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他便低頭細看,這一次,他看了更長時間,看了應該有三遍,這才慢慢折起,交還給她:“請問相爺之意?”
晏時玥道:“你說呢?”
林弗建沉默良久,忽的反問:“相爺對國庫虧空之事,怎麼看?”
晏時玥收起文稿和折子,一邊答道:“怎麼說呢?首先,對於庫兵來說,守著白花花的銀子,動念竊取,這是必然的,然後對於管庫郎中、以及曆任官員來說……不管此事由何時而始,林閣老,這中間,你我都心知肚明,絕沒有一人是乾淨的,因為乾淨的,已經死了。”
林弗建垂目,麵上半分情緒不露。
晏時玥續道:“但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這整件事情,從上到下,已經成為一張網。我身為皇公主及平相,手執尚方寶劍,做此之事,猶有人當麵殺人,被拘押之後猶破口大罵……可見這一張網,可怕到了什麼程度,動一點,觸及的就是所有人的利益,網上的每一個‘點’都會為此竭儘全力,長刀所向。”
“我絕不認為所有牽扯其中的朝廷官員,都唯利是圖,都見錢眼開,也許有的隻是怕死,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於是日複一日,才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虧空。”
“但,這是國庫,這是大晏之本,動國庫等同於叛國,絕不可不追究,我認為這中間所有人都該死,但我並不覺得每一個人都十惡不赦。”
她頓了一下:“但就算把這些人全都殺了,虧空就能補回來嗎?根本不可能,能補回一兩成就算不錯了,除非抄家……可法不責眾,我覺得應該走不到這一步。所以,這中間的差額,誰來補?身為人子,我不忍見我阿耶為此傷神。”
她看著他:“林閣老,很多時候,變革,意味著結果不可預估,但我可以告訴你,貿易通商之事,我是對的,我一定會成功。”
她微微一笑:“就算退一步說,我失敗了,那又如何呢?罪責我一人來背,與林閣老而言,又有何損失?說白了,此事與你百利而無一害,不是麼?”
林弗建緩緩抬頭,看著她。
她亦坦然對視。
林弗建道:“相爺為何要幫我?”
“你可真逗。”晏時玥直接道:“我不幫你,你也不用記我人情,大家臨時合作而已。我隻是覺得,此事與固有觀念而言,是一個顛覆,我直接跟阿耶說,阿耶必定為難,也或有想不到,想不通之處,所以集思廣益,節省時間和精力,僅此而已。”
林弗建看著她,幾次三番欲說什麼,卻又最終咽了回去。
他緩緩拱手:“下官,必竭儘全力。”
“好,”晏時玥起身,“多謝林閣老的麵,挺好吃噠。回見吧!”
林弗建深深施禮,看著她背著手兒走了,步履堪稱悠閒。
晏時玥進了宮,明延帝一見她就道:“朕少叮囑一句,你就不省心!這個時候,不要亂跑,那些人被擋了財路,保不準就有人生出惡念!”
“我知道呀,”晏時玥道:“你不見我進出都前呼後擁的,好幾個人呢。”
“嗯。”明延帝道:“朕再給你一百影衛,你手頭人太少,做的事情又多,朕不放心。”
晏時玥看他皺著眉頭,就跑上去幫他揉著兩太陽,明延帝也就向後倚,由著小閨女討好,一邊問:“露了個麵兒,又去哪兒了?”
晏時玥道:“去林弗建家了。”
明延帝詫異道:“喲?你居然還會去他家?”
“彆提了,”晏時玥道:“我就很平常的去一下,結果他家管家那表情,就跟我去抓奸一樣,我猜他們一乾人等,一定是在密謀!”
“再口沒遮攔!”明延帝抬手拍了她一巴掌,一邊又道:“你去做什麼?”
她沒吭聲,明延帝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