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乖巧地坐在一邊,看著自己的女兒拿出耳機戴好,然後沉著臉劈裡啪啦地打字。
“你怎麼不打了?”
鍵盤突然安靜下來,何雨害怕地看了一眼屏幕。
“第三個boss已經過了,我們在趕路。”何默默回答她媽。
“過了?怎麼過的?”
“這個boss有三種打法,這個團的治療……”何默默說了兩句就停了下來,“你要學麼?”
何雨坐得更乖巧了,剛才遊戲裡那個人物死去活來的樣子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她說:
“也不是很想學,我就是隨便問問。”
何默默點點頭,又開始劈裡啪啦地打起了字。
劈裡啪啦,一個boss倒了。
劈裡啪啦,又一個boss倒了。
何雨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自己的女兒,臉上是笑著的。
這幅皮囊是她的,可這樣的姿態是她女兒的,專注、自信、遊刃有餘。
屏幕裡的和尚穿了一件白色的袈裟,隨著技能的金光,大袖飄搖,明明是一樣的技能和東西,女兒玩兒起來好像和自己就是不一樣。
帥氣的和尚仿佛成了女兒思維的具現化,把她隱藏在年齡後麵更成熟更有決斷力的一麵展現了出來。
她們家用的耳機還是去年配電腦的時候賣家送的,有點漏音,何雨能聽見裡麵鬨哄哄的聲音,大部分是模糊的,有一個短音不停地重複,她終於聽清了那些小孩兒說的是“默神牛逼”。
在這樣的氣氛中,何雨大概理解了為什麼他們會叫自己的女兒是“默神”。
“默……默啊,媽媽給你當後勤,晚飯你想吃什麼?芹菜肉的餃子好不好?”何雨站了起來。
又是敲鍵盤的間隙。
何默默轉頭看自己的媽媽,說:“我四十分鐘就結束了,您陪我看完,我和您一起包餃子。”
“好呀!”何雨眨眨眼,又坐了回去。
剩下的事情果然如何默默說的那樣順利,三十七分鐘後,最後一個boss倒下,何默默跟“跳跳春風”確認了一下錢到位了,就退出了副本。
“默默你還靠這個遊戲賺錢啊?”
“不是靠遊戲賺錢,是玩遊戲發現能賺錢,就做一點。”
何默默拿起手機主動把轉賬記錄給媽媽看:“之前有新的副本開荒一次能拿七八百,我打過幾次,後來他們想刷副本買裝備,我一次收四百,現在副本都打熟練了,一次就一百多,還有一點是我寒假的時候賣材料賺的。”
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四千多塊。
“不是因為缺錢才這麼做的,我挺喜歡這種靠自己擅長的東西去賺點錢的感覺。”
坦誠,坦白,坦率……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何默默在一步步地做嘗試。
想問的話好像都被女兒說了呢。
何雨拍了拍自己女兒:
“走吧,陪媽媽買菜包餃子。”
“好。”
“包點兒芹菜肉的,我們再包點兒素餃子好不好?”
“好。”
“那我們用你今天賺的錢買肉吧。”
“……行。”
何雨又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嘿嘿嘿”地笑出聲:“他們連你是男的女的都不知道,還問我,我哪能告訴他們呀?跟媽媽說,遊戲裡有沒有人追你啊?”
女孩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有。”
“真沒有?”
“沒有,我玩兒遊戲,還是比較喜歡數值計算。”
何雨還是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不可能呀,我家女兒玩兒遊戲這麼帥,被人叫默神呢。”
嘿呀!何雨有些驚訝地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臉。
“你這樣就臉紅了!默神?默神?”
何默默抱著外套穿上鞋就衝出了房間,留著她媽靠在門口的鞋架上笑著喊:“你等等我啊!”
回答她的是“噠噠噠”下樓的聲音。
何雨聽著聲,換鞋的時候還在笑。
站起來的時候她看著腳上的粉色運動鞋,忍不住“噗呲”一聲又笑了,自言自語地說:“不管當了誰家的神仙,這不還是我家的傻丫頭。”
何雨下到樓下看見何默默就在單元門口站著,外套已經穿好了。
她們住的小區也十幾年了,春風一起,物業搞的綠化帶和住戶們開辟的小菜園都欣欣向榮。
何雨走了幾步,指了指不遠處,說:“默默,這片地種的什麼你知道麼?”
何默默比她略靠後半步,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是一片綠色的植物,一尺多高,枝葉舒展,零星開了幾朵小花。
“是辣椒吧,姥姥種過。”
何雨愣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
“你姥姥真是什麼都倒騰,你清明前回去她乾什麼呢?”
“過年的時候有人送了她很多四川的臘肉,她一直沒吃完,還拉著我一起吃。”
“哼。”何雨撇了一下嘴,“那是吃不完麼?你姥姥一直就這樣,有點什麼就當好東西囤起來,過了一陣發現放不住了又著急了,上次我送的魚也是,一共兩條,她非要凍起來一條,到了八月十五又端出來了。”
說話的時候她還比劃著一個大魚盤子,像模像樣地往外端,何默默笑了一下。
“你彆光笑,下次去見你姥姥你跟她說彆總這樣了……”