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蕭鷙這個年紀,正是無法無天,整日胡作非為玩樂的時候,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恍然間,謝淵有些懂了,心頭百味雜陳:“所以無咎,你今日順水推舟的把兵符交予聖上,是為了讓他手握大權,從此不用再戰戰兢兢,心懷不安。”
立在欄前的纖長人影沒有說話,但那淡淡的背影,已經說明了一切。
謝淵神色動容道:“無咎你——”
誰再說蕭無咎貪戀權位,他撕爛對方的嘴。
謝淵捫心自問,若是掌管天下兵馬的兵符,在他手裡,他做不到輕描淡寫的交出去。
“那可是兵符啊,”謝淵喃喃,心情複雜道,“希望陛下不會辜負你的良苦用心。”
路今朝嘴角微彎:“我相信他。”
一陣輕風吹過小臉,原本打算來歸還兵符的身影,蹲在欄下角落,沉默地緊緊握住了手裡兵符。
背影充斥著偉大無需多言的攝政王,站在欄邊,扯起嘴角笑了笑。
遠處一道暗紫人影,朝賞花台方向走來,與此同時,係統小聲道:“蕭鷙走了。”
路今朝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很好,又刷了一波好感。
成功指日可待。
路今朝心情頗好,連枝帶葉摘了朵芙蓉花,拿在手裡,纖長白皙的手指轉了轉。
他一切以任務為主,既然決定與前世截然不同的方式,便乾淨利落的該放權放權。
他隻要時時刻刻,不斷在蕭鷙心頭,打磨塑造出一個完美的仲父形象,即可。
路今朝還惦記給自己升輩分,盤算之際,身後響起一聲,“蕭無咎,”
路今朝沒有理會,直到胳膊被快步上前的人影拽住。
他不得已停下,回過頭,穿著黑紅衣袍,不太著調的拖著懶散嗓音,“還有什麼事,榮大公子。”
榮紹生目若琉璃,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起來分外明淨剔透。
榮紹生垂眸看了看麵前的人,沉默一瞬。
“你生氣了。”
路今朝意味不明笑了下。
生什麼氣,他隻是很想問一句,是不是有病。
路今朝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心裡真是這麼想的。
前世,他被李相、禦史等人以天意民心為由,在早朝上,請命威逼下不了台的時候,就是榮紹生,出聲幫他撇清了雲州天石的關係。
而這次,路今朝有所準備,眼看在朝堂交鋒中大獲全勝,榮紹生竟然冒出來,做出了與前世大相徑庭的選擇。
路今朝納悶了。
這人到底是見不得他好?還是見不得他壞?
“就算你不悅,也不該意氣用事,”榮紹生道,“聖上尚且年幼,直接將兵符交與他,你知道有多大風險嗎。”
“不給他給你?”路今朝挑眉,“還是給李相。”
榮紹生蹙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路今朝不客氣了。
“我說你這人真奇怪,兵符在我手上,你不放心,不在我手上,也不放心,你到底想怎樣。”
榮紹生像被他問到,又像被他氣到了,冷著俊容,胸膛起伏不定。
“你真的一點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麼,”路今朝說完這話,反應過來。
按原主生平,十歲左右被出宮祈福的林妃,在京都郊外撿到,當時原主身受重傷,醒來後便失憶了,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遂有先帝賜國姓蕭氏,蕭無咎,後被林妃安置在沈府長大。
路今朝聽出榮紹生的話中之意,詫異道:“你認識我?”
榮紹生盯著青年白皙臉龐,眸光閃爍不定,像是在確認他有沒有撒謊,幾許他緊抿了抿唇,神色恢複如常,鬆開路今朝手臂,冷聲道:“不認識。”
說完他轉身就走,留在路今朝站在原地,挑了挑眉。
看來是認識了,至少有過一麵之緣。
難不成之前結了仇?
路今朝思忖片刻,搖搖頭,將此事拋之腦後,繼續不斷刷著好感度。
這一刷,就是小半年。
路今朝自我感覺,已經拉滿了。
再繼續往上刷,不是有沒有上升空間的問題,而是他快忍不下去了。
路今朝獨來獨往慣了,壓根不喜歡身旁時刻多出個人,尤其是那種小粘糕。
好在蕭鷙不似蕭燁林那般,整日王兄王兄的叫個不停,還愛挨挨蹭蹭的撒嬌,蕭鷙從不與他撒嬌,也不吵鬨,待在他身旁往往很安靜,出奇的乖。
路今朝與之在皇宮朝夕相處,其實挺滿意的,但有一點,蕭鷙喜歡跟著他。
一天十二時辰,路今朝除了睡覺,但凡消失一會,掀起眼皮,就能看到蕭鷙尋來,生怕他不見了似的。
整日在他麵前晃悠。
路今朝為了任務,又不能把人趕走,何況蕭鷙如此,他也得負些責,於是近半年以來,他幾乎一垂眼,都能掃到個固定的墨色風景。
正因如此,當北境邊防傳來動靜,亟需統帥坐鎮時,路今朝半夜在被窩裡,笑出了聲。
他要像前世那般,領軍鎮守邊境去了。
正當理由,可不是他故意丟下蕭鷙哈,好感度不會掉吧。
“軍情緊急,本王即日出發。”
憂國憂民的攝政王,揮揮衣袖說走就走,早朝上,留下一群欲言又止的大臣,和龍椅上錯愕望向他的黑眸。
路今朝一刻也等不及,次日就整頓好隊伍,騎上駿馬,天還未亮就要啟程。
當然,他表麵是十二分不舍的。
*
城牆之上,寒風獵獵,麵對來送他的蕭鷙,路今朝三句一歎,言辭間全是對景國在邊境挑釁的憤怒與懊惱。
末了他耷拉著眉眼,不舍地輕拍了拍蕭鷙肩膀,“彆擔心,仲父一定儘快回來......”
過去小半年,他和蕭鷙各叫各的,反正王兄他不認。
而仲父這稱謂,蕭鷙也堅持不認。
蕭鷙黑眸裡倒映出的人影,俊美臉龐上的神情,滿是離彆的難受與不舍。
如果不是一邊嘴角,止不住輕輕翹起的話。
蕭鷙沒有揭穿,直到路今朝覺得差不多,準備離開的時候,忽地抬起手臂,將人抱了下。
路今朝一愣。
待回過神,還沒做出反應,蕭鷙已經鬆了手,退了回去。
“王兄保重。”
路今朝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一時又想不起來,隻好揣著莫名的心情走了。
等他混入浩浩蕩蕩的大軍,才琢磨出味了。
以前都是蕭燁林弄這一出,路今朝習慣性把人推開,淡聲嗬斥兩句,蕭鷙不同,沒等他推就主動退開了。
他連警告說不許的機會都沒有,有種被抱了下,自己還默許了的感覺。
莫名不爽。
路今朝騎在馬上,回頭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