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隻手的手背捂住嘴,笑得整個人都在顫抖,根本停不下來。
“何默默的家長,我必須要告訴您,我對何默默的期待甚至不是清華北大這麼簡單。”見麵的第一句話,任老師就聲勢十足,希望能將何默默家長對事情的重視提升到戰略高度。“清華北大畢業的學生那麼多,真正讓人們知道的有幾個?!何默默心裡就是這樣的苗子,她不管去哪兒都會是最好的學生。”
何默默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班主任的對麵,視線緩緩地從老師的下巴上飄開。
她害羞了。
任老師……她竟然對自己有這麼高的期待麼?
任老師看著“何默默”家長的表現,隻認為對方沒有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她深吸了一口氣,說:
“您不要不重視現在何默默出現的問題,從清明節回來,她上課走神、打瞌睡,不回答問題,甚至逃避晚自習……短短幾天,她就變得不像我印象中那個好學生何默默了。我不知道清明假期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默默有了這麼大的轉變,但是我希望家長也能多關心一點,尤其默默沒有父親,性格比較敏感……”
何默默聽著這些天自己親媽的“罪狀”,直到老師提到她的父親,她猛地抬起頭出聲打斷了老師的話。
“老師,何默默的性格,跟她的父親是不是在身邊,沒關係。”
辦公室裡安靜了一瞬。
何默默直視老師的眼睛,就像在過去那些年裡盯著那些說她沒有爸爸的人一樣。
她是沒有父親,可她有媽媽,有外婆,有自己,她會是這世上最好的孩子,無論她走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她都比其他人更好,永遠更好,永遠。
任曉雪仔細打量著“何默默家長”的表情,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在她的印象裡,何默默的母親何雨是一位極好溝通的家長,每次家長會她公開表揚何默默,讓她上台來交流一下教育經驗,她都會第一時間把功勞推到學校和老師的身上,每一句話都說的讓人舒服,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她用這樣帶刺的語氣說話,也是第一次看見她這樣又冷又硬的表情。
“我不是想對您的家庭情況做什麼評價,您一直把何默默照顧得很好,我們都是知道的。”任老師的氣勢減了幾分,說話開始斟詞酌句,“默默是個女孩兒,她十五歲就上了高中,年紀在班裡也是小的,我也怕她會受外界影響,你知道的,總有些人會說‘女孩子到了高中就成績不好了’之類的話。”
知道老師是好心,何默默的眼睛垂了下去,聲音也溫和了:“老師,我……何默默是不會被這些無根據的話影響的,您可以放心、”
“我比您更希望她不會被影響。”任曉雪的態度隨著她的話語又強硬了起來,“何默默是我見過的最有自製力、最有目標的那種學生,上學期第二次月考她得了腸胃炎,趴在桌子上堅持到考完試才去醫院,就這樣還考了全校第一,那場是考英語,後來我看她的英語作文上每個字母寫得端端正正,連一筆都沒抖,說實話,這樣的意誌力我們大人都沒有……
“我教過很多學生,他們的成績很好,有的是靠父母從小砸錢,有的孩子是家裡條件不好,被望子成龍的家長攆著往前跑,何默默她不像這些孩子,她能有現在這樣的成績,全靠她自己的意誌力和自製力。雖然我跟您隻見過幾次,我也能看的出來您對默默的未來態度其實很溫和,您不是那種會逼著孩子的家長。
“越是這樣,我作為老師就越要牢牢地看著何默默,我怕她被人影響,我怕她的意誌力在高考前的某一天就沒了,我怕我一個不注意,何默默的心就不方在學習上了,到時候她既沒有砸大錢來的資源又沒有家長的期待,就沒有東西能重塑她向前的意誌力,她最寶貴的時間可能一下子就垮掉了,您能理解我麼?”
麵對任老師堅定火熱的眼神,“何雨”半天沒有說話。
也許就因為她是個“好孩子”,她和老師的交流反而一直都不多,無暇的背後是無需雕琢,這還是第一次,她直麵了老師對自己在期許之外的深深擔憂。
“最近這段默默確實會表現得反常,老師,她雖然在課堂上不認真,但是作業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好好完成的。”
任老師皺起了眉頭:“默默現在是有什麼情況嗎?可不管什麼情況,她擺在第一位的一定是學習,這個道理她之前一直都懂。不管有什麼問題,您和默默說出來,說不定我們一起解決。”
“不……”何默默覺得自己的額頭都要出汗了。
最終,她隻能跟老師下保證:
“老師,我會……會跟‘何默默’談談。”
又要去跟“何默默”交流,這位“漂亮的媽媽”抿了下嘴角,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慢慢收緊。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曆史,老師去外校聽課了,讓他們自習做練習冊。
何雨坐在教室裡一直有些心神不寧,拿起一本書打開又合上,過一會兒又靠在後麵的桌子上唉聲歎氣。
她後麵的女兒抬頭看了她好幾次,筆杆都伸過來了,聽見她歎氣又收了回去。
何雨強迫自己去看麵前的曆史書,結果失敗了,滿腦子裡亂糟糟的。
“我又不是個真孩子,我是默默她媽,我緊張個什麼呀?”
她在心裡不停地對自己這麼說,心情也並沒有變好。
終於熬到了晚飯的時間,下課鈴聲一響,何雨搓了搓手,在想要不要去老師辦公室那看看。
可沒等到她走到教室門口,她就看見了“自己”站在走廊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