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的雨瓢潑落下,雨珠爭相砸在建築穹頂的磚瓦上,劈裡啪啦。
源稚生略微有些失意地坐在舷窗上,舷窗之下,是百丈高崖。
在此等環境下,源稚生卻如同沒有任何感覺一般,隻是從容淡定地將一碗關西燒酒拎在手裡。
他目光略微有些恍惚地看著遠山的夜景,將關西燒酒小口小口地往嘴巴裡灌著。
遠山的另一端,是燈火輝煌的東京。
此時此刻的東京,如同一座巨大的佛龕,祭祀神明的燈燭永遠搖曳長明。
“少主,大家長應該還等著你彙報接機的情況呢,看起來,他很重視,把所有家主都叫過來了。”烏鴉走到了源稚生的身後。
其實源稚生早就到了,隻是他暫時還不知道該怎麼跟橘政宗彙報這件事。???.????????????????????.??????
其實,作了這麼久源稚生的部下,烏鴉當然知道少主對家族的聚會一向排斥。
隻不過,烏鴉也清楚,源稚生之所以排斥,之前是因為不喜歡家族的這個環境,而今天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被完全挫敗的自己。
“我把這碗酒喝完吧。”源稚生歎息一聲,說實話,他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本部派來的專員,也就是那幾個神經病。
跟那些神經病聊天,雖然經常會上火,但是總感覺這樣的人生才更加有趣。
大顆大顆的雨點在玻璃上撞得粉碎,從山上居高臨下地看去,東京蒙矓得像海市蜃樓。
“少主,不能再喝了,你這一身酒味,待會兒進去開會,可彆把彆人熏到了。”
“對了,本部那群家夥,你們誰盯著?”源稚生似乎是酒醒了些,忽然問道。
“少主,你已經記不到了?我和夜叉不是在那裡守著嗎?您說還是櫻比較靠譜,讓我們陪你來開會。放心,酒店那邊有櫻盯著,有什麼情況我們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嗬嗬,我怕你們兩個神經病把那個四個神經病給惹急了,然後扒光了在路口展覽,我是為了你們好,懂嗎?”
源稚生笑著調侃道。
“少主您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和夜叉是變態,可我們的取向很正常,我可從來不對男人感興趣,反倒是櫻,要小心些,這幾個神經病那可是一個比一個帥,一個冷臉酷哥,一個桃花眼帥哥,還有一個德國痞帥男,就這個差了點,另外兩個,可是最對櫻那種悶騷老女人的胃口,所以少主啊,你要擔心的可是櫻!”
“我已經錄音了,待會兒見到櫻,我就會把這段錄音給她聽。”源稚生笑眯眯地拍了拍烏鴉的肩膀。
烏鴉身子抖了抖,然後立馬求饒,“老大,我錯了我錯了,你絕對是喝多聽錯了,剛剛都是幻聽。”一邊說,烏鴉一邊轉移話題,扶著源稚生說道“您彆喝了,會議馬上開始了,如果您遲到了大家長肯定要生氣了。”
雖然源稚生喝酒,但以他的地位,並不會受到什麼懲罰,最多影響聲望,但是源稚生也並不在乎這個。
但是烏鴉和夜叉兩個馬仔很有可能會因為源稚生遲到而受到牽連,被切下小指都算是從輕發落,所以夜叉和烏鴉都急火火地推搡著源稚生朝著那間神社走去。
烏鴉看著走在前麵身形搖曳的源稚生,輕輕歎了口氣。
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蛇岐八家少主,源稚生的人生理想竟然是去法國賣防曬油。
開始夜叉和烏鴉都以為源稚生在說笑,直到他們發現源稚生在桌子上放著蒙塔利維海灘的照片,還會網購各種防曬油來研究它們的紫外線透過率和性價比。
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氣,將瓶中剩下的關西燒酒淋在刀上,燒酒與刀刃接觸,在其刃上泛起了湛青色的寒光。
那柄刀的刀名蜘蛛山中凶拔夜伏,這柄刀的名字叫做蜘蛛切。
源稚生默立良久收刀回鞘,然後默默歎息一聲。
此時,他的眼神已經重新恢複清明了,宛若陽光下的湖水,清澈無比。
武士不能想的太多,想太多拔刀的時候就會猶豫,猶豫就會敗北。
武士的使命隻是斬,把一切違背“道”的東西,都斬絕。
很快,源稚生也入座了。
八大家主到齊,整個神社內部,是極致的嚴肅與寂靜,仿佛落針可聞。
每個人都竭力表現出合乎這個鄭重場合的儀式感,所有人都將把呼吸聲壓到最低,好像隻是用力喘氣就是對先祖英靈的大不敬。
這裡是蛇歧八家曆代相傳的神社,先祖的魂靈在這裡沉睡,所有家主都明白這件事,除了一個披散著紅發的女孩。
黑色的輕紗遮蓋在女孩的臉龐上,她穿著的居然也是男性才會上身的黑紋付羽織。
這身羽織雖然寬大,卻沒能遮蓋住她窈窕的身形,但是所有人都不敢用放肆的目光去打量這曼妙的身姿,包括大家長橘政宗。
即便是這個女孩沒有任何粉黛,日本古代的神社巫女。
女孩身姿絕美,讓人向往著她的神秘的黑色麵紗下究竟藏著怎樣的盛顏。
上杉繪梨衣悄咪咪地看著桌子下麵的平板,但是粗心的她卻忘記了關閉聲音。
她本來以為應該沒人能發現她在偷偷看動漫,可其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主要是因為等源稚生,她太無聊,在她看來,無趣的等待還不如趁機看一集心心念念的動漫,至於黃泉之下的祖先會不會被氣到還魂,嗯,繪梨衣自然是不會考慮這些的。
“繪梨衣……”見到源稚生已經回來了,橘政宗咳嗽了兩聲,輕聲提醒。
但是呢,本身繪梨衣的座位離橘政宗就有一些距離,加上這神社中不能高聲呼喊,所以橘政宗隻能小聲提醒。
但是上杉家主此刻找到了自己滿意的一集,延伸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加之聲音外放,彆說繪梨衣了,旁邊的家主都聽不到橘政宗的話。
場麵一時間僵住了。
哪怕是身為大家長的老人也不能在這種場合高聲斥責,而且,這畢竟是三大姓之一的一家之主,如此訓斥,有失體麵。
要知道,這種所有家主都到場的聚會,即便是八家中一姓家主的更新換代,都不會有這種規模。
直到現在繪梨衣還在這個緊張沉凝的氛圍中,喜滋滋地看著平板,全然沒有現在的她已經成了萬眾矚目焦點人物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