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半生坐在皇座上,但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後半生庸庸碌碌,唯獨他死的時候,像個真正的皇帝那樣,頂天立地。
烏雲遮蓋了這顆黑日的太久,然而當日薄西山的時候,他卻再難得的一絲縫隙中,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茫。
(注黑日是上杉越的言靈
橘政宗說道“我自願放棄我的一筆,將生命儘托付於諸君,你們來替我為蛇岐八家做決定。”
橘政宗說完,撕開羽織的袖口,用黑色的棉麻蒙住雙眼,似乎真的將未來交給了剩下的這些家主。
大家長就這麼坐在那裡,像古代聽候他人處決自己生死的武士。???.???????????????????.?????
此時,殿內前所未有的安靜。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甚至感覺有些窒息。
信息量太過爆炸,所有人都以為,大家長隻是詢問一下本部專員的戰力情況,可卻沒想到,在詢問過後,直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當然,源稚生則是看得比較透徹。
詢問什麼的,多半都是走走過場,這場戰鬥,是一定會打的。
如果從他這裡得到的是,本部專員戰力羸弱,不用在意的話,那大家長的說辭肯定就是,既然如此,就不用在意本部專員,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對付猛鬼眾上麵。
但源稚生看得分明,其他家主可不一定。
所有人,都目光死死地盯著屏風。
刺眼,太刺眼了!
這些素白屏風讓各位家主感受到了一股無言的白色戰栗感。
那抹素白,在這些人的眼中,竟是變成了紮眼的紅。
一麵浸滿了他們自己的鮮血,一麵滲透了敵人的鮮血。
這一刻,所有人拿著的那杆筆仿佛有萬鈞重,舉起落下的頃刻就決定了數百數千人的生或死。
所以,沒有人敢擅自做決定,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犬山賀。
作為所有家主中,經曆最多,資曆最老的,他的決定,會影響大多數人的決定。
橘政宗在說完等待諸君決定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了,他安靜地坐在那裡,好像隻要還沒有人下定決心,他就真能在這兒耗上一輩子。
終於,沉默持續了大概幾分鐘,犬山賀站起了身。
他看也沒看橘政宗,拿起了右側屏風前麵的筆,在寫有“忍”字的屏風上落下一畫,然後轉身離去。
犬山賀選擇了與猛鬼眾繼續保持和諧。
倒不是因為犬山賀怕死,而是因為他知道戰爭有多麼殘酷。
當戰爭來臨的時候,沒有人會管你是老人還是小孩,打生打死之間,當人殺紅眼之後,永遠都隻有殺紅了眼的人和被殺的人。
敗者食塵,誰的命都是一樣的卑賤。
等犬山賀做出選擇後,又有家主陸陸續續起身了。
無論是在右邊落筆還是在左邊落筆的家主,在做出決定後,都對橘政宗微微躬身,然後一言不發地離去。
“忍”字屏下的“正”字攢了不少,“戰”字也有,可是數量明顯就不如“忍”字。
源稚生看著屏風間的老人,他不想做決定,他隻想去法國賣他的防曬油。
他本意是想選擇“忍”的,可是,他知道老爹想要選什麼,他應該和老爹始終保持同一戰線,不因為他是大家長,而是因為這一路的照拂,對於源稚生來說,橘政宗就是如師如父般的存在。
溝壑爬滿了老人的麵龐,縱橫交錯,那是歲月的劍在他的臉上留下的劍痕……
源稚生看著屏風中間端坐的橘政宗,忽然想起西鄉隆盛來,那個為了維護下層武士利益和武士道精神而死的男人,那麼固執卻又那麼孤獨。
其實在他帶領武士們舉起戰旗的時候,日本已經不再是武士的國家了,新的階級已經興起,商人和政治家們在主導國家的未來,人們雖然讚賞他的勇毅,卻也隻會旁觀他如落櫻般死去。
源稚生正在猶豫間,本來應該守在外麵的烏鴉忽然闖了進來。
按理說,這種級彆的會議,身為小弟的烏鴉,應該老老實實守在門外,等待少主開完會出來。
可是這一次,烏鴉卻是不顧及可能會遭受斷指懲罰的可能,急火火地衝了進來。
源稚生眉頭一皺,剛想要說什麼,烏鴉卻不給源稚生驅逐他的機會,快速來到他的耳邊,在源稚生的耳側偷偷說了幾句話。
本來帶著些許慍怒的源稚生驟然僵硬在原地,然後目光怔怔地看著烏鴉,“你,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烏鴉凝重地點了點頭,“少主,這種事情,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開玩笑啊。”
源稚生愣在原地,再次問道“不是有櫻嗎?怎麼可能會有她看不住的人?”
“那個路澤飛,掌握言靈鏡瞳,應該是複製了言靈冥照的能力,所以”
“可是從外麵不是有個小口可以查看裡麵的情況嗎?”源稚生皺眉。
他是知道對方擁有言靈冥照的,他無法追蹤冥照,但是,對方如果離開房間,他應該是能夠第一時間察覺的才對。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那個路澤飛竟然弄了具傀儡在那裡,要不是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進去查看了一下,估計現在都還沒發現呢。”
“人離開多久了?”
“不清楚。”烏鴉說道。
“這家夥想乾嘛?”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氣,也就是櫻,如果把夜叉和烏鴉兩個愣貨留在那裡,指不定對方都回來了可能都發現不了。
烏鴉說道“不知道,但是,現在櫻也不敢到處跑,萬一其他人也跑了就尷尬了,我看,要不咱們把那個芬格爾抓起來打一頓,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麼,那家夥,一看就是軟骨頭,三分鐘,少主,你給我三分鐘,他保證招!”
“彆胡鬨,這一批本部專員,我們都要和他們處好關係,算了,我親自去找找,可不要在這種時候惹出什麼大動靜了!”
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氣,超出掌控之外的事情讓黑道很是頭疼。
畢竟路澤飛的戰力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當初差點破壞了潤德大廈的破壞力。
畢竟日本隻是一個島國,一個小小的島。
如果遭受到巨大的打擊。
這個島國很可能會沉入海底,就像曾經的亞特蘭蒂斯一樣。
蛇岐八家橘家橘正宗,現任大家長,也是赫爾佐格的克隆人。
此時他想了很多東西,包括他要執行的計劃。
然後再次看向那兩個素白的的屏風。
源稚生看著橘政宗蒼老的麵孔和挺得筆直的腰,想起多年前這個男人手把手地教他打刀。
年少的源稚生問他說大叔你什麼時候才能打出好刀呢?橘政宗淡淡地笑著說,大叔打的刀其實是大叔自己啊,總有一天我把自己磨礪為寶刀,我要做驚世的一斬,我斬出去的時候妖魔會退散!
這就是橘政宗一直期待的出鞘之日吧?
對方苦心孤詣了這麼久,或許期待這一天,也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