是嘉儀郡主的及笄禮,你是要去觀禮?”
蕭律微微皺眉,沒有吭聲。
北漠細作混入大景,成癮藥物風靡南都。
他百忙中還得抽出功夫,應付某位莫名纏上他的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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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嘉儀郡主遲來的及笄禮,總算是到了。
整個南都,大半貴族世家皆收到邀請,前來觀禮。
一大早,陸扶搖便起來沐浴洗發,熏香換衣。一頭烏發隻是烘乾梳順,披散在身後。待到行及笄禮時,由平陽長公主請來的貴人給她挽發梳髻,簪上發笄,以示禮成。
鎮國公府今日門庭若市,客流如雲。
平陽長公主與鎮國公陸毓在鷺園門口親自迎客。見此情景,過往的所有關於平陽長公主不疼愛獨女的謠言,立時不攻自破。
等到賓客來了大半,蕭夫人與蕭律算是姍姍來遲。
倒不是蕭氏地位尊貴,有意拿喬。實是出門之前,因為蕭夫人嫌棄蕭律送給陸扶搖的生辰禮太過生硬隨意,而與他說解了一番。
臨出門前,蕭夫人問蕭律有無備生辰禮,蕭律說備好了。
蕭夫人不太放心,問送的是什麼。
蕭律示意九思打開了盒子,蕭夫人瞄了一眼,頓時一言難儘。
有哪家好兒郎給人家小女郎生辰禮送文房四寶的!!!
就算是出自名匠之手也不行!
蕭夫人委實受不了,於是連忙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女開了庫房,從她陪嫁的嫁妝裡,拿了一隻赤金鑲瑪瑙雙鸞銜珠步搖過來。
蕭夫人出自清河崔氏,乃是百年世家望族。
這隻赤金鑲瑪瑙雙鸞銜珠步搖,是崔氏傳家之寶,比什麼天家禦賜之物還要珍貴。
可以說,這隻步搖該是送給未來兒媳的傳承之物。
因而蕭律看到後,心頭大為異樣,皺眉說了一句:“不用。”
蕭夫人卻不管不顧,直接道:“你要送你的文房四寶沒問題,一定得帶上這個一起。”
母子倆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蕭律妥協,帶上了這隻步搖。用錦盒與那文房四寶一起裝好。
這才來晚了一些。
而鎮國公府這頭,平陽長公主慕容華看見蕭夫人與蕭律到來,心情可謂複雜。
慕容華直到昨日傍晚,才知曉了陸扶搖在東嶺書院當眾向蕭律求親且被拒之事。
又聽說了蕭皇後彆有用心的賞花宴,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這會兒瞧著蕭律,更是慍惱不已。他是真敢來啊!
奈何今日是陸扶搖的好日子,慕容華終究還是收斂了表情,端起不太自然的笑臉,與蕭夫人寒暄了幾句。
陸扶搖的隨心苑裡。
侍女朱砂從外頭進來,對陸扶搖道:“郡主,賓客們大都到了,長公主與國公爺請您過去。”
“蕭大人也到了麼?”陸扶搖連忙問。
望著她迫切的眼神,朱砂忍住笑,回道:“是,也到了。”
陸扶搖連忙起身,提著裙擺就往外跑。田嬤嬤著急地跟在後頭,邊追邊呼:“哎喲小祖宗誒,慢點慢點,仔細摔著!”
禮樂悠揚,花廳內錦氈鋪地。平陽長公主慕容華與鎮國公陸毓高坐華堂,兩側賓客滿座,言笑晏晏。
陸扶搖被侍女扶著走進花廳時,熱鬨的氣氛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蕭律隨著眾人抬首。
嘉儀郡主身著寸錦寸金的雲綾錦所製襦裙,挽著散花綾披帛,蓮步輕移,款款而來。
小女郎今日上了大妝,眉心還用朱砂點了一朵半開的牡丹。縱使長發未挽,甚至因為剛剛的奔跑而略顯淩亂,也絲毫無損她絕色的美貌,妍姿豔質,足可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