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走遠,她緩緩伸出手,接住一點雪花。她的肩頭和發髻上都落了雪,發絲被風吹過,抖落一絲雪花,斂目時的眼睫上也落了層雪,鼻尖凍得通紅,襯得她更加粉雕玉琢。
餘光裡瞥見一隻手同樣伸出,她扭頭看去,正巧與男子對視上,溫潤的眸子彎起,朝她盈盈一笑。
他們隔亭遙遙相望,漫天的風雪如星河碎玉,這空蕩又幽靜的庭院中,無人走過。仿佛這一場雪隻為二人而落。
趙槿勾起唇角,語調輕快,“怎麼出來了?”
“沒碰過雪,就想來看看。”
他的神色淡淡,卻令趙槿聞之一怔,在京中長大的人,怎會沒碰過雪呢?
她起先還有些不信,可轉念一想,以他那樣的身份,想必在裴府裡也是處處受阻,無法恣意吧?
隻是可惜了。
冬日雖冷,可京中的雪景最是好看,飛揚起的雪花是她回不去,卻忘不了的曾經。
“那你看吧,本宮……”
“殿下。”裴潯未等她說完,便喊了聲,“可否陪我看一場雪。”
趙槿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卻難得沒有糾正他話裡的稱呼。
抬頭一望,初雪盛景,不看著實可惜,隨即勉為其難點頭,“那便看看吧。”
裴潯見她走來,轉頭望向彆處,可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麼也壓不下去,在趙槿看不見的地方,他彎起眉梢,微微屈起的手指骨節泛紅,仿佛拿捏住趙槿的性子,得逞似的笑了笑。
二人並肩而立,不發一言。
心思各異,互相猜忌。
看似示弱得來的片刻相處,卻也是她的故意而為之。
趙槿裝作看不到他的笑,抿緊了唇,嚴肅又正經的姿態,似乎當真隻為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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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這不遠的後院裡,葉嬋正洗著衣服,突然眼前落了白,雪花停留在她的鼻尖上,須臾,又化作了水珠滴落,她仰頭望天,刹那間天地一片蒼茫,不消片刻,便白了頭。
她伸出僵硬又冰冷的手去接雪,落在手心,無儘的寒意傳遍全身,她冷的直抖索,忙放下棒槌,小跑到廊簷下,蹲在牆角裹住自己。
可她單薄的衣衫壓根擋不住嚴寒,凜冽的風從衣襟,褲腿裡灌入,她緊緊揪著衣袖,埋頭汲取微弱的溫暖。
自鼻尖到耳廓都已泛紅,呼出的氣息都冒著冷氣,她看著被她遺落在這場漫天大雪裡臟衣服,委屈的想,又要重新洗過了。
隻怕今夜注定吃不上飯了。
鼻頭一酸,微紅爬上眼眶,她的身子幾乎都僵了,孤單和落寞包裹著她,她突然想起羨榮哥,若他在,定會讓她多添些衣物,至少,她不是一個人。
模糊視線裡,逐漸被一個陰影所掩蓋,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順勢抬眼望去,錯愕和不解溢滿心頭,對視良久,她才小聲道:“方梨姐,你怎會來這?”
方梨看了眼她乾裂的唇和發白的手指,皺眉道:“這麼冷的天不進屋在這做什麼?”
葉嬋頓了下,好似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理所當然回應:“我衣服還沒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