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姚清源算是深深的感覺到了。
理論知識學得再多,也不等同於實踐。天目再是擅長謀算人心,也很難謀儘人心。他的實物經驗還是太少了。先是小瞧了那些對統考信心不大的儒生另辟蹊徑的決心,然後也錯估了這個“糜夫人糜清”的心態。
“這怎麼行?”不管內心怎麼想,姚清源已經很順暢的勸說出聲,“糜夫人,你的身上,應該有知府的婚契。如今中雲道已經有多位知府遇難,你這裡再出事,連累了蘭舟府知府的話,那可不是一府之地受影響的問題。”
靡清聞言,卻是遠遠看著姚清源的方向點了點頭,“閣下不用擔心。婚契這種東西,男方解決起來困難,我這兒想要暫時斷開這份關聯,卻很簡單。誰讓我們這些做夫人的,往往都沒有什麼自保之力呢。”
最後這句話明顯說得有那麼幾分嘲諷。
並不像是糜清在前兩天展現出來的風格。在唐秋月的事情上,他們可沒有露出多少對她的懷疑來。他這樣的做派是為了什麼?
姚清源更能肯定,此人另有所圖了。
隻不過到底圖的什麼,他還並沒有看透。
這讓姚清源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很清楚,如果他繼續阻擾糜清入湖,就隻會給這個糜清以更多表明大義的機會,以及,表明委屈的機會。但是,如果不阻止的話,和他的初衷不符不說,也極有可能導致更大的混亂。
就是姚清源,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做出決斷。
這不僅僅是他的前程問題。
不過,姚清源的態度,倒是提醒了一個人,那就是雲昭。
他其實從一開始,就對動物實驗不以為然。
因為按照他的推斷,異火是山川意誌的體現。
山川意誌,怎麼可能由一些連靈智都沒有的動物的軀體來承載?隻有人類才是先天靈性之軀!甚至,馴養和非馴養的差彆,都在證明他的想法。這裡的山川意誌和臥龍山脈那個不一樣。
臥龍山脈那個,都能和“林冬連”保持密切的關係,任由她取出剩餘的靈脈之源。哪怕這他們創造山川意誌的時候就設定了的“庇佑萬民”有關,也足以說明很多了。
山川意誌本來就很難自然形成,五湖地區本來又沒有靈脈。山川意誌能是因為什麼形成的?當然是因為那個上古仙人!感覺上,這裡的山川意誌,也是被“馴化”了的。
所以,它的“同類”不能承載自身,卻也可以被放過?
總之,在探討試驗和進行試驗的時間裡,雲昭因為本身就有結論的緣故,反而在主動觀察其他人。所以他基本是唯一發現的那一個——姚清源的心思,並沒有完全放在異火上,顯然還思考著其他事情。
再想想他這兩天的言行就知道了,他的注意力沒有全放在第六湖的事情上,主要是唐秋月的死亡案件,牽扯了他的心力。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今天早上,顯得那麼驚訝了。他本來至少應該想到一部分。
這有點不同尋常。
因為姚清源的特殊性,直接成為“聖人弟子”的特殊性。雲昭還是很關注這個人的。
在雲昭看來,以姚清源的心性,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為一個小案子分心。
唐秋月也好,甚至是那個“蘭舟府夫人”也好,真算不上什麼大人物。尤其是在他這樣的人麵前。
除非姚清源認為這是一件大案,或者至少能牽扯到一件大案。
臥龍山脈在前,仙人傳承在後。
姚清源依然能覺得是一場大案的相關人事……
能簡單嗎?
稍微思忖片刻,雲昭決定“幫忙”。
“糜夫人這話說得奇怪。”雲昭遠遠的喊起來,“你身為知府夫人,莫非是知道了怎麼讓自己的孩子得到仙人傳承,才要搶先下水?嘖,我妹妹可也懷了孕,月份也不比你小,我讓她來為大家試探一下怎麼樣?”
姚清源當然沒法說類似的話。
雲昭這個身份有個懷孕的妹妹,質疑這件事倒是理直氣壯得很。
而且,在第六湖,雲昭不同於姚清源修為上的壓製,也不同於謝誌珩身份態度上的疏離。他的身份、修為,都不過是普通。和雲昭打交道的人,都有類似的感覺。這麼一出頭,不少儒修都大有共鳴。
畢竟,最先趕到的一批,除了看熱鬨的,就是陪著親人過來的啊!
還有不少就是當地人呢。
立刻就有人跟上了,“再說了,這是我們五湖區的事!不管是好是壞,難道不該是我們五湖區的人自己承擔?”
“也不能這麼說,仙人傳承還講一個緣分吧?”雲昭一副受到誘惑的樣子,又和後麵這個人“懟”起來,“但不管怎麼說,要真是個機緣,高高在上的知府夫人和我們搶什麼!這樣的機緣難道不該讓普通人試一下嗎?”
彙聚到這裡來的人,有幾個不是懷抱著期望而來的?
期望中夾雜著恐懼,才會猶豫著是不是要立刻下去。
糜清說要代人試一下的時候,才會有人動心。
——姚清源勸說的方法就錯了。可姚清源又怎麼能鼓動其他孕婦爭搶?
水馨站在遠處,一副看戲的樣子。
聽著雲昭的話,卻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彆說,我覺得那位糜夫人肯定是得到什麼內幕消息啦。”
“哈?”穀雨有些莫名其妙,“這種事能有什麼內幕消息?”
“這個糜夫人是紅袖書院的啊。”水馨一臉略有不同的內宅女眷的口吻,一臉篤定的道,“紅袖書院的消息可靈通了。之前那個唐秋月的人緣可能不好,知府夫人就肯定不一樣嘛。讓人到處去問問周圍住著的同學,能知道的消息肯定比彆人多。”
穀雨這下也被提醒了。
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露出了幾分陰沉的表情來。
就連保護水馨的劍修,都有些被提醒了。
因為水馨的話肯定不像糜清或者雲昭他們那樣直接使用技巧或者法術擴散到整個第六湖周邊,站得不近都未必能聽到。這劍修還專門傳音給了雲昭。
紅袖書院?
這四個字,不被提起就罷了。一被提起,簡直就像是一道閃光,劈在了他的心頭,讓他將太多事情,聯係到了一起。
為什麼那南方的組織,能在臥龍山脈做出那麼有針對性的布置?
這其中固然有雙方有交易的緣故。
但是,能從那一點交易中推斷出那麼多,也太離奇了。而參與的每一個人,又都有那麼嚴格的誓言約束,根本不存在背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